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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夢緋聽到「狼心狗肺」四個字,差點氣暈了過去。
在周圍同學的眼中,她一直優秀且勤勉、美麗又善良,被看作是清純勵志女神,大家都很喜歡她,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嚴重的話語。
「你太侮辱人了!」舒夢緋眼眶都紅了,全身顫抖,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陸嫣面不改色,繼續道:「你如果覺得這是侮辱,那我告訴你,當你以女朋友的身份,心安理得享用陸臻帶給你的一切資源和好處的時候,請你有點當女朋友的自覺,別吃碗里還望鍋里。」
「你……」
舒夢緋向前走了一步。
陸臻立刻將陸嫣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怕舒夢緋因為一時氣憤出手傷人。
他本能的反應卻讓舒夢緋無法接受,平時那樣寵她疼她的陸臻,這會兒竟然會護著這個出言中傷她的女孩。
「你一句話也不說嗎!」舒夢緋難以置信地看著陸臻:「任由她這樣說我?」
陸臻有點尷尬,不知道說什麼,陸嫣平日里總和他拌嘴,打打鬧鬧,沒想到關鍵時候還挺維護他。
說實話,他心裡很感動。
「其實……她也沒說錯。」
陸臻小聲逼逼出這一句直男語錄,成功把舒夢緋給氣走了。
把她氣走以後,陸臻又開始跟自己生悶氣。
陸嫣看著陸臻頹喪的模樣,知道他心底其實很在意舒夢緋。
他一貫是個重感情的男人,否則也不至於在母親離世后二十多年的時間,終身不娶。
畢竟,作為一個正值盛年身居高位的英俊總裁,各個階層都有不少女人向他示好,擠破頭想給陸嫣當媽媽。
但陸臻不曾多看她們一眼。
那個名叫簡瑤的女人,雖然早逝,但她或許想不到,她擁有了陸臻一生的忠誠。
……
梁庭走過來,陸臻不爽地睨他一眼:「誰讓你把她帶過來的?凈給老子搗亂。」
梁庭笑得沒心沒肺:「我覺得我乾女兒說得沒毛病,舒夢緋本來就有點……那什麼,白眼狼。」
「你還說!」
陸臻氣急敗壞,一直在罵梁庭,對陸嫣卻半句責怪都沒有,梁庭還挺委屈,說禍是陸嫣闖的,你罵我幹什麼啊。
陸臻望了陸嫣一眼,小丫頭靠牆站著,秀氣的眉心微微往中聚攏,摳著衣角還挺無辜,完全沒了方才得理不饒人的囂張模樣。
他正要開口象徵性地罵兩句,卻不想小姑娘直接撲進他懷裡,抱住他的腰,撇嘴咕噥說:「我爸被甩了,好可憐哦。」
陸臻:……
小丫頭安慰他:「沒關係,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她卯足了勁兒拍著他的背,都快給他拍出內傷了。
陸臻咳嗽著,把她的手扯開了:「乖你個頭。」
陸嫣將白皙的鵝蛋臉貼在他的胸膛處,閉著眼睛,漆黑的眼睫濃密卷翹,輕輕顫慄著,緊緊抱著他,給他加油打氣。
不像是在取笑他,反而真像是心疼他似的。
「沒關係的,以後路還長,只要老爸振作起來,變成更好的自己,肯定會有好女孩喜歡爸爸的。」
譬如她的媽媽。
小丫頭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說著暖心雞湯。這讓陸臻感覺方才失戀的痛苦倒是緩解了不少,心窩漸漸被另外一種感動而溫暖的力量佔據了。
不管外面受了什麼氣什麼委屈,其實家人才是他最終的港灣。
陸臻揉了揉陸嫣額前的碎劉海:「好了,屁大個事,分個手,有什麼大不了。」
「你能振作起來就太好啦。」
陸臻望向梁庭和秦皓,嚴肅地說道:「這次地下室著火,咱們哥幾個算是元氣大傷了,還欠了人家一屁股債,得想辦法搞點錢。」
「沈括不是說,會幫咱們把放火的傢伙揪出來嗎?」
「信他就鬼了,指不定就是他賊喊捉賊!」
「那倒不至於。」梁庭理智分析:「我還是信他的,他不會輕易承諾做什麼事,只要答應了,肯定就會做好。」
陸臻不以為然:「靠誰都不如靠自己,現在開始,咱們得想辦法掙錢了。」
陸臻現在被老爸斷了經濟來源,雖然孟知寧幫他還了絕大部分被燒房東的錢,但還有部分錢是他和梁庭三人問親朋好友借的,這些錢也必須還。
陸嫣好奇地問:「爸,你們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錢啊。」
陸臻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最後揮了揮手道:「哎呀,不關你這小丫頭的事,你甭管。」
陸嫣皺了皺眉頭,嘆了聲:「真是……自作自受。」
……
那天下午,沈括下班以後走出學校,看到街口的那家車行門口,鎖著一輛粉紅色自行車。
他朝車行望了望,卻沒看到陸嫣的身影。
門口,車行老闆和修理工正議論著怎麼處理這輛車——
「這車九成新,牌子也好,年輕人喜歡,掛個高價賣,沒問題。」
「剛剛那丫頭也是急用錢,兩百塊就賣了,咱們至少得掛三百吧。」
「三百,開玩笑,少了五百想都別想。」
……
沈括眉心微蹙,知道陸嫣很寶貝那輛自行車,每天都會擦拭一遍,因此自行車始終保持如新。
不用想也知道,她為什麼要賣了那輛自行車。
沈括摸了摸褲子口袋,還有錢。
不過,買下自行車的念頭只是轉瞬即逝。
荒唐。
他憑什麼玩那些有錢少爺的浪漫把戲,貧窮如他,有什麼資格。
……
沈括轉身離開,走了兩步,聽到有人詢問:「這自行車好看啊,多少錢啊?」
「五百。」
「太貴了吧,四百我買了,給我女兒當生日禮物。」
車行老闆還沒開口,沈括折返回去,摸出五百塊甩店家手裡,沉著臉將自行車推走了。
夕陽下,他推著粉紅色的自行車,走在凹凸不平的小巷子里。
他身形高大,推著小巧玲瓏的自行車,微沉著肩,顯得非常不搭。
身邊偶爾有幾個頑皮的小孩單腳立地,掰著膝蓋相互撞擊,玩「鬥牛」的遊戲。
他們看到沈括過來,停下了遊戲,望著他手裡的那輛自行車,眼神里流露出渴望艷羨的神情。
那個年代,每個小孩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但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夠買得起。
沈括將自行車推進了筒樓一樓的門前,然後拿了乾淨的抹布,將自行車從車身到輪胎,每一處都擦得鋥亮無比。
他神情認真,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
門內傳來了咳嗽聲——
「小括,回來了?」
「嗯。」
沈括清洗了抹布,掛在水槽上的鋼絲上,然後進屋拿了藥罐子,走到院子里,將院子里晒乾的中藥放進去。
父親沈建旬從房間里顫顫巍巍地走出來。
他臉色枯黃乾瘦,連眼白里都是干黃的顏色,綴著一些斑跡,眼瞳很是混濁。
他佝僂著身子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破舊的蒲扇,瘦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葯太苦了。」沈建旬嗓音乾枯,說話的時候還帶出了咳嗽聲。
沈括將熬好的中藥倒進碗里,遞到父親手邊,同時又從屋裡拿了清肺的雪梨出來,細緻地削著皮。
在家裡,他的話不多,做事卻很多。
父親生病,家務事基本由他料理。
沈建旬嘆息了一聲:「有時候我覺得,可以不用吃藥了,拖累你這麼多年,我於心不忍。」
沈括將雪梨遞到沈建旬手邊,淡聲道:「不要說這樣的話,會好起來的。」
「我過問醫生了,塵肺治不好。」
「會治好。」沈括固執地說:「現在不行,以後可以。」
沈括自小到大都是如此,認定的事情不會改變,這麼多年的艱難成長,讓他變得更加固執,也越發隱忍,宛如一根綳得緊緊的弦,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斷掉。
「對了,鄰居的陳阿姨今天來過。」
沈括眼神冷了冷:「她又來做什麼。」
「把家裡打掃了一遍,還買了些菜。」沈建旬小心翼翼地說:「她是好人。」
好人?
沈括並不這樣覺得,無利不起早,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你好。
這段時間,鄰居寡婦陳月琴來家裡格外殷勤,必定是看見沈建尋氣數將盡,盯上了他那筆救命的工傷賠償款。
沈括鎖好了院門,生硬地說:「下次她再過來,把她趕走。」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建尋低聲說:「我怎麼說的出口。」
「你不趕她走,讓我看見,我會把她掃地出門。」
沈建旬沉沉地嘆息了一聲,轉頭看到門邊那輛自行車,問道:「那是誰的車?」
「我買的。」沈括漫不經心地解釋。
「這是……女孩子騎的車?」
「嗯。」
沈括沒有過多的解釋,沈建旬也沒有追問。
他很了解自己的兒子,沈括極少任性做什麼事情,尤其是在花錢用度方面,他格外謹慎。
沈建旬猜測這輛漂亮的自行車可能是一份禮物,畢竟,兒子是青春正好的年紀。
「是上次路過家門的那個女同學?」
沈括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
「下次請她進屋裡坐坐吧。」
沈括垂著眼,將細長的小刀子洗凈,用紙巾擦乾了水,收了起來——
「她不會再來了。」
家徒四壁,他是不會讓她進屋,這是他謹守的尊嚴。
「我不干涉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干涉我和陳阿姨的事情,行不行?」沈建尋用商量的語氣對沈括說。
沈括嘴角咧了咧。
他的事……
他和陸嫣什麼事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