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死得其所
燭火終於燃盡,五嶽軒被黑暗籠罩。
雲極的承諾,聽得宣王為之側目。
一個王府護衛卻謹慎道:「魅惑人心,此妖等階必定不低。」
另一個王府護衛道:「如果此妖超過低階的程度,還請王爺立刻退避。」
宣王大氣道:「無妨,既然雲兄弟不怕,本王奉陪到底,不過那夫子已經被狐妖控制,早已不是人了,雲兄弟該如何了結呢。」
「我有我的辦法。」
雲極身上的月光猶如一層冰霜,在夜幕里越發清冷。
一旁的阿瑤緊了緊黑袍。
夜已深,城外的嘯聲此起彼伏。
今夜很靜,靜得令人心悸。
「法陣的氣息弱了。」阿瑤忽然感知到了什麼,訝然道。
眾人扭頭看向城門方向,果然城牆上的陣基石柱變得暗淡了許多。
「法陣被破!」
「糟糕!」
兩個王府護衛大驚,城門法陣要是破了,拿什麼擋住城外的上千妖族?
喊殺聲在城門方向遠遠傳來。
雲極身形一動,不等宣王說話,當先急掠而去。
城門處,血流成河。
立在城牆的陣基石柱被毀掉了大半,剩餘的幾根也都光暈暗淡,城門上的金色豪光逐漸退去。
城外的妖物尚未攻來,城內已經有數十守軍身亡。
殺人者與破壞陣基者為同一人,是個年邁蒼蒼的老者,雙目閃爍著幽芒,滿面紅光,脖子上圍著火紅的狐尾圍脖,五官微微扭曲,兩個嘴角上翹,不知是哭是笑,整個人說不出的古怪。
「胡遠舉!你瘋了!你可是教書育人的夫子,怎敢殺人?」封石持刀怒喝。
他想不通平日里溫和儒雅的五嶽軒夫子,今晚竟成了殺人的狂魔,不僅連殺數十守軍,還抓碎了陣基石柱,一雙大手彷如獸爪。
「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爽快,爽快!」
胡遠舉抬起鮮血淋漓的雙手,貪婪的嗅著血腥氣味,幽幽道:「老夫勤勤懇懇數十年,整日里專研學問,教人向善,結果呢,落魄至此,連最後的兩個學生都離我遠去,嗚呼哀哉,何其悲也!」
「那也不至於殺人泄憤,法陣被你破掉,城外的妖物會屠滅我們望海鎮!」封石喝道。
「人獵妖,妖食人,天經地義,望海鎮安穩太久了,鎮里的血食再不吃可就浪費嘍。」胡遠舉的聲音漸漸變得尖細,聽不出是男是女。
「你不是夫子,你是妖物幻化。」封石目光一沉,冷聲道。
「誰說老夫不是夫子!封石你這調皮的傢伙,想當初挨了多少手板,難道你都忘了嗎。」夫子的語氣恢復厚重,語氣嚴肅,但表情詭異。
「你是夫子?不對,你不是夫子,夫子沒有修為,殺不了這麼多守軍更毀不掉法陣。」封石遲疑道。
「沒有修為,不代表沒有力量,你看,老夫如今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可以為所欲為!」胡遠舉說罷猛一彎腰,下一刻鬼魅般出現在封石面前,利爪般的大手攻向封石的咽喉。
封石本身就是練氣士,久經沙場,打鬥的經驗極其豐富,見對方異動他立刻以腰刀抵擋,結果鋼刀直接被拍飛,他的身子也被掀飛了出去。
轟隆一聲,封石撞塌了一側的矮牆,嘴角溢血,臉色變了又變,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高階……」
妖族的境界與人族修士相對應,低階妖獸的戰力相當於練氣士,而高階妖獸的戰力則相當與築基高手。
胡遠舉所展現的力量與速度,已經不是封石這種練氣士所能抵擋了,無需城外的妖物攻來,只一頭高階妖獸就能讓望海鎮成為死地!
沒能殺掉封石,胡遠舉大為惱火,口中發出非人的咆哮,就要再度衝出。
兩人之間,一道並不高大的身影闊步而來。
「夫子,酒來了。」
雲極手中拎著順路抓來的酒罈,罈子沒有封蓋,裡面的酒水灑了一路。
「穩著些,浪費半罈子好酒……」
夫子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話一出口,表情立刻猙獰懊惱起來。
「最後一頓酒,我們喝個痛快。」
雲極的臉上掛著微笑,來到近前舉起酒罈咕咚咚喝了兩大口,隨後將半罈子烈酒扔向胡遠舉。
「酒有什麼好喝,還是血的味道更香甜……」抓住酒罈的夫子發出尖細的聲音,但下一刻又出現厚重的男音,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啊可惜,以後嘗不到嘍……」
不同的聲音,激怒了附身的妖物,狐尾圍脖毛髮炸開,胡遠舉眼裡的一絲清明就此消散。
嘩啦一聲,酒罈被砸了個稀碎。
狂暴的妖氣從夫子身上爆發開來,封石等守軍與趕來的宣王等人齊齊後退,唯獨雲極一步未動。
哐當!哐當!
城門傳來悶響,城外的妖物發現法陣消失,開始試探著攻城。
「列槍陣!守住城門!」封石大吼,立刻有守軍持長槍沖向城門洞。
「徒勞,望海鎮必成死地,接下來,就該開飯嘍。」胡遠舉呵呵怪笑著彎下腰,狐尾圍脖成了他的尾巴,兩隻大手彈出長長的指甲,五官收縮成一張狐臉。
「小東西,你敢擋路,那就第一個吃你。」
半人半妖的夫子邁開大步走向雲極,喉嚨中發出低沉咆哮。
「雲小子快逃!那是高階妖獸!」封石大吼。
「王爺退後,此妖危險。」兩個王府護衛護著宣王與郡主緩緩後退。
在場的至多是練氣士,沒人能斗得過一頭高階妖獸。
雲極依舊沒動,甚至未曾拔刀,嘴角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
面對走來的狐妖,他昂首大喝。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正氣歌一起,狐妖前行的腳步立刻頓了一頓。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狐妖的低吼變得高昂,獠牙畢露。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狐妖兇猛咆哮,沖至近前,利爪高高舉起。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迎著狐妖利爪,雲極不躲不避,刀不出鞘,人卻比刀還要鋒利。
吼……
狐妖在掙扎,臉上詭異的出現了兩種表情。
一半臉猙獰,一半臉安詳。
一半臉仇恨,一半臉坦然。
「浩然天地,正氣長存。」
話落之際,一隻狐爪貫穿了夫子的心窩,抓出一顆跳動著的心臟,那心臟有兩重虛影,一重為人心,一重為狐心。
「不……放手!你個老東西!!!你不是要放我回山嗎,快放手!!!」
「老夫改主意了,心慈壞事啊,既然因我而來,那便隨我而去吧。」
嘭!!!
夫子洒然長笑,狐妖尖聲嚎叫,重疊的心臟被抓成粉碎,落了一地血水。
「夫子,走好。」
對著轟然倒地的夫子,雲極深深一拜。
人生自古誰無死,夫子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