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家宴
胡一輝心裡焦急,左右望了一眼,忽然一陣大風毫無預兆地自東北方向刮來,帶著一股凜冽蕭殺的血腥味,捲來一股濕漉漉的潮氣,胡一輝的心臟劇烈地跳了一下,一條巨大的白色蒼龍的身影在不遠處的雲層中,翻滾起一圈圈的漣漪,『嗖』一下,胡巴拉克傲然挺立在不遠處一座假山之上,沉沉的目光往這邊一掃,嚇得底下一眾血修羅兩股戰戰,一動也不敢動。
胡一輝一陣竊喜,沖著胡青凌大叫:「二姐快住手,父王來了。」
胡青凌正斗得興起,聞言冷冷地啐了他一口,爆喝一聲:「去你媽,天皇老子來了我也要把她拿下。」
胡一輝抬手抹了一額汗,故意裝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道:「胡青凌,我以『澤令尊者』的身份命令你,快住手。」
胡青凌被對方激得極不耐煩:「放屁,在我的地頭,我就是老大,還想命令我,做夢吧你。」
胡巴拉克單足點站,成金雞獨立之勢,聞言后輕輕捋一捋衣袖,臉色略顯疲憊,輕輕問道:「是嗎?」
聲音不大,卻是中氣十足,隨風飄進人的耳朵里,有一種令人瞬間肅然起敬的氣勢在裡頭。
胡青凌和徐若萍同時一怔,胡青凌忽地轉身,徐若萍則微微抬頭。
胡巴拉克垂下眼眸,似笑非笑地望著胡青凌:「大敵當前,你居然還敢內訌,真嫌本君最近的事不夠多了。」
語氣帶了點慍怒和威壓,嚇得胡青凌握劍的手一哆嗦,軟劍「叮」一聲脆響,掉在地上。
胡一輝連忙舉步上前,屈膝行禮:「父王,這事得怪兒臣,她們兩個因為一些瑣事發生爭執,繼而就動起手來。」
胡巴拉克重重地哼了一聲,刀子般的目光一一往此三人身上刮過,最後落在徐若萍身上,停了片刻,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前棲仙國的黛月公主?」
胡一輝連忙回答:「回父王的話,黛月公主是她的前世,如今她的名字叫徐若萍。」
胡巴拉克雙眸不經意間閃過一抹極平淡,極幽微的悲涼之色,輕輕地嘆了口氣:「聽說你為了她,闖進蓬萊求方救人,本命劍被折,三花被削,可有此事?」
胡一輝整個人籠罩在他刀鋒般的目光下,心中不由得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戰慄感,頓了頓,艱難地回答道:「確有此事!」
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突然要提起這事,此事的來龍去脈徐若萍也是清楚的,根本就是胡一輝被那斗篷男耍了個團團轉,所以一直,誰都不敢提此事,此事是胡一輝人生一大敗筆,誰提起誰就觸到他的逆鱗。
但,今天提起的人是胡巴拉克。
胡一輝當然不敢造次,硬著頭皮等待訓話。
誰知胡巴拉克非但沒有訓話,而且瞬間換了張溫柔的面孔,微微一笑,連兩道目光也如初春的太陽般柔和:「今晚設場家宴,你就帶著她一同來出席吧。」
眾人登時愣在了當場,自離京一戰以來,胡巴拉克幾乎就未曾設宴款待過任何人,大小國事都交給了胡青凌打理,每每設宴論賞,他都只是匆匆打個照面,僅此而已。
慢著,今天上午他跟斗篷男相鬥,各自遭遇修鍊天劫,看樣子算是大步邁過,卻不知情況如何。
修鍊天劫,也就是修真之人的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之後,天地自然降下的考驗。
修鍊天劫細分有三類,分別是四九天劫,成功之後成天仙之位,留與天界不可私自下凡;六九天劫,成功之後成真仙之位,可下凡,僅限地表,地心;九九無歸滅魂大天劫,成則為大羅金仙之位,三界六道任逍遙。
胡巴拉克剛剛度完天劫后能在地心世界裡頭來去自如,估計度的是六九天劫。
那他修成真仙了么?
還有的是,六九天劫有雷萬萬道,經歷過程痛苦不堪,胡巴拉克如今的反應卻是平平無奇,實在是不得不讓人佩服。
當天晚上,地心裡頭的夜空朗朗迢迢一片,離京城外是黑壓壓一堆堆的敵軍營帳,成一道森嚴壁壘。
與之形成相對照的是,離京城內的無極宮宴會大廳卻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眾仆忙得團團轉,熱火朝天地準備今晚的家宴。
無極宮的建築飛檐斗拱,雕窗畫棟,既有古典之風,又兼具現代的唯美,四壁皆是雕版黑柚木窗,既有仙鶴含春、麒麟撞鐘、魚躍龍門、金龜托山等祥瑞之圖,也雕有松、梅、竹、菊等高潔之物,堂內地面清一色鋪以水磨青玉磚,所置桌椅俱由紅木所造,整一間宴會大廳莊重中不失典雅,古樸內又有溫情。
徐若萍和徐宏博出席時特意打扮了一番,前者穿一襲淺黃色晚禮服,後者則西裝領帶一派成熟紳士的風度。
徐宏博今天有些站不直,背有點駝,一側肩膀被胡青凌狠狠抓進肉里,雖然敷上膏藥,走路腳步有點蹣跚,卻仍然將就不到傷口摩擦衣服所產生的痛楚。
皮肉上的痛楚猶可忍耐,最要命的是,此時此刻他在徐若萍和胡一輝的授意下,竟然要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笑吟吟地跟胡青凌寒暄招呼。
胡青凌倘若被選上演戲,絕對能得「最佳女配角」的獎項。
見到徐宏博,一手舉著透明高腳杯,一手拍拍徐宏博的肩膀,臉不紅來氣兒足,對著徐宏博來一個意味十足的笑臉:「宏博,剛才我跟你姐相互切磋的時候,不小心傷了你的肩膀,現在好點沒,塗過葯嗎?」
徐宏博側頭望著她那張嘴就能放狗屁的嘴臉,心道:裝得多稀罕那,那麼當中有幾分深意、幾分真意呢?
在徐若萍和胡一輝凌厲的眼神底下,表面上只能很有禮貌地回了一句:「沒事,擦破點皮而已。」
徐宏博望著眼前美艷得不可直視的尤物,卻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由於此前見識了胡青凌的手段,深深懂得了『天下免費的晚餐都很有可能是個陷阱』的道理,眼看著前面一排排山珍海味的佳肴美食,饞嘴的天性都沉到落谷底,全程連一口水都沒有喝。
宴會大廳上人來人往,胡巴拉克借著把「譽王」擊退的由頭,大宴群臣。
澤天啟、蒙海芒、姬周、招乾坤以及尚馳等大冥國十魔七煞,出去有公務在身或是已經犧牲了的,全數出席,個個穿紅配綠,盛裝打扮,卻是心裏面都不自覺地帶了點緊張。
要說『譽王』這次敗走,完全靠的是運氣,倘若不是剛好遇上胡巴拉克和他經歷修為不定今天鹿死誰手尚不清楚。
更要命的是,冥國自滅掉棲仙國以來,胡巴拉克從來不曾主動邀宴過群臣,今天如此反常,使得大家暗暗捏一把汗,一飲一食均提心弔膽,吃得是如鯁在喉。
徐若萍反倒是最放鬆的一個,許是直覺,她總覺得胡巴拉克望向自己的目光,非但沒有惡意,還帶了點親人似的慈愛。
從前世到今生,徐若萍從來都是在沒心沒肺地得過且過混日子,什麼國讎家恨,完全沒有一點感覺。
她十分想得開:反正人都死光了,天大的恩怨也只好塵歸塵、土歸土,那一點幽微的怨恨,更加不值一提。
由於胡一輝的關係,大家都不敢把她當前棲仙國餘孽對待,席間也是畢恭畢敬,客客氣氣。
胡巴拉克面對眾人把自己吹捧上天的誇讚,一律置若罔聞,他倨傲地坐在高台之上,漠然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落到徐若萍身上卻忽地帶了幾分愉悅,而且還無意識地抬手整一整自己的衣角,沖徐若萍問:「這段時間,聽說你跟一輝逛了地府一趟,可有此事?」
徐若萍抬頭與他的目光相接,嘴角微微牽動,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有所思了片刻,方道:「是的,只是沒能救出王妃,瞎折騰了一場。」
與皇帝陛下說話,本來要前後帶點敬語才對,但徐若萍不是黛月,生於現代長於現代,一緊張,哪裡還有腦子去組織拼湊古文的餘地。
胡一輝當即輕咳一聲,接上話匣:「回父王的話,地府鐵律森嚴,我等一行不才,致使母妃在十方台受苦,等兒臣把諸事料理完畢,日後定當設法營救。」
胡巴拉克眼神一黯,皺皺眉頭:「唔,人各有天命,生死自有因果,我大冥國現在正處於風雨飄搖的時期,不能再起兵戈,你母妃的事情,日後再說。」
胡一輝聞言心中略過一點點不忿,面對父親的無情卻又不敢辯駁,只好小心翼翼地應了一句:「是,兒臣謹記。」
胡巴拉克的反常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眾臣聽后不置一詞,默默地低頭飲食。
只有胡青凌咬緊牙關,握杯的手微微痙攣,手背上青筋條條暴起,呼之欲出。
底下最高興的恐怕是蕭冰南所出的三公主胡宛仙聯合四王子胡染道,五王子胡綿高,六公主胡蕊金組成的尚魔神教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