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枕邊人

拜訪完楊老太后，顧凌便覺得沒有必要再留在臨城了。當務之急，還是去江城比較好。她與綠水商量，第二日一早便離開臨城。

晚間在大廳中用膳的時候，葉醒又坐了過來。

「咱們明天便出發去江城吧？」

他語氣自然，就好像他原本就是同顧凌一起來的。

顧凌抬起頭來，本想說些什麼，但又想到葉醒這一路提供的幫助，便只好點了點頭。反正大家的目地都是去江城找吳公子，既然如此，那就再同行一段路吧。

等找到了吳公子，再分道揚鑣也不遲。

葉醒似乎是沒想到顧凌會這麼痛快便答應他，他揚了揚嘴角，十分高興的朝著顧凌說道：「那好，咱們明日一早便出發。」

夜裡，綠水爬上客棧的樓頂，又想起了柳臨風。

她們離開江北城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柳臨風過的怎麼樣，有沒有為了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去努力，有沒有想起自己，想起同自己的約定。

月涼如水，她微微的閉上雙眼，彷彿又看見了柳臨風那張英俊的臉。他正站在自己不遠處，同自己笑著。

「你是在想柳公子吧？」

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轉頭便看見了顧凌那張臉。

「夫人！」

她連忙站了起來，同顧凌行著禮。

「不必多禮了！」

顧凌對著她揮了揮手，然後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後悔過嗎？」

顧凌問道。

「什麼？」

面對顧凌突如其來的發問，綠水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沒有後悔離開柳公子，隨我來到了臨城？」

「沒有！」

綠水堅定的回答道。

「真的沒有嗎？」

顧凌轉過頭去盯著她的眼睛。

「真的沒有！」

她依舊是搖頭，要說遺憾，那肯定是有的，但要說後悔，那還真沒有。保護顧凌本就是她的職責與本分，隨顧凌離開是她該做的，所以她並不後悔。

「那有沒有想柳公子？」

綠水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她想柳臨風，卻又不知該從何去想。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太短，甚至沒有什麼特別美好的回憶。

有的只是偶爾一兩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但是這些對於綠水來說，已經足夠美好了。

「其實我也想阿則了！」

顧凌自顧自的說道。

想曾經和趙彥則相處的點點滴滴，想他們一起坐在未央宮裡用膳，一起說笑一起玩樂。

那些日子那麼近又那麼遠，她已經有許久，沒有同趙彥則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

「夫人！」

綠水轉頭盯著她，眼睛濕潤潤的說道：「我們一定會找到溫老先生，老爺也一定會醒過來的。」

其實綠水也很懷念當初在未央宮的那些日子，懷念那些吃趙彥則與顧凌狗糧的日子，她多麼希望，趙彥則能夠快點醒過來，她再也不會抱怨日日吃狗糧了。

「行了！」顧凌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說道：「下去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將軍！」

京城中，碧雲興緻勃勃的給了顧明一盒藥膏，然後張嘴說道：「這是我新的的藥膏，聽說對祛疤有奇效，你快試試。」

顧明點了點頭，接過去疤膏放在一旁，沒有說話。好像最近大家都在給他藥膏，難道一個人的臉真的那麼重要嗎？

「怎麼了將軍？」碧雲察覺到了他的不開心，然後張嘴問道：「您不高興嗎？」

「沒有！」他抬起頭來，盯著碧雲問道：「一個人的臉，難道就那麼重要嗎？」

「不是這樣的！」碧雲連忙擺手說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將軍去哪裡都戴著面具，不想別人因為容貌而看不起你，也不想……」

也不想因為他因為容貌而自卑。

「我真的，真的沒有覺得將軍醜陋的意思！」

生怕顧明誤會，她連忙辯解著，卻發現好像有些越描越黑了。

「好了！」

顧明伸手阻止了她，說道：「我給你準備了一套衣裳，你去看看合不合適。」

碧雲雖然不知道顧明為何會突然給她送衣服，但她仍舊是點了點頭。反正，不論顧明讓她去做什麼她都一定會去做。

衣服挺合身，也挺好看，下人幫她換好衣服以後，又為她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碧雲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能有這樣一天。

「姑娘！」身後的下人站在她身後說道：「您可真好看啊，難怪我家將軍會對你如此上心！」

碧雲聞言，臉上不自覺的浮起了兩團紅暈，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說什麼呢，我與你家將軍，什麼都沒有。」

「好！好！好！」那丫鬟笑意吟吟的盯著碧雲，一副她什麼都明白的樣子說道：「姑娘您說的都對！」

「將軍！」

換好衣裳的碧雲來到大廳里，朝著顧明低聲喊道。

「嗯！」顧明朝著她點了點頭，問道：「衣服還合身嗎？」

「合身！」

碧雲連忙點著頭。

「合身就好！」顧明站了起來，說道：「隨我一同入宮去一趟吧！」

「入宮？」

碧雲聞言，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不知道，顧明究竟是怎麼想的。

「對！」顧明點了點頭，看著她，說道：「入宮！」

他眼神有些迷離，碧雲只覺得他好像是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

「入宮去幹什麼？」

一種不好的念頭突然從心底涌了上來，難道是顧明嫌她煩了，想把她送給皇上？

「去了你就知道了。」顧明故意賣著關子，朝著她問道：「你可願同我一起去？」

「願意。」

她沒有辦法拒絕顧明，所以不論顧明說什麼或者讓她做什麼，她都是願意的。

其實顧明這次帶碧雲進宮去，是想讓她同自己一起去看看趙彥則。

雖然他一開始沒有看出碧雲對他的心意，但是他不是傻子，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對於碧雲的心意，他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剛開始，他也是想明確的拒絕她的。可是後來才發現，好像身邊的人都以為他們的確是一對。後來，他便也妥協了。

反正華月已死，而自己也遲早是要成家的。

如果一定要成親的話，那他情願那個人是碧雲。雖然這樣對碧雲的確是不公平了點，但這是他能想到，唯一的，對兩個人而言算的上是好的結局。

顧明帶著碧雲徑直的去了未央宮，因為提前便說過的緣故，青山一直在門口等著。

「將軍，您來了？」

遠遠的，青山便迎了上來。看見顧明身後的碧雲，他又問道：「這位是？」

畢竟如今時局特殊，不是所有人都能隨便進出未央宮。

「這位是碧雲！我的……」他愣了愣，最終還是張口說道：「未來的……枕邊人，今天帶她來，就是想讓她同我一起見見皇上。」

枕邊人？

碧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顧明究竟在說些什麼，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青山聞言，一臉曖昧的對著顧明笑道：「這樣啊，將軍快請吧！」

「嗯！」

顧明點了點頭，然後朝著碧雲伸出了手。

碧雲愣在原地，手心冒出了細細的汗珠。

「發什麼呆呢？」

顧明見狀，再次說道。

「哦！」碧雲搖了搖頭，連忙說道：「沒有！」

然後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顧明掌心中，他手心微涼，或許是常年拿劍的緣故，手上有些老繭。

青山看著兩人朝里走去的背影，只覺得碧雲十分眼熟，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

趙彥則還是看樣子，躺在床上，任誰來也不睜開眼。顧明站在他床前，沉默了良久，然後才張嘴說道：

「皇上，臣來看你了。這是碧雲，以後，她會是臣的枕邊人。」

一直在門外候著的青山也終於想起了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碧雲，當初華月公主身邊的那位丫鬟，可不就是今日顧明身邊的這個姑娘嗎？

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在他腦海里炸開了，他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顧明與碧雲從內殿里走了出來，青山才走上去同顧明說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顧明聞言，點了點頭，心中也已經將青山即將要問他的話猜了個七八分。他轉身拍了拍碧雲的手背，說道：「你在此等我，我去去就來。」

碧雲乖巧的點了點頭，沒有說其他的話。今天發生的事，對於她來說像是一場夢一樣，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昏昏沉沉的狀態。

「將軍！」在確定周圍沒有人能夠聽到兩人的對話以後，青山才開口說道：「有一事，青山自知無權過問，但是考慮到皇上的安危，還是不得不說。」

顧明點了點頭，說道：「你有什麼想說的，但說無妨。」

青山是見過華月與碧心的，所以對於他現在的舉動，顧明並不詫異。

「如果青山記得不錯的話，您身邊這位姑娘，與當初華月公主身邊那位叫碧心丫鬟，長的一模一樣。」

青山也不拐彎抹角。

「是的！」

顧明點了點頭，反正自從兩碧雲帶進宮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再遮遮掩掩。

「但是她並非碧心姑娘。」

「並非碧心姑娘？」

「是的！」顧明抬起頭來，盯著青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她是碧心的妹妹，碧雲。」

「碧雲？」

青山覺得更加不可思議了，顧明堂堂一國大將軍，竟然跟敵國公主丫鬟的孿生妹妹搞在了一起，他實在是覺得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還有他更意想不到的，那就是，顧明還曾和華月在一起過。

「我在南疆遇見的她，當時發生了許多事情，然後我給了她一些錢，讓她離開，再後來，我們重聚，緊接著，事情便超出我們的掌控範圍，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她不會做什麼不該做的事吧？」

青山仍舊有些擔心的問道，他知道自己無權干涉顧明的感情生活，但他必須要對趙彥則的安危負責，他擔心顧明會被感情蒙蔽了雙眼。

「不會！」顧明堅定的搖了搖頭，說道：「青山，請你相信本將軍看人的眼光。」

他是當朝大將軍，是皇后的弟弟，是大將軍吳子虞的徒弟，有些事情，他自然是拎得清的。

青山聞言，自知自己今日的舉動的確有些不妥，便朝著顧明行了一個禮，說道：「青山失言，還望將軍恕罪！」

「無妨！」對於青山的舉動，顧明表示理解，他揮了揮手，說道：「你好好照顧皇上，本將軍便先走了。」

說罷，便率先朝大殿里走了去。見碧雲有些局促的站在大殿門口，他走過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說道：「走吧！」

碧雲緊緊握著他的手，心像是要跳出來了一般。今日發生的一切，是她平時想都不敢去想的，可是它就是發生了，不管碧雲有沒有準備好。

回府的路上，顧明一直閉目眼神，沒有說話。而碧雲則是坐在一旁，有些坐立難安。

「將軍！」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她才有些猶豫的朝著顧明問道：「您今日，究竟是什麼意思？」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他連眼睛都不睜的說道：「私自為我們的未來做了決定，還望你不要生氣。如果你願意的話，等一切都好起來，咱們就成親！」

「真的嗎？真的嗎將軍？」

碧雲滿臉的不可置信，她伸手抓住顧明的肩膀，想要再次確定。

「真的！」顧明轉過頭去盯著她，認真的說道：「不過有一事，我還是得告訴你一件事，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想要的感情，如果你介意的話，我不會逼你。」

「我不介意，我不介意！」

碧雲連連的搖著頭，在她看來，能和顧明相守已是她此生不敢奢求的幸運，她又怎麼還敢奢求顧明能夠給她想要的感情。

「嗯！」

顧明點了點頭，輕輕的哼了一聲。

其實，他也是猶豫了很久，才做出了今日的這個決定。自從自己知道碧雲的心意以後，一切好像就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他是把碧雲當作一個妹妹去看待的，而在得知碧雲心意以後，他就再也沒辦法把她當作妹妹去看待了。

從前他一直以為是旁人誤會了他們，而後他才發現，旁人沒有誤會他們。旁觀者清，是自己一直身處其中，沒有看清局面罷了。

他也想過，告訴碧雲，自己和她沒有可能，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才發現，如果真的那樣說的話，對於碧雲來說，傷害可能更大。

所以在猶豫了許久以後，他終於做出了今天的這個決定。他也不知道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他只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邁出了第一步，就再也沒有辦法回頭了。

第二日一早，顧凌一行人便踏上了去江城的路程。原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卻不想在路上遇見的悍匪。

那群悍匪人多勢眾，不僅謀財，還想害命。哪怕顧凌已經給了他們幾錠金子，他們仍不肯善罷甘休。

「諸位大哥！」綠水好脾氣的上前去同他們交談道：「我們已經把身上的錢都給您們了，您們看，能不能行個方便呀？」

「妹子啊！」那為首的悍匪說道：「不是哥哥不想放你走呀，而是倘若你離開了這兒，去報官怎麼辦？」

「不會的，不會的！」綠水連忙說道：「諸位大哥，放心，只要你們今日肯放我們主僕離開，我們一定會守口如瓶，什麼都不說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呀？」

那悍匪追問道。

「這世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活人的嘴，我始終相信，只有死人才能完完全全的保守住秘密。」

那悍匪說著，便將手中的刀架在了綠水的脖子上，朝著他說道：

「姑娘放心，看在你給了我們這麼多錠金子的份上，哥哥下手時一定會快准狠，讓你們主僕少受點苦。」

綠水見狀，拔出腰間的軟劍，巧妙的避開了那悍匪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呦？」那悍匪有些諷刺的說道：「沒想到還是個練家子呢，那今日，我們兄弟們就陪姑娘你好好玩玩兒。」

說著，他身後的人便都朝著綠水涌了上來，將綠水團團圍住。

雖然綠水武功高強，但是也敵不過他們人多勢眾，很快便落了下風。

顧凌捏著手中的信號槍，想要叫出在這附近的暗衛來幫她們，卻又想到葉醒在身邊，不好暴露身份，最終還是將信號槍收進了懷中。

再看看一旁的葉醒，他站在馬車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扇子，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顧凌轉過頭去，盯著他說道：「你快去幫幫綠水啊！」

葉醒聞言，笑了笑說道：「終於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啊！」

「少說廢話！」顧凌一臉擔憂的看著人群中的綠水，說道：「你要是願意幫忙，就趕緊上去幫幫綠水，你若是不想幫忙，就趕緊離開。」

免得耽擱了她叫暗衛。

「行行行！」葉醒收起手中的扇子，從馬背上拿下寶劍，對著顧凌說道：「你別趕我走，我這就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