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再見青山

顧府早已沒有了昔日的模樣，陳伯也蒼老了很多，分明才40多歲的人，看起來卻像70多歲一樣。

他的身子佝僂著，臉上的皺紋數也數不清。綠水分明記得，她上一次見陳伯時，陳伯還不是這樣的。如今不過幾個月的樣子，他便變成了這般模樣。

綠水知道，他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過敏的事。他是真心實意的把顧明當做自己的孩子去看待的，只是誰也沒想到，顧明會那麼年輕就離開。

「陳伯！」

臨走時，綠水拉著陳伯的手，依依不捨地說道：「您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呀！」

此一別，再見又不知是何時了。

「還請姑娘放心！」陳伯點了點頭說道：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堅持下去。到是姑娘你，以後路還長，可一定要好好生活呀。如今你也找到了你的歸宿，我想將軍在的話，也一定會為你而高興的。」

顧明一直把綠水當做她的姐姐去看待，如果他知道綠水找到了她的幸福，他一定會比找到自己的幸福還要高興的。

「是啊！」綠水嘆了口氣說道：「本來還想請小將軍吃喜糖的，可誰曾想到，一切會是這樣？」

「世事難料啊，世事難料！」

陳伯也無奈的搖了搖頭。

從顧府出來以後，綠水又拉著柳臨風的手在街上逛了許久。

京城的每一個角落裡，都充滿了她的回憶。上一次匆匆而別，沒能來得及好好回憶。這一次，她是來告別的。或許這一次，就是她最後一次來京城了。

「綠水姑娘？」

耳邊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轉頭，便看見了餘澤軒。

「余大人！」

綠水笑了笑，朝著他行了一個禮。

「什麼時候回來的？」

餘澤軒開口問道。

「昨天！」

綠水如實的回答著。

「這麼說，你們已經去見過皇上和娘娘了？」

「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余大人。」

綠水同他打趣著，天邊的晚霞打在他們臉上，綠水一時間只覺得無限傷感。

從前，她總愛同餘澤軒一起玩鬧打趣，餘澤軒總是說她話嘮。可是如今，兩人除了那些客套以外，兩人之間好像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物是人非，何其心酸，又何其悲哀？

「這位是？」

沉默了良久，餘澤軒終於伸手指著綠水身旁的柳臨風問道。

「哦！」綠水這才反應過來，同餘澤軒介紹道：「這是我未婚的夫婿，柳臨風，這次回來便是請皇上和娘娘為我們賜婚的。」

餘澤軒聞言，有些吃驚。他朝著柳臨風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才接著問道：「從前未曾聽說綠水姑娘有心上人，如今，怎麼突然就要成親了？」

「說出來也不怕您笑話！」綠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們其實，並沒有認識多久。」

認識的時間長不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成為了彼此最重要的人。這一生，非彼此不可。

「原來是這樣呀！那在下可要恭喜綠水姑娘了。」

「大人客氣了！」綠水朝著餘澤軒笑了笑說道：「等婚期定下來了，還請大人到時候去喝杯喜酒呀。」

「那是自然！」

他們認識多年，情誼不淺，綠水成親，他自然是要去的。

不過一瞬間，天便突然暗了下來。同餘澤軒道了別以後，綠水便拉著柳臨風的手回了自己的家。

雖然一路上柳臨風都沒有說什麼，但是只要拉著他的手，綠水便會覺得十分安心。

未央宮中，顧凌與趙彥則正坐在桌子旁，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你覺得這個柳臨風怎麼樣？究竟值不值得綠水託付終身？」

趙彥則將一塊點心放在嘴巴里，有些擔憂的朝著顧凌問道。

雖然今日他已經見過柳臨風了，這個人面上看起來應該還不錯，但他還是有些擔心柳臨風會不靠譜。

「嗯！」顧凌點了點頭，端起面前的茶水來喝了一口，這才說道：「我覺得挺不錯呀！」

趙彥則聞言，轉頭似笑非笑的盯著顧凌。一臉意味深長的樣子朝著她說道：「看樣子，你是早就認識這個柳臨風了。」

「嗯！」顧凌絲毫沒有意識到趙彥則的語氣有些不對，仍舊回答道：「當初去尋溫老先生時，便見過了。」

趙彥則聞言，又打翻了醋罈子，他愣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盯著顧凌，一言不發。

顧凌這才意識到了他的不對勁，轉頭問道：「你又怎麼了？」

近幾日以來，趙彥則好像很容易生氣啊，動不動便將醋罈子給打翻了。

「沒怎麼！」

趙彥則轉過頭去，氣呼呼的，像一隻河豚。

「你這樣子，還跟我說沒什麼，你逗我玩吧！」

顧凌看著他，忍不住笑出了聲。心底也突然湧上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她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趙彥則了？

印象中，自從趙彥則登上帝位以後，便不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了。這次大病一場以後，反倒是又回到了當初的模樣。

「朕生氣了，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趙彥則看著笑意吟吟的她，一臉不悅的說道。

「當然看出來了呀。」顧凌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只是不知道，你為何生氣？」

「還不是因為朕昏迷的這些日子，你認識了一個又一個的男人。」

先是葉醒，如今又來了一個柳臨風，雖然柳臨風並沒有造成什麼威脅，但他只要一想到柳臨風與顧凌算得上是舊相識，便覺得心中十分不舒服。

「哎！」

顧凌突然覺得有些無奈，趙彥則這一病是病壞腦子了還是怎麼著，怎麼越來越愛無理取鬧了？

她伸手扶著額頭，說道：「認識再多的男人又怎樣，我心裡還不是只有你一個。」

趙彥則聞言，這才露出了一個笑容。但他並沒有這樣罷休，而是轉頭看著顧凌接著道：

「雖然你心中沒有他們，但你怎麼能確定，他們心中沒有你呢？」

顧凌只覺得自己的一個腦袋有兩個大，他們心中有沒有自己，也不是自己能夠左右的。更何況，這一路走來，除了葉醒以外，沒有人對她有非分之想。

如今葉醒都已經被終身監了，趙彥則還在擔心些什麼呢？

「他們心中自然是有我的！」

顧凌突然心生一計，想要逗逗趙彥則。

趙彥則聞言，臉瞬間又耷拉了下去。他轉過頭去，看也不看顧凌一眼。一副爺生氣了，哄不好的樣子。

「畢竟他們是我們的子民，有哪個子民中會沒有他們的皇後娘娘呢？」

顧凌說著，伸手從後面抱住了趙彥則，然後在他耳邊低聲說道：「所以阿則啊，你不要再生氣了，氣大傷身啊。」

顧凌的氣息打在趙彥則的耳朵上，弄的他心痒痒的。他反過手去，順手便摟住了顧凌的腰，然後將她壓在身下，低聲問道：

「所以，你有沒有想好要如何補償朕？」

「嗯……」顧凌假裝思考著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想好。」

「既然你沒有想好，那就只能讓朕自己來了哦！」

趙彥則說著，大手便不安分的在她身上遊走了起來。

顧凌只覺得自己呼吸有些不順暢，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然後輕聲在趙彥則耳邊說道：「阿凌都聽你的。」

窗外，月亮已經爬上了枝頭，突然有兩隻喜鵲飛了過來，在房檐上嘰嘰喳喳的叫著，像是在報什麼喜訊。

第二日一早，綠水便收到了趙彥則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侍衛綠水，多年來護駕有功，現賞黃金三萬兩。江北柳家之子柳臨風，為人正義，道德端正。

二人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故為做主為二人賜婚。往後餘生，只願二人能琴瑟和鳴，永不分離。」

「謝皇上，謝皇上！」

傳旨公公念完聖旨以後，綠水與柳臨風連連道著謝。

「綠水姑娘！」

那傳旨公公與綠水也是熟人，所以在念完聖旨以後，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跑到綠水跟前，同綠水說道：

「真沒想到，您也這麼快就要成親了。老奴還記得，第一次見您的時候，您不過剛剛及竿，整個人還瘦小瘦小的，眼神卻堅毅得很。如今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

「是啊！」綠水點了點頭，感嘆道：「那時候的綠水以為，會與青山一輩子待在皇上身邊，為皇上保駕護航。現在想想，還真是天真呢！」

「嗯！」那公公點了點頭，知道綠水雖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心中仍舊有些感慨，便伸手拉著她的手說道：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老奴知道，姑娘您心中還惦記著顧小將軍與青山大人，只是，逝者已逝，還望姑娘能看開點，往後姑娘的路還長著呢！」

「多謝公公！」

綠水聞言，只覺得一時語塞。是的，如今她心中的那個疙瘩就是顧明與青山。這兩個她曾經視為弟弟與哥哥的人，卻在時隔多年以後，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

一個與她陰陽兩隔，一個不知去向。

那公公沒再說些什麼，只是朝著綠水點了點頭，便離開了綠水的宅子。

在打理好京中的一切后，綠水與柳臨風便又踏上了回江北的路程。畢竟，那裡才是他們的家。

從此以後，京城對於綠水來說，或許只能存在於記憶里了。

回到江北城后，柳家人知道皇上為她們賜了婚，也是十分的高興。

方如雲已經改過自新了，這一次，她並沒有覬覦兩人手中的那些錢財，而是真的打心底里為他們高興，希望他們能夠幸福。

很快，柳家大公子要成親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江北城，甚至說整個天下。人人都知道，柳臨風要娶的人叫做綠水。

其實這個消息是綠水自己放出去的，她想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要成親了，這樣，青山若是知道了，或許會來參加她的婚禮。或者來柳家找她，與她見上一面。

而她也的確達到自己的目的了，在成親的前一天，突然有下人來同她彙報說，門外有一男子，說想要見她。

「那人長什麼樣子？」

綠水連忙問道。

「高高的，瘦瘦的，有些黑，眼睛大大的，看起來十分好看。」

這丫鬟沒讀過什麼書，形容起人來自然也是一言難盡。她只知道，門口那位公子，長的十分好看。特別是他那一雙眼睛，簡直比女子的還要勾人。

「算了，你請他進來吧！」

雖然丫鬟沒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但綠水卻十分確定，門口那個人，就是青山。

果然，當下人將那人領進來的時候，綠水的眼睛瞬間就紅了，眼前那個英俊威武的男子，不是青山又能是誰呢？

「青山……」

她張嘴喃喃道。

「綠水！」相比之下，青山倒是淡定的多，他對著綠水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好久不見。」

他表面上看起來雲淡風輕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來見綠水這裡面，他在私底下練習了好幾遍，見面時的場景，才有了如今這般模樣。

「好久不見！」

綠水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

她走過去，站在青山面前，一字一句的朝著他問道：「為什麼突然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那時候你不在京城！」

青山有些無辜的說道。

「那你為何不寫信告訴我？」

「因為當時的你並沒有告訴我，你去了什麼地方？我只知你來了江北城，卻不知道，你究竟在江北城的哪裡？」

青山的語氣有些低落，當初綠水同他匆匆告別，只告訴了他要來江北城找一個叫柳臨風的公子，卻沒有告訴他，如果以後自己想她了，該怎麼與她聯繫。

「那你就不知道去打聽打聽嗎？」

綠水有些生氣。

「的確是去打聽了！」青山臉上的笑容有些悲涼，他小聲道：

「也知道你在柳府住了下來，但卻不知道，該以何種名義給你寫信，我怕，你未來的夫君會誤會，怕你們會因我而吵架。」

當初既然決定放綠水與柳臨風在一起，他就沒想過要再去打擾綠水。所以哪怕心中十分挂念，也未曾給她寫過信。

只是偶爾會偷偷來柳府，看看綠水究竟過得好不好？他甚至還想過，如果綠水過的不好的話，那他就殺了柳臨風，然後帶綠水走。

不過事實證明是他多疑了，他偷偷來過柳府許多次，發現綠水一直都很快樂。他也知道，綠水與柳臨風一起回了京，讓皇上給他們賜了婚。

他其實一直住在江北城附近的一個小鎮里，默默的關心著綠水的生活，只是一直沒有來打擾她而已。

「那你現在為何又來了？」

綠水還在生氣，故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道。

「因為你要成親了，我想趁你沒成親之前再見見你，順便給你送祝福。」

青山說著，便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佩來遞給綠水，說道：

「我知道，皇上與娘娘賞了你許多東西，柳家也是經商的，所以你肯定不缺錢。

所以，便將這枚玉佩送給你吧。不是很值錢，但是這是我從寺廟裡求來的，據說，這個能保人一生平安。」

綠水接過玉佩，朝著青山笑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信這些了？」

青山看著她的笑臉，張嘴說道：「就在前不久。」

其實，他騙了綠水，他還是同從前一樣，不信神佛，這玉佩也不是他從寺廟裡求來的，是他從小就戴在身上的。

「好吧！」綠水點了點頭，眼中雖然有淚水，但還是嘴硬的朝著青山說道：「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兒上，我就勉為其難的收下吧！」

「嗯！」青山點了點頭，沒有再像從前一樣同她拌嘴，而是說道：

「既然已經見到人，且已經把東西和祝福都送出去了，那我也該走了。綠水，咱們就此別過吧。」

說罷，便轉身朝著門外走了去。

兩人不是剛剛重逢嗎，怎麼又要分離了？

綠水的眼淚猝不及防的就掉了下來，她連忙拉住青山的衣袖問道：「就那麼著急走嗎，明日我就要大婚了，你都不打算留下來喝一杯喜酒嗎？」

青山聞言，抬頭看了看天，努力不讓自己眼中的淚掉下來，然後才對著綠水說道：「柳家家大業大的，想來宴請的賓客也不少，少我一個，也無所謂。」

「青山你滾蛋！」綠水伸手推了青山一把，十分生氣的說道：「那些賓客，和你能一樣嗎？」

就算柳家宴請的賓客再多，那也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人。而青山卻不一樣，他是綠水同生共死的摯友，是綠水當作哥哥的人，他們之間不是親人，卻甚似親人。

「於我而言，他們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而你不一樣呀！」

綠水幾乎是哭著喊出來的。

青山哪裡見得綠水哭啊，他連忙伸手為綠水擦了擦眼淚，說道：

「好了，好了，我剛剛開玩笑的，我既然都來了，怎麼會不參加完你的婚禮就離開呢？別哭了，哭花了臉，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