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鄉下少年
其他人到食堂都是井然有序地走進來,他們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餓狼一樣沖著進來。
李丞婧這次一眼就看到冷初羨的位置,她的旁邊和斜對面還是坐著那兩名女生,正對面的位置也還是空著,想是有心要給自己留著。
李丞婧飢餓交加,打了飯菜,坐了下來,顧不上跟她們聊天,先快速大口地吃起飯來,軍校訓練痛苦,伙食卻一點也不寒磣,三菜一湯,味道也是鮮艷肥美。
冷初羨夾了幾塊肉給李丞婧,「你訓練那麼辛苦,多吃一點,反正我吃不完也是浪費。」
冷初羨看著飯量就小,真的很小,她們這兩天一起吃飯,同樣的分量她自己根本就吃不完。李丞婧把她夾過來的肉全部笑納,心下倍感溫暖。
「不夠吃我這裡還有。」王小言也想夾兩塊肉給李丞婧,李丞婧立馬伸筷子抵住笑拒道:「再餓,一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多了,我也吃不下了。」
王小言又問道:「丞婧,你們都訓練些什麼?這個可以說吧?」
李丞婧道:「就是綁著沙袋長跑幾千米,爬山,還有在太陽底下長達四十分鐘的蹲馬步等等。」
「我想想都怕了。」王小言聽著都知道自己一樣都做不到。李丞婧看到她天真無邪的臉上變得陰霾后怕,又說道:「我們都說了,這些都是最基礎的。」
王小言聽了有些膽顫,連想都不敢再想下去了。胡園嵐見她又害怕又愛多問,溫言道:「不是每個人都能做花木蘭和穆桂英,我們還是好好讀外語吧。」
王小言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可惜了,丞婧這麼漂亮,每天這樣訓練,那不是非晒黑不可。」
李丞婧笑道:「有舍必有得,能有多少事情是可以兩全的。」
回了宿舍,李丞婧先去洗澡,等她出來的時候,冷初羨遞了一盒胭脂一樣的粉盒給她,「這是遮陽乳膏,你每天抹在臉上脖子處,會一定程度上為你遮擋陽光的曝晒。」
李丞婧奇怪地看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
「這個沒有什麼香味,不會影響你訓練的。」冷初羨說著將盒子打開,往李丞婧的鼻前一遞,味道清淡,卻不似胭脂那麼濃郁嗆鼻。
李丞婧再一看,盒裡的乳膏是滿的,不是冷初羨用過的,她是將全新的送給自己,不再推遲,接了過了。看著冷初羨白皙如雪的臉頰,笑問道:「你平日就是用這個才保持你的皮膚美白的么?」
冷初羨道:「我又不像你,要去太陽下訓練,我只是偶爾用,順手從家裡帶了兩瓶過來,剛好你需要就給你啦。」
李丞婧誠摯地道謝:「謝謝你,我們才認識這兩天,你竟會這麼關心我,不但把自己的口糧讓給我,連自己帶出來的東西也給了我。」
冷初羨笑道:「那你以後也對我好點就是了,比如說,你是讀步兵科的,以後出去外面你可要保護我不要被人欺負哦。」
李丞婧握緊拳頭,「好,誰要是敢碰伱一根毫毛,我饒不了他。」
冷初羨開懷一笑,燦若百合......
夏日晴朗的晚空,漫天的星星陳列密布地像一顆顆明珠一般閃耀。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將它們化整為零,再一簇簇地連在一起就如同一個可以展現出各種形態萬千的萬花筒。
桂城東南有一個名叫平樂鎮的小地方,那裡不是兵家必爭之地,甚至不被商人重視開發,每一寸土得以保持它最原本的淳樸,鄉民都過得平安喜樂。那裡的天空更加空曠遼闊,所仰望到的星辰更是浩瀚無垠。
兩個少年夜晚無聊的時候就喜歡一起躺在草坪上數星星,兩人分開數,然後再把總數加起來,雖然永遠也沒有數清楚的那一天,但還是不肯認輸地數下去。
「100,101,102······」
「陳醉,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陳醉正數的好好地,就這麼被打斷思路。本來他們是一起躺在草坪上,段紹陵突然間就坐了起來,還那麼一本正經地叫他,幸好陳醉還有一些定力,不然還要嚇一大跳。
「我們去讀軍校吧。」
「讀軍校?」
再淳樸的地方也有分好人和壞人,窮人和富人。離開平樂鎮,段紹陵的家世就不足為道,但在這個普遍貧窮的地方,段家算得上土地主。段文麒老爺也稱得上造福鄉里,私塾請不起城裡的老師,也是段老爺花錢從城裡請了一個有學問又喝過洋墨水的老師來教孩子練書。
段老爺為人中正,又請了這樣的一位老師,段紹陵在耳濡目染之下,思想上自然不至於坐進觀天,了解到中國現在正處於的現狀,愛國之情油然心生。
「我們家的管家劉叔已經到城裡打聽清楚了,桂城軍校現在就在各地招學生,現在距離軍校開學還有十天時間,過兩天進城還來得及。
陳醉總會不時地聽到他所抒發愛國情懷,他會說出這樣決定看來也不是不可能。「你已經想好要去報名了。」
「不是我,是我們。」
「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
「那就現在開始想。」
「可是我沒有錢。」
「你的所有費用我來承擔。」
「可是我爹他······」
「我會讓我爹照顧好陳老伯,你爹那邊,明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去說。」
「可是·····」
「沒有可是,即使我們在這裡數完天上的星星又有什麼用?那也遠不過是冰山的一角,是時候該去看看天外的天空是什麼樣的。
陳醉確定他是鐵了心來真的,從前他只是感慨,從沒有像今天說得這麼乾脆果決。
見陳醉沉疑不決,段紹陵又道:「陳醉,我知道你向來所求的不過是閑雲野鶴,平平穩穩的生活。但你知不知道中國現在是國祚不穩,你我身為大好男兒怎麼能只圖偏安一隅,就算螻蟻撼樹,至少也要為國家盡綿薄之力。」
陳醉漠然:「你說得很慷慨,但我承認我比不上你那麼愛國。」
「不是比不上,而是你不願意去愛。你慷慨義氣,其實對身邊的人很關心在意,你應該試著將這份愛分給國家,分給民族。再則以中國目前的局勢,各地軍閥割據,表面上服從新政府,其實暗地裡都在韜光養晦,坐等時機,戰事隨時都可能一觸即發,若是各地軍閥混戰起來,你確定我們腳下的凈土就不會受到牽連么?那時候我們又能以什麼來保衛我們的家園和自己的家人?」
陳醉抬頭仰望天上連綿無際的星空,晚風吹拂著鄉土凝香的田園,真的有一天會有人來破壞這一切么?
陳醉最後艱難地說道:「紹陵,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陪你去。
段紹陵舉起他的右手,兩人單手相握,一笑沛然。段紹陵的父親見過大世面,對國情也相當了解,對於段紹陵想從軍的意願,既然他有這份心,他相信自己的兒子。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說服陳醉的父親同意這件事。
陳醉的父親是田園裡再普通不過的一名莊稼漢,靠自己種的五穀為生,自給自足。突然間兩個人告訴他要去城裡讀書上大學,驚得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段少爺,你說你要陳醉跟你一起去城裡上大學?」
陳醉對自己的父親很了解,一輩子的莊稼漢,外面的世道亂不亂不是他可以看的到,更是無從關心,跟他說那些民族大義是沒有用的。若是直接跟他說他們要去軍校讀書,將來還要參軍,對他來說絕對是天方夜譚,搞不好還來個以死反對,只有折中的告訴他是去城裡上大學,這樣才有離開的機會。
「陳老伯,我不是說過了么,不要叫我段少爺,叫我紹陵就可以了,你先寬坐。」雙手輕搭著他的雙肩,扶著他坐了下來。
「老伯你想啊,陳醉是個多麼聰明的人,每次的學習成績你也看到了,樣樣都強,難道你真想讓他一輩子留在這裡種莊稼么?真的要把他的聰明永遠埋沒在田園裡么?」陳醉自己從來不提,陳老伯也從來沒想過這一點,他對兒子的期許本也不過是希望他將來可以在鎮上娶個媳婦,然後繼續守著他的莊稼,平靜地過完這一生。
段紹陵又勸道:在外面讀了書就能在城裡找一份好的差事,錢也賺得快一點,到時候就能買個大房子,然後再把你接到城裡,老伯你操勞了大半輩子,後半輩子也該享享清福了。」
陳老伯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手腳利索,腦子靈光,一點都不比別人差。就是跟段紹陵比,也只是差了家世,自己是莊稼漢,而段老爺是大財主,其他的他知道陳醉樣樣不比他差。她們這麼一說,他自己享不享福倒是其次,他真的該為陳醉做打算了。一咬牙,「那行吧,陳醉,一會兒我們就把收成的稻子番薯拿去賣掉換錢給你交學費。」又要站起身來。
段紹陵又再安撫:「老伯且慢,這個錢我先出著,你的稻子還是留著你自己過日子吧。」
「這怎麼行呢?」不等段紹陵扶他,他已經很硬氣地站了起來,「段老爺對鄉里很是照顧,陳醉平素里也得了你不少好處,我們怎麼能再占你這麼大的便宜呢?」說著就要出門賣莊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