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啊？是你寫的？」

徐湛大吃一驚，仔細看了看作者名一欄，第一作者馮韶君，第二作者徐朗，時間1981年10月。徐湛忙低頭將褐皮記事本打開翻回大綱框架那頁，忍不住對照起來。

「1979年11月19日，Z-Sally項目在清京大學藥學系陳永昌教授帶領下正式開啟。參與人員：陳永昌、趙建宏、馮韶君等。」

「1980年12月7日，Z-Sally項目移交由馮韶君同志全權負責。」

徐湛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馮韶君，她才多大？十八九歲？二十歲？

真的沒把這個名字和眼前這個小姑娘聯繫起來過。他總覺得參加這種項目的，最年輕的也該是三四十的阿姨叔叔輩。所以乍聽到馮韶君報自己的名字時，他只是覺得耳熟，並沒有與Z-Sally項目的第一批研究員聯繫在一起。

徐湛立刻用看大神的眼神看向馮韶君，握住她的手激動不已，「榮幸榮幸，竟然能在這裡見到Z-Sally項目的創始研究人員，前輩好，前輩好！」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自己這下就能抱著老前輩的大腿，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成功的科研大佬了！

但是馮韶君的臉上卻沒有一點喜色，這讓興奮中的徐湛後知後覺地發現，事情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馮韶君好像說了她來自1979年6月來著，那就是離Z-Sally項目開啟其實還有半年的時間？

自己好像占不到便宜？

徐湛皺著臉苦惱，馮韶君卻把頁面切換到一則老新聞上，示意他去看。

「1981年11月19日，Z-Sally項目開啟兩周年之際，負責人馮韶君神秘失蹤，Z-Sally項目緊急叫停。」

徐湛一怔，忙搶過電腦，在搜索引擎上輸入「馮韶君」三個字。新聞文獻跳出了幾千條，排除掉論文引用后，都是80年代的消息。

最新的消息是這幾天的，內容是Z-Sally項目的重啟儀式，她的名字與其他幾位項目創始人並列出現。

「自從1981年11月19日以後，我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直至你的2018年11月19日，我已經消失了整整37年，13514天。」馮韶君臉色慘白地說道，「我查了法律，《民法通則》第二十條說『公民下落不明滿二年的，利害關係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他為失蹤人。』《民法通則》第二十三條規定『公民下落不明滿4年或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滿2年，經有關機關證明該公民不可能生存的，利害關係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宣告他死亡。』」

馮韶君轉頭看向徐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可能已經死了三十幾年了。」

那眼神太過絕望，徐湛的心跟著一沉。

馮韶君為什麼會在三年後失蹤？

她遇到了什麼意外？

如果她還活著，現在的她，又應該在哪裡？

一連串問題讓徐湛暈頭轉向，比他自己穿越到了平行世界，又遇到四十年前的她，更讓他頭大。

就在這時，資料室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徐湛一驚，慌忙站了起來，揮手讓馮韶君找個地方躲起來。徐湛看她退到書架內側藏好自己后，清了清嗓子，放鬆臉部的肌肉，這才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人是宋清輝。

徐湛不由瞪大眼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宋清輝還活著的世界。

宋清輝看他臉色不好，關切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沒休息好？」

徐湛這才稍稍冷靜下來。看宋清輝想扶自己進資料室，徐湛忙將他硬生生擠了出去，尷尬笑著回答：「不是，就是睡迷糊了，沒事。」

馮韶君還在裡面，天花板也是一副不能見人的樣子，徐湛不知道為什麼，下意識就向宋清輝隱瞞了這件事。

「真的休息好了？」宋清輝反覆問了一遍，隨後注意到他臉上的紅印子，「你臉上怎麼回事，這麼紅？」

徐湛摸了下自己的臉，意識到是剛才被馮韶君扇的兩個巴掌給自己留下的印跡。忙找理由道：「我剛才不小心睡著，給壓的。」

宋清輝揚起眉毛，仔細端詳了那對稱的一雙小巴掌印，彷彿明白了什麼，壞笑著拍了拍徐湛的肩膀，「是不是藏了小姑娘在裡面？還不讓我進去，不是在幹壞事吧？」

看著他臉上一副「甭解釋，解釋就是掩飾」的樣子，徐湛有些心虛。他不敢直視宋清輝，眼睛直往邊上瞟，卻不由自主挺直腰背，作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架勢，「哪有什麼小姑娘，沒有的，不存在的！」

馮韶君算哪門子小姑娘，明明是實際年齡五六十歲的老婆婆。

這麼一想，徐湛就覺得不心慌氣短了。

宋清輝看他的反應，心裡暗笑，表面上擺起了長輩架子，有些語重心長，「小舅舅懂。不過要注意尊重女孩子的意願。」不過又忍不住嘖嘖了兩聲，「到底是我侄兒，比我有出息多了。」

徐湛看著他帶著調侃的笑容，忍不住開啟嘲諷模式，「那是，總不能和小舅舅你一樣，把實驗室當新房，把新設備當新娘，把實驗成果當娃，讓外婆外公為你操碎了心。」

宋清輝被徐湛懟的無話可說。

見他不說話了，徐湛趁機把話題從金屋藏嬌上轉移開去，「去吃飯嗎？喊少傑一起？」

想想自己剛才在資料室和馮韶君也耽擱了有幾個小時了，想來實驗室參觀已經被宋清輝和張少傑等人幫襯著解決了，現在宋清輝找自己大概是喊自己去吃晚飯。

不想還好，一想肚子還真的咕咕叫了起來。

「嗯？」宋清輝疑惑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胡話，還不快和我一起去帶他們參觀實驗室！」

宋清輝不是說就幫自己多拖十分鐘，這都幾個小時過去了，才來看實驗室，也太能拖了吧！

徐湛看向宋清輝的眼神里不免加入了敬畏，同時為他的學生感到同情。

宋清輝伸出左手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時間，「這才剛剛四點，你怎麼就餓了？想吃下午茶也等參觀完實驗室再說。」

徐湛一怔，拿出自己的手機一看，上面的時間明明是下午6點。

宋清輝也湊過去看他的手機屏幕，覺得好笑，「你這手機不是新換的嗎？怎麼就出問題了？」

徐湛有些尷尬，心想這大概是時空差導致的時間演算法不同。打開設置正想手動調整時間，手機卻因為連上網，自動校準了時間，調整回了16:01。

剛才他和馮韶君在資料室里應該待了有兩三個小時，但是2018年的時間卻只是過去了三十幾分鐘……

等一下，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好好地學習補充知識了！

就說穿越都會附帶金手指嘛！原來他的金手指在這裡！

徐湛興奮了，借口要去資料室拿點東西又殺了回去。他想和馮韶君交代一下自己的新發現。如果可以的話，再趁著時空差臨時抱個佛腳，把需要的東西再全部重新掃一眼，需要的時間也不多，就這麼幾分鐘。

但是當徐湛打開資料室的門時，卻發現頭頂的「鏡子世界」與馮韶君一起不見了。

從2018年的資料室里憑空失蹤的馮韶君，此時此刻依然躲在之前藏身的角落，並不知道融合的兩個空間，已經悄然分開，回到了各自的軌道。

等了足足十幾分鐘，馮韶君都沒等到徐湛喊自己出來，有些沉不住氣。剛才因為在接觸未來的東西精神亢奮沒有注意到，但如今一空下來，馮韶君就覺得自己的肚子瘋狂的咕咕叫了起來。

腿蹲麻了，她終於忍不住，扶著書架站起來轉了轉腳腕，活動活動筋骨。

「徐湛該不是把我給忘了吧？」馮韶君暗自嘀咕著，眼神一直盯著面前的那扇門。

既然自己已經來到了2018年，是不是代表著……她可以出去看看未來的世界？

想起自己剛才在筆記本電腦里看到的多姿多彩的世界，馮韶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管了，遇上人盤問就說自己是徐湛的朋友，讓徐湛給她擦屁股，誰讓這小子說跑就跑了！

馮韶君站起身，喜滋滋地走到資料室的門前擰開大門的把手，準備迎接嶄新的未來。

但看到眼前的景象，卻不由愣住。

她後退幾步回了資料室，把門關上又打開。

如此重複三次后，馮韶君挫敗地發現，她竟然回到了1979年。

「搞什麼，剛才難道是我做了場夢嗎？」

馮韶君搖搖頭，抬頭看看時間竟然剛過4點。

難道是因為空間重合，時間的流逝也變慢了嗎？

馮韶君推開資料室的窗戶，熱風帶著刺耳的蟬鳴傳了進來。看著窗外大片大片的向日葵，馮韶君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在電腦里看到的那則「老」新聞。

兩年後自己會失蹤……

難道是因為陷進了時間的夾縫中？

她扭頭，看到了地上靜靜躺著一本嶄新的褐皮記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