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訴衷腸姐妹表心事
「線索……」施念邊說邊回想著,「當時我正在房裡梳妝,后就聽見丫鬟進來告訴我,說是衛大人死在了我們府里……之後便是朝廷派人來查,說是衛大人掌握了我父親貪污的證據,而我父親怕衛大人將此事告訴皇上,於是便在為大人的茶水中下毒……毒死了衛大人……」
「這件事簡直漏洞百出。」薛倓道,「若真是這樣,那令尊為何要將衛大人請到府上殺害他,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跳么?」
「確是這樣,我當時也覺得也覺得十分荒謬。」提起這個,施念現在還是想不通。
薛倓忽然想到什麼,又問道,「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麼阿攸姐姐要瞞著我們她的身份。」
「這個……」施念搖著頭,「我也不知道。」
「若是這些謎團能夠解開,那麼令尊被人誣陷殺害衛大人一事說不定就可沉冤得雪了。」薛倓道。
「真的嗎?」施念瞪著眼睛,向前一步,「若是能幫父親洗清罪名,我願意配合。」
「現在就等著阿攸姐姐回來了,」薛倓看著遠處,「阿攸姐姐她……肯定知道些什麼。」
「我也一直好奇,為什麼阿攸會進承令司……」施念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身形一晃。
「施念姐姐小心。」季繪忙上前扶住施念。施念身上不正常的溫度傳到了季繪的手上。
「施念姐姐,你怎麼還發著燒,還這麼燙。」季繪驚呼道,「你不是喝了葯嗎?是不是那個大夫開錯了葯?」
施念忙抽開了手,「沒事,我沒事,可能是體內餘熱還沒有消散。葯是好的……是好的。」
「可是都這麼久了,你的病一直反反覆復的,到底是什麼原因,姐姐你告訴我們,我們也好替你想辦法,找大夫。」季繪擔憂地看著施念,總覺得她的病應該不會是這麼簡單。
「你們就別操心了,我……我自小就有這個毛病,得個病總要好幾個月才好。一直都是這樣。好了好了,你們快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管我了。」施念說著便要進屋,忽然又回過頭來,「阿攸真的沒有來信嗎?她什麼時候回來?」
薛倓搖了搖頭,看到施念期待的目光,開始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撒謊騙她,「沒有來信。也不知何時回來。」
施念眼神里期待的光一點點暗了下去,「知道了。」三妹妹,你快些回來吧,我怕,怕自己等不到你,等不到見你最後一面了,我的身上和心上都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但是三妹妹,我會努力堅持到你回來的。
「施念姐姐,若是想到什麼了就跟我說。」薛倓在她身後說道。
「好。」施念說著便關上了門。
薛倓和季繪都直到她關上門,在門外看了許久才離開,施念姐姐的身體看起來比以前差太多了,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希望阿攸姐姐等快些回來才好。
薛倓和季繪商量之後,決定將暫時先不將這件事告訴紫香之,他們還是選擇相信方攸。但是誰知二人的談話被季夫人聽了去,她雖腦子有些傻了,但聽到有關自己丈夫的事,便情緒激動起來,聽到有個人可以致張清圓於死地,便不顧一切地跑出了門,去找紫香之。
紫香之聽小廝來報的時候,還以為是那個瘋子在胡說,於是便要差人趕她走。但那小廝說那人嘴裡一直在說著什麼,張清圓……夫君……方攸的。紫香之便急忙趕了出去,雖然過了許久,但他還是隱約看出了那人正是季修的妻子。而她的嘴裡正如小廝說的一樣,正喊著,「殺了張清圓……報仇……找方攸……」
她看起來情緒十分激動,雖說的話不完整,但是意思卻十分明確。紫香之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殺了張清圓就去找方攸?」
「報仇!報仇……」季夫人說著眼中似乎沒有了呆呆傻傻之氣,悲痛彷彿從她的每個毛孔散發了出來。紫香之得了這個消息便命人悄悄將季夫人送了回去。看來薛倓是打算瞞著他了。
說話間,常謖帶著一行人也已經回到了京城。而關於蕭棄白那件事他們則隱瞞的密不透風,就怕給張清圓得到消息而有所防範。
方攸踏進家中,便覺得氣氛不太對。
薛倓和季繪似乎都不在家,施念的房門緊閉,她便大聲道,「我回來了,有人在家嗎?」
不一會兒,只見施念的房門緩緩打開,施念走了出來,就那樣遠遠地看著方攸,「三妹妹,你終於回來了……」
方攸走到她跟前,只見她眼中不停的有淚水流出來。方攸擦去施念的眼淚,「怎麼還是怎麼燙,我走了之後,你有沒有再好好找大夫瞧。這麼久了你是怎麼熬過來的?」說著又打量了施念一眼,只見她比自己走時瘦了不止一點,而且她連站都站不穩,在她跟前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似的。方攸又是著急又是心疼,她看著施念,緩緩開口道,「你到底得了什麼病?」
施念這次似乎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她將方攸拉到自己的房間里。兩個人坐下之後,她拿下了臉上的面紗,「三妹妹,我就要死了。」
方攸看著她臉上越來越多的斑疹,心立刻揪了起來,「你在胡說什麼?」
自從施念見到方攸的那一刻,她的眼中便沒有了焦慮,反而變得很平和,「三妹妹,若不是為了見你最後一面,我恐怕也撐不到現在……」
方攸緊緊拉起她的手,「你是不是燒糊塗了,怎麼凈說胡話。你才多大的年紀,怎麼會就要死了?走,這次說什麼我也要親自帶你找大夫!」
施念抽出方攸握著她的手,「我得了花柳病。」
方攸愣住了,「你說什麼?」她忽然想起施念曾經在墜月樓的種種……
「很早之前就得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是怕你們擔心。」施念說著,忽然輕輕的笑了,像是夜裡悄悄綻開的曇花,「如今,我也早已想明白了,橫豎不過就是一死……」說著又滴下淚來,「只是,我在臨死前一定要見三妹妹你一面,如今再看見你,我也就安心了。」
方攸低垂著眸子,忽而抬起頭來看著施念,「當真沒得救了?」
施念擦去眼淚點了點頭。方攸又重新拉起她的手,施念想掙開,「我身上不幹凈……」
「難道我會嫌棄你?」方攸道,緊緊握住她的手,「等我手頭這些事處理好了,就罷官,帶你出去,哪怕找遍這世間各處,也要找到能治好你病的人。」
施念自己心裡清清楚楚自己這病是絕對治不好的了,但是又不想傷了方攸的一片好心,眼神飄飄忽忽地看著窗外,咬著唇點了點頭。
「對了,阿倓和阿繪呢?」方攸朝外面張望了一下,問道。
施念低下了頭,「三妹妹,我對不起你……」
「怎麼了?」方攸道,「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
「我那天替你祈福,說的話被阿倓不小心聽了去……」施念道,「都怪我不夠小心。」
「什麼話?」方攸皺起了眉頭。
「阿倓和阿繪他們……已經知道了你是我妹妹,還……還知道了我們都是施家的小姐了。」施念說著不敢抬頭看方攸。
方攸輕輕張開嘴,站起了身,「他可有說別的什麼嗎?」
「對了!」施念的眼神忽然閃了一下,「他還說當年那個衛大人死在府里的事情和一個叫什麼張清圓的有關,說是張清圓也貪污了賑災銀,為了保住自己,才陷害父親,毒害了那個衛大人。」
方攸陷入了沉思,眼睛盯著地面,卻不像是看著地面。
施念見她有些呆,也站起身,說道,「三妹妹,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對了三妹妹,我還有事想問你,為何你不願對他們說你是施家的人?我原以為你是……是痛恨我們,現在想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還有……你是怎麼進了承令司的?」
「我……」方攸獃獃地盯著地面,事到如今了,她要不要將事情都告訴施念呢?忽又看見施念連站也站不住,就飄乎乎地坐在了床邊,面上的疹子顯得愈發的紅了,身子也瘦的不像樣子。方攸於是心中一慟,慢慢坐了下來,說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施念抬起頭,看著她,心中隱約覺得不安。
只聽方攸接著說道,「他要出賣張清圓的事情,是我去凈世院告得密。衛大人茶里的毒是凈世院張恩瑾給我的,也是我扮成娟兒把毒放在了茶水了,然後親手端給了衛大人。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活該我去受!早該這樣了!只是……」她看著施念默默的留下了淚,「只是連累你變成今日這樣……」
施念聽完方攸的話,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但是方攸做出這樣的事實在是情理之中。當初他們一家人害死冷姨娘和施意的時候,方攸的悲痛誰又曾想過,自責過?
「罪過,這都是我們的罪過……」施念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擦去了方攸臉上的眼淚,「三妹妹,這都是我們自己的造化,怨不得別人。你沒理由同我說對不起。日後,我不在了,你好好活著,不要再記掛著這些事。你永遠都是我的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