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仙島驚變
酣斗之際,忽見人群中一人飛身而出,左手向木本休右臂打去,木本休見了,忙反掌拍去,豈料掌力到處,柔弱無骨,原來那人左手微微向下沉去,以內勁將焦木掌化去,眨眼間便用右手抓住趙婉兒衣領,跳出圈來,喝道:「糊塗東西,憑你那點微末玩藝兒,來這裡丟人現眼么?」
只見這人五十六七歲模樣,頭戴方巾,寬臉大耳,黑須寸長,鼻尖通紅,正是「威龍震北」趙品帥,他四十歲才生得閨女,算是老來得子。
群雄適才見趙品帥眨瞬間與木本休對了一招,又將趙婉兒拉了出來,不禁暗暗佩服,均想:「那屠魔刀法乃是外家功夫,講究快狠,不曾想這趙老頭連內家功夫也練至如此境界。」
趙婉兒抬頭見了趙品帥,心中怯意,更甚適才場中惡鬥,轉頭又見木本休追著楊君不放,徒然間膽氣俱增,昂然道:「你總說行走江湖,最重『俠義』二字,那日楊大哥救我一命,現下我幫著他,有什麼不對么?」
趙品帥一聽,說話不得,頓了頓,道:「適才他拍你肩頭,你不用『橫劈泰山』,卻用『殺雞宰牛』,不要命了么?」
趙婉兒細細一想,適才木本休右掌拍向自己肩頭,倘使用『橫劈泰山』的話,彎刀自左而右,削他腰間,既可迫他後退,又可再進殺招,只是情急之下沒有多想,胡亂使了招『殺雞宰牛』;不由得羞愧難當,低聲道:「爹,我錯啦。」
趙品帥看了木本休與楊君一眼,轉過頭來,哼了一聲,道:「下次卻不許再犯,他既救你一命,你便再去幫他。」
趙婉兒喜道:「是。」轉身便要再去。
趙品帥忙道:「記住,你過去先砍他背心,她若轉身打你肩頭,你便用『橫劈泰山』,若打你小腹,則用『柔里有剛』,打你腦門時,才可用『殺雞宰牛』。」
趙婉兒聽了,不及思索,應了一聲,便奔了過去,叫道:「瘋老頭,再吃我一刀!」說著向木本休背心砍去。木本休見她提刀又來,心中怒氣更甚,罵道:「你是什麼狗屁東西,老愛管俺家事?」不待趙婉兒答話,反手一掌,果是拍向她右肩,趙婉兒不加思索,依言使一招『橫劈泰山』,自左而右向木本休腰間砍去。木本休見這掌若是拍下,左腰勢必中刀,忙使個束身式,向右翻轉過去,順勢朝她腦門兒拍下。趙婉兒得了父親指點,絲毫不亂,使一招『殺雞宰牛』,刀尖上挑,忽然橫過刀來,往木本休手臂削去。木本休眼見手臂不保,連忙縮回,百忙中雙掌齊用,果然是拍向趙婉兒小腹。趙婉兒見了,心道:「爹爹料事如神,雖不知這瘋老頭出掌順序,卻知他所使三招的方位。」趙品帥自來對她管教甚嚴,趙婉兒打記事起,便跟他學自家刀法,心中對他向來敬若神明,此時更增欽佩。
見木本休雙掌將至,不及細想,忙使一招『柔里有剛』,彎刀平平推出,不料又是中途變個方向,斜著去削他手掌。木本休一驚:「這小子怎麼轉眼間刀法如此厲害?」他神智雖然錯亂,但在武功上,並不糊塗,知她得了高人指點,此時連打三掌均未得手,殺氣登消,飛身跳開,朝楊君罵道:「你這孽子,枉俺尋你二十多年,卻如此不孝!」說罷哼了一聲,轉身長嘯而去。
群雄見適才楊、趙二人,均敵木本休不過,此時經趙品帥一加指點,只趙婉兒一人,竟三招便將木本休打得退去,心中對趙品帥更生欽佩。
趙婉兒奔到趙品帥身前,笑道:「爹,你怎麼知道他要打我哪裡?」
趙品帥嘆了口氣,並不說話。
這時楊君也走了過來,趙婉兒替他引薦了,楊君行個禮節,向趙品帥問了好。趙品帥見他少年英俊,文質彬彬,實難看出如此文秀的人,竟身具那般剛猛的掌法,問道:「不知小兄弟叫什麼名字?」
楊君忙道:「小子姓楊,單名一個君字。」
趙品帥「嗯」了一聲,說道:「真是英雄出少年,瞧你使的是上陽神掌,想必蕭老英雄便是尊師了?」
楊君答道:「教前輩見笑了,正是家師。」
群雄聽了他二人問話,都「哦」了一聲,原來果真是蕭寬的傳人,那些年紀稍輕的卻都交頭接耳,不知蕭寬是誰,待聽得旁人解說蕭寬當年如何了得,自是人人神往,對楊君頗有敬仰之心。
沈太白知他果是蕭寬傳人無疑,心神激蕩,久不平靜,站在台上,說道:「各位,眾家英雄難得齊聚,且再吃酒,待得盡興方休。」
群雄聽了,歡聲嚎叫,各自散了開來,四下敬酒。
趙品帥雖崇蕭寬掌法了得,但向來沒什麼交情,因此與楊君閑談了幾句,也自過去盛碗酒喝。趙婉兒怕他責罵,不敢逗留,向楊君笑道:「楊大哥,我過去啦,你去同嫂子問好罷。」說著嘻嘻一笑,飛奔過去站在趙品帥身旁,不敢亂走。
楊君聽了莫名其妙,心想:「不知誰是她嫂子?」驀地驚覺,「是了,定是她適才見我與青妹話別來之情,會錯了意思。」想到此處,羞意登生。忽覺一隻手掌搭在肩頭,轉過頭來,見是沈太白,連忙恭恭敬敬地作了個揖:「晚輩楊君,見過沈前輩。」
沈太白將他扶起,慈目笑道:「不必多禮,且隨我到觀中說話。」番薯小說網www.fanshu8.com
楊君見他慈眉善目,想起蕭寬曾說起他二人往事,心中早對他敬仰百般,此時見了本尊,又想起蕭寬來,不由得倍增親切之感,心想:「不知沈前輩要問我什麼話?想必是問先師安好罷,倘使問起,我卻該怎生回答?若照實說了,沈前輩定要難過了。」當下隨同沈太白,往內觀走去。
兩人來到觀中,沈太白果然問道:「你師父安好?」
楊君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忽想:「佛經中說『諸法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己,寂滅為樂』。世間諸事本就無常,生死自是隨緣,人人都逃不掉,卻也沒什麼好難過。」當下說道:「好教沈前輩知曉,先師已仙去多月。」
沈太白聞言,身子一顫,慈目含淚,回過頭去,深深吸了口氣,良久才嘆道:「我與蕭賢弟一見如故,不想十年前一別,竟是永無再見之期。」頓了頓,轉過頭來瞧著楊君,見他禮敬有加,又得蕭寬真傳,心中愛惜之意油然而生,說道:「君兒,你將上陽掌打給我看。」
楊君不知何意,但聽他喚聲「君兒」,心中如一股暖流緩緩而下,更增親切之感,應了聲「是」,當下在房中就地演練,將前面五套掌法一一打了出來。沈太白見了這掌法,便如見到蕭寬親臨,心頭百感交集,忽見楊君停手不打,忙問:「怎麼不打了?」
楊君撓撓頭,說道:「不瞞前輩說,晚輩只會這五招,餘下的尚未練過。」
沈太白哦了一聲,說道:「那倒也是,我原想你年紀輕輕,怎能悟得了最後一式?」說到這裡,長聲一嘆,抬頭又思起往事。
楊君心下暗忖:「我倒沒認認真真瞧過掌譜,聽師父曾說,那最後一掌,若非沈前輩創招助他,也不能悟得其中精妙之處,如此說來,這招定是厲害無比了。」正想間,忽聽沈太白笑道:「君兒,你便在我門中多留些時日,我將那太陰劍法傳了給你,日後你修習最後一掌時,自是不在話下。」
楊君聽了,連說不敢,忙道:「想那太陰劍法乃是前輩獨創,小子何德何能,不敢打攪前輩。」
沈太白見了,心中大喜,暗忖:「這小子品行端正,蕭賢弟在天之靈,倒可瞑目了。」說道:「這太陰劍法本是為了蕭賢弟而創,你既是他親傳弟子,現下我傳給你,於情於理,說什麼打攪?」
楊君正待再說,忽見徐嵩慌忙奔進廳來,稟道:「師父,場上……場上好幾十人打了起來,你快去勸勸。」
沈太白笑道:「今日群豪咸集,難免有些摩擦,且由得他們便是。」
徐嵩道:「師父不知,先是兩個人打,後來罵著罵著,便有十幾人打了起來,再到後來,已有幾十人。今日是師父大壽,不宜見血,弟子勸不過,只好讓師父去了。」
沈太白心想今日慶壽,乃是大喜之日,確實如此,當下要楊君待在廳中,自己先出去勸阻。徐嵩正待走出,腦中忽然一閃,轉頭問道:「公子可是姓楊名君?」他本知道楊君名字,只是當日見他在少室山下,行為俠義,那日又在客店裡見魍魈,魎魄二人稱他為少主,心想魔教眾人怎會有這等俠義之人?是以問他名字,只怕弄錯,兩人並非同一個人。
楊君不知他是何用意,笑道:「小弟正是楊君,徐大哥好。」
徐嵩忙道:「原來……原來你真是魔教中人?」
楊君見他神情有異,心想定是當年楊天羽曾得罪過他,卻不知當年正邪兩派,水火不容,殺的昏天暗地,只因楊天羽十年前不知何故,未再出島與諸派作對,這才平息正邪之戰十年之久,當下說道:「打我記事起,爹爹便沒再出過島嶼,若爹爹先前得罪了徐大哥,小弟帶他向你賠個不是。」說著拱手便要作揖。
徐嵩忙閃在一旁,不受這拜,說道:「令尊可沒得罪我,只是,他得罪了天下英雄,憑你一人賠不是,要賠到幾時?當年武林中多少豪傑之士被他殘害,你賠個不是,他們便能活過來麽?」
楊君聽他說這一通,不禁心驚肉跳,心想:「我說爹爹仇人為何如此之多,原來……原來當年竟殺害許多英雄,罪過罪過。」慌忙說道:「徐大哥,爹爹他……他……」正想說他已經改邪歸正,徒然間想起島上之事,楊天羽不知所蹤,再也說不下去,忍不住掉下淚來。
徐嵩見了這等情狀,倒是吃了一驚,心想:「這小子可也奇怪,如何便哭了?」當下不去管他,甩袖出去。
須臾,沈太白進得廳來,楊君早將眼淚擦凈,強笑道:「前輩,還好罷?」
沈太白笑道:「許多英雄豪傑曾經結過梁子,今日碰面,難免打殺,累我好一番勸阻。」
兩人坐在廳中,又敘了半日,楊君卻不敢再說是星河教人。這時日漸偏西,群豪喝酒猜拳,大都已爛醉酩酊,沈太白出去招呼一番,群豪陸續拜別,下得山去,到得天色全黑,才走的乾乾淨淨。
楊君心想徐嵩對他心有芥蒂,不願久留門中,當晚便辭別沈太白,獨自一人下山而去。沈太白幾番苦留,見他執意要去,只是搖頭苦嘆,心想若不將太陰劍法授受於他,怎對得住蕭寬英志?如今留他不住,只得日後再尋時日傳授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