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馬不停蹄
楊君摸索前進,忽覺右腳踩空,連忙後退一步,說道:「是這裡了。」
王清婷忙問:「什麼是這裡?」
楊君道:「這裡有個暗道,正是通往地牢,從這裡去,自不會驚動他人。」
王清婷道:「原來如此,那事不宜遲,咱們快去。」
楊君一點頭,仍是拉著王清婷,慢慢往台階下去,正是那條暗道。兩人扶著牆壁,沿著石階左拐右拐,行得一頓飯的功夫,已隱見前方有燭光晃動。當即放輕腳步,慢慢靠前,又上得幾級石階,已來到楊君當日被囚的牢中,門外燭影閃動,想必有人把守。
楊君放了王清婷左手,輕輕踱到門邊,見牢門沒有上鎖,心中大喜:「此番倒省了不少氣力。」張眼往外看去,見兩名獄卒坐在一旁,已沉沉睡去,當下輕輕推開鐵閘,每間牢里都看了一遍,卻沒見著梅英,心中萬分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見一名獄卒打個哈欠,心中一驚,忙躍過去,伸指在兩人檀中穴一點。兩人頓時驚醒,無奈渾身動彈不得,楊君深恐二人呼叫,將雙掌搭在各人頭頂百會穴上,厲聲說道:「我問你們,若敢欺瞞,立時便下殺手!」他自幼不喜打殺,口中自也不願提及,事到如今,卻又由他不得。
兩名獄卒見是楊君,正待大呼救援,忽覺百會穴上一熱,深恐他惱將起來,性命不保,不敢再叫,一名獄卒慌忙說道:「少……少主要問什麼,屬……屬下定當老……老老實實交代。」
楊君問道:「我媽媽在何處?」
那獄卒忙道:「夫人……夫人她……」
「夫人她被人救了去,屬下也不知是誰,這人武功高強,就連教……教主也攔他不住。」那獄卒說話吞吞吐吐,想是害怕楊君,另一名獄卒連忙接話過來。
楊君聽了,心中生疑:「媽媽從不出島,既沒島外的朋友,旁人也不知天毒教發生此事,更有誰來救她?」厲聲喝道:「此話當真?若有半句虛言,管教你性命不保!」
那名獄卒忙道:「不敢,屬下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少主。」先一名獄卒跟著說道:「屬下親……親眼瞧見,那人來……去如風,我們布下重重機關,也……也難留住她。」
楊君見這二人生死關頭,料來也不敢說謊,問道:「那人長什麼模樣?」
那名獄卒說道:「當時已是深夜,這位大俠穿的一身黑衣,屬下也沒看清容貌,看身材想必是位女子。」先一名獄卒跟著連聲說是。
楊君心中既喜既憂,喜的是母親總算平安無事,憂的是雖然她被人所救,自己卻不知恩人是誰,天地之大,更不知到何處去尋。沉思片刻,伸手又在兩人啞穴上各點一指,匆忙回到牢中。
王清婷見四處漆黑,不敢四處走動,聽得楊君回來,問道:「楊公子,怎樣?」
楊君道:「咱們出去再說。」走過去拉著王清婷左手,慢慢走下通道,一路回到山頂。王清婷被他一拉,臉上頓時又熱,跟在身後,一言不發。
這時兩人一前一後出得歸元洞中,遙見山下點點星光,是燭火未滅,楊君長長吸了口氣,心中只想著如何尋到那位恩人,一來好好照顧母親,二來自是報那人相救之恩。只是這一切沒有絲毫頭緒,當真是心亂如麻,右手兀自拉著王清婷。王清婷將手往後一縮,楊君這才驚覺,連忙將她放開,說道:「我……我無意冒犯王姑娘,請別見怪。」
王清婷將頭偏開,說道:「咱們身負血海深仇,大敵當前,自不會拘此小節。」她雖常讀聖賢書,知書達禮,但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是嬌羞不已。
楊君一聽血海深仇四字,胸口熱血沸騰,楊天羽生平管他雖嚴,終究是愛子心切,如今被魑離殺害,更不知屍骨何存,心頭不由得又悲又怒。幾月以來,身邊已相繼逝去多人,先是蕭寬將全身功力傳授於己而逝,再是楊天羽,張全生,蕭紫霞一一遇害,生出這等變故,任誰也經受不住,如今滿臉滄桑,可悲可嘆。
王清婷見他望著山下發痴,說道:「楊公子,不知夫人在哪裡?」
楊君嘆了口氣,說道:「我媽媽已被人救了出去,只是不知這位恩公是誰。」
王清婷道:「不論是誰,只教夫人平安無事,那便萬事大吉。」
楊君聽她如此說,心中頓感歡喜欣慰,想她一個弱女子,母親遇害,尚能如此堅強,反來安慰別人,對她自是欽佩不已,正想說些安慰她的話,忽見山腳火光通天,一陣呼喝聲傳上山來,隱隱聽見有人叫道:「就在山頂,快追!」
「守住山下,別讓他逃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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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聲此起彼伏,火光涌動,已有四五十人舉著火把奔上山來。兩人見了,不禁大驚,楊君忙道:「他們追了上來,咱們快走!」說著拉起王清婷往山後繞去,情急之下,王清婷也不多想,自不顧什麼男女有別,給楊君一拉,跟著往山後狂奔。
王清婷武功平平,內力自是與楊君天差地別,加之山上漆黑,雖被楊君拉著,幾次險些給山石絆倒,小腿上也給刺藤刮破,鮮血直流。但她深恐拖累楊君,也不叫喚,強忍疼痛,低著頭只顧奔跑。
兩人奔到山後,只見山腳下火光一片,約有百來人守在下面,楊君心中惱怒,說道:「想不到魑離平日里畢恭畢敬,竟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今日只怕不能活著離開。」轉頭一見王清婷,眼中晶瑩剔透,雖是黑夜,也能看見她額上點點汗滴,心中既憐惜又感動,說道:「王姑娘,明知島上艱難險阻,卻還帶著你來吃苦,我……我真是……」說到這裡,心中既頓感無奈,千言萬語,欲說無辭。
王清婷笑道:「楊公子,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我很歡喜,只是不能親手殺了魑離,未免遺憾。」他畢竟是個女子,自小依賴的母親遇害,這幾日相處以來,在她心中,早對楊君有所依賴,只覺有他在身旁,再危險也是安全的,縱是蒼穹塌下,也不懼怕。
楊君一聽,想起那日千日園中與王清婷初見,此後便常想著她,念著她彈的幽幽琴音,如今能共死一處,心中自是欣慰,此番聽她一說,雖然大難臨頭,心中更是歡喜無限。只是想到兩人不久便死,再不能聽她奏上一曲,心中頗覺遺憾,說道:「王姑娘,咱兩死在一起,你……你當真喜歡嗎?」
王清婷聽他這麼問,心中嬌羞無限,但想兩人如今大敵當前,絕難活命,有什麼話,若藏在心中,死也死不痛快,轉過頭去,說道:「是,我高興同你一起,生也好,死也好。」
楊君心中有如一股暖流流下,說不出的歡喜激動,再也忍耐不住,將王清婷雙手握住,說道:「王姑娘,咱們生也一起,死也一起,總之,再也不分開啦。」
王清婷點頭答應,兩人此刻心意相通,早將身外之事拋到九霄雲外,卻不知山前那四十餘人已奔到山頂,在歸元洞中巡視一遍,不見人影,已呼喝著往後山湧來。
楊君聽得呼喝聲已近,握緊王清婷雙手,深怕與她分開,說道:「咱們衝下去!」
王清婷答應一聲,心中溫暖無比,早忘了腿上疼痛,更將生死拋到腦後,隨著楊君往山下奔去。兩人奔到山腰,忽聽得山上有人叫道:「楊君,你以為躲著不出便沒事了?乖乖出來,可留你全屍!」聽這聲音,正是魑離無疑。
楊君心中惱怒已極,正要出口答應,忽覺肩頭被人一搭,忙轉過頭去,隱隱看見是個女子,黑夜之中,瞧不清面容,正要相詢,只聽那女子輕聲說道:「是我,少主,跟我來。」
楊君心中一驚,問道:「是魅姊姊麽?」
那女子正是太陰閣島主魅影,只聽她說道:「別做聲,當心給人發現。」輕聲往山腰左邊走去。
楊君自幼便將魅影當作親生姊姊一般,見她冒險前來,自不會加害於己,心中不由得大是感激,但恐被人發現,不敢做聲,牽著王清婷隨魅影輕聲同去。
三人一前兩后,行到左邊山腰,卻見下方仍有四五十人把守,楊君見無路可走,正要叫魅影離開,怕連她一起受累,卻見她展開輕身功夫,奔到山腳,朝那四十餘人喝道:「你們眼瞎麽!楊君那小賊跑到大殿去了,還不快追!」眾人聽了,連忙答應,急往大殿奔去。
楊君站在山間聽得清楚,心想:「魅姊姊帶我過來,原來這些是她的部下,若給魑離發現她相助於我,豈不要為難於她?」正想間,魅影已奔上山來,說道:「事不宜遲,快快下山!」
楊君情知此事關係重大,不敢多想,帶著王清婷便往山下奔去。魅影緊跟在後,見楊君奔跑起來,輕巧無聲,有如神助,心中大是驚奇:「聽魑島主說,少主不知何時學得一身本領,果真如此,如今內力已不在我之下。」
三人奔到山下,但見海浪翻飛,拍打岸邊,「轟轟」作響,魅影帶二人走近一塊兒礁石旁,說道:「少主,你趕緊離去,此後別再回來。」原來她早放了一張木筏在海邊。
楊君一聽,心中雖然感傷,更多的卻是憤怒,說道:「這是我家,為什麼別再回來?魑離作惡多端,難不成便由得他了?」
魅影素知楊君性子雖強,但自幼沉靜可親,忽見他如此惱怒,倒吃了一驚,忙道:「少主不知,魑島主偷偷學得神通,如今便是兩個魅影也打他不過,若然,豈能在他麾下由他驅使?如今他知你會了武功,怕有後顧之憂,你出島后,須得隱姓埋名,若非如此,便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殺你的。」
王清婷握住楊君右手,只覺他手掌發顫,手心出汗,顯是憤怒已極,忙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便聽這位姊姊的話罷。」
楊君連連搖頭苦笑,心中實有太多無奈,說道:「魅姊姊,楊君如今無家可歸,你還肯如此待我,我……我真不知該怎麼報答你才好。」
魅影道:「從前教主罰我,總是你替我說情,又有什麼好說?我也只盼你平平安安就好。你趕緊帶這位姑娘走罷,再停留片刻,只怕魑離發現。」
楊君自也知曉其中利害,拉著王清婷躍上木筏,回頭見魅影站在岸邊,孤身隻影,心中不舍,輕輕喚道:「魅姊姊,你同我們一起出去,咱們永遠也不回來啦,魑離心狠手辣,你留在教中,只怕受他欺凌。」
魅影笑道:「我一生追隨教主,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懼他何來?你趕緊走,不可耽擱。」
楊君知她執拗,多說無益,當下揮斷繩索,海風一吹,木筏離岸漂去,輕聲叫道:「魅姊姊,你多多保重!」魅影站在岸邊,揮手示別。楊君撐起竹篙,漸划漸遠,黑夜之中,已瞧不清魅影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