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蒼海師太
次日清晨，程青早早起來，同店家要了些早點，喚醒兩人一齊吃了，再打包十幾張烙餅，付過賬錢，出了店去。楊君將那黑馬牽來，原來程青二人下山之時也各騎了一匹，系在那邊林中，恰逢遇見五仙教眾人，問她討命。楊君也沒過問此事，隨著二人同去牽馬，往昆崙山方向趕去。
三人一陣急，一陣緩，程青更是縱馬長歌，這一日行到中途，忽聽得後方馬蹄聲急，五騎馬同三人擦肩而過，馬上人一身黑色勁裝結束，奔騰甚急，似有要事。三人不做理會，只行得盞茶時分，又有六騎從後方疾馳而過，服色呈灰白色。楊君心中奇怪：「這兩批人匆忙趕路，似有要緊之事，卻不知是做什麼？」
過不多時，約有十一二騎馬疾馳而過，馬上乘客均是女子，穿了淡黃色長衫，腰懸寶劍。褚青山「咦」地一聲：「是峨眉派的師姊妹！」
楊君忙問：「褚大哥識得她們嗎？」
褚青山道：「楊兄弟不知，當今武林有少林，武當，逍遙，峨眉，丐幫以及混元六大門派，便似華山、蓬萊這些門派，雖在江湖上有些名氣，究比不得六大派弟子之旺，武學之淵源博大，更別說江湖中諸多小幫小派。當年江湖正派人士聯盟攻打魔……天毒教，便是由我六大派先提出的倡議，更是由此六派先赴花鳥島。咱們結盟而去，大家同仇敵愾，都以師兄妹相稱，因此大多相識，只剛剛馬快，沒來得及看清楚是哪幾位師姊師妹。」他原擬說攻打「魔教」，但隨即想起楊君乃楊天羽之子，忙改口稱天毒教，待看了看楊君，見他凝神細聽，並無異狀，這才續道：「後來程盟主得知訊息，聯絡江湖各路好漢，齊去相助。令尊當年好生了得，率領四島主及門徒，竟爾將眾英雄打的措手不及，連戰了三日三夜，仍攻之不下，征島之舉，這才作罷。」
楊君聽他說起楊天羽當年雄風之壯，不勝神往，想起如今卻斃命魑離之手，心中百味雜陳，良多感慨，只無處可訴，苦笑道:「往事已矣，不提也罷。峨眉派既同貴派頗有交情，不妨前去瞧瞧，看樣子似有要急之事。」
褚青山要待回答，程青已在馬上歡呼起來：「好極好極！又有熱鬧瞧啦。」也不多說，當先縱馬疾去。褚青山眉頭一皺，笑道：「師妹這性子永遠也改不了，咱們跟上吧。」兩人忙提韁繩，縱馬跟去。
三人沿著官道馳了一炷香的功夫，仍不見峨眉派眾人，心中均感詫異：「莫非走錯了道？」再奔得片刻，忽聽見前面路口處有馬長嘶，三人心中一喜，忙催馬過去。到得路口處，但見三十多騎馬系在路邊，卻不見人影，正自奇怪，便聽得左首山崗上有人聲傳來。三人見上山的路怪石嶙峋，馬匹難上，才知那些人將馬系在此處，徒步上崗的。當即下馬，系在路旁樹上，快步往山崗上去。
楊君得蕭寬傳授畢生內力，已可傲比當世，初時不懂得運用訣竅，只使得出上陽神功兩三層而已。但幾月以來，常自打坐練功，已掌握運功訣竅，加之練熟了上陽掌前五式，雖遠不及當年乃師精熟上陽掌一十三式的霸道，但其內力之剛猛精純，前五式之靈活爛熟，足可與當世一等一的高手並爭雌雄。這時快步上山，腳下靈輕，只幾個起落便至山腰，早將褚青山師兄妹二人拋在身後。這時已能清清楚楚聽見眾人說話，舉頭看去，正見峨眉派十一名弟子同另一批人分站兩邊說話，說話處是個平整的地勢，可容四五十人，那批人約摸有二十來個，先前在路上所遇的兩批也在其中。
只聽峨眉派中一位年長的道姑說道：「敝派同河北威龍震北趙老爺子結下樑子，原該前去登門拜訪，趙老爺子枉作前輩英雄，卻不按江湖規矩，邀幫手助陣，此地僻處西南之地，他只震得了北，卻震不得南！倘若你們想倚多為勝，哼哼，幺麽小丑，老尼須怕你不倒。」這道姑四十來歲模樣，穿著灰色暗格道袍，戴了道帽，想是峨眉派出家弟子，與餘下十名弟子穿著不同，當是眾弟子之首，只見她長臉大耳，身材高大，手執寶劍站在崗上，山風一吹，道袍拂動，神威凜凜。她所說的趙老爺子自是趙婉兒的父親趙品帥了。
楊君不知趙品帥是趙婉兒父親，更不知那道姑口中趙老爺子是何人，只是見了那道姑模樣，心中不禁肅然起敬，雖不知雙方孰對孰錯，也將她當自己人看待，心想對方雖多是弱手，但看其中幾個神采奕奕，顯是身懷絕技的硬手，倘若待會兒動起手來，峨眉弟子人少，自己須當上前相助。正想間，褚青山二人已先後上得崗來，程青笑問：「怎麼樣，打起來沒有？」
楊君道：「咱們先在這裡瞧瞧情勢。」三人偎著大石凝神觀看。
只聽對方一名黑衣漢子怒道：「老尼姑休要胡說八道！趙老英雄為人仗義，於我黑山幫有恩在身，在下得知趙小姐有難，便前來相助，同趙老英雄毫無干係。」說話這人一臉虯髯，卻是貴州黑山幫幫主敖再海，率了幫中四名弟子前來。餘下人眾服色打扮各不相同，想來都是受惠過趙品帥，因此不約而同齊來助陣。
那道姑笑道：「區區黑山幫算得什麼？你要強自出頭，那也由得你，但那姓趙的姑娘傷我門下弟子三人，卻須在那姑娘身上刺還三劍方罷。」
敖再海道：「峨眉派乃武林大派，自不將黑山幫放在眼中，我黑山幫雖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但對人總算仗義。早聞峨眉蒼海師太劍術通神，足可與逍遙門沈真人，武當派通微道長並駕齊驅，但想在趙姑娘身上刺上三劍，卻要踏在敖某屍體上才行！」言下之意，只教自己不死，自是叫蒼海師太傷不得趙婉兒分毫。
原來那道姑便是峨眉派蒼山掌門人的師妹蒼海師太，那蒼山掌門雖也只五十來歲，但出家為尼，不喜事務，輕易不下峨眉山。蒼海師太性格雖辣，但行事穩重，此次親率門人下山，想是怨仇極深。楊君偎在石后，聽了敖再海的話，心想：「這人倒也仗義，等會兒若打將起來，倒不好相助那位蒼海師太了。」
只聽蒼海師太哈哈大笑：「好硬的口氣！老尼原不屑同宵小過招，但你要充好漢，倒也有資格死在我劍下。」說著做個手勢，眾峨眉弟子紛紛拔出長劍，頃刻間白刷刷地一片。對方人眾見了，忙各執兵刃，準備接戰。4E小說www.4exs.com
程青笑道：「要打啦要打啦，楊大哥，你猜是哪邊勝呢？我猜峨眉派，你瞧那老尼姑，威風得緊。」便在這時，一名少女從眾人山石後面跳了出來，手執彎刀，叫道：「且慢！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當，不就打傷你三名弟子？這般不依不饒，哪像個前輩宗師的樣子？你要取本姑娘性命，來取就是了，當我怕你么？」
楊君一見之下，不禁又驚又喜，原來那少女正是趙婉兒。他二人自那日青雲山一別，始至今日重見，楊君想起當日同她共抗青城三雄，夜晚漫遊湖堤，佳人良宵，回味無窮。此後同上青雲山為沈太白真人拜壽，分開這許多時日，歷經重重變故，不意今日在此相見，心中大喜，便要上前相認，隨即想道：「不知趙姑娘如何傷了峨眉弟子，她與青妹性子無異，得先瞧明白再說，總不讓她受傷就是了。」
程青見雙方魚死網破，已有相拼之勢，不料突然跳出個水靈靈的少女出來，心中惱怒，道：「這丫頭定是怕天怕地躲著不出，這會兒又跑出來做什麼，當真喜歡攪人好事。」
楊君聽了，心中不快：「別人尋仇打架，非死即傷，你倒說是好事。」但山上正在緊要關頭，無暇同她分辯。程青哼了一聲，看楊君時，見他一直望著趙婉兒，滿臉關心的神色，心中更氣，嗔道：「你瞧人家生得好看，可別失了魂兒啦。」楊君臉上一紅，更不多辯。
褚青山蹲在楊君身側，聽了程青的話，心中酸楚，暗暗有氣：「我也在看上面，她怎麼偏偏去說楊公子，而不來說我？那自是她在意楊公子比在意我要多些了，褚青山啊褚青山，師妹從沒將你放在心上半分，你老是沒來由地生她氣，實在可笑。」他自想心事，便沒注意山上動靜，只聽蒼海師太怒道：「小小丫頭仗著你爹的風頭神氣什麼？老尼不過尊他年長，難道我手中長劍便勝不了他的龍頭刀了？哼哼，今日不在你臉上劃下三道劍痕，峨眉派顏面何存！」說著唰地一聲，抽出長劍，徑往趙婉兒臉上刺去。若在平日，她自恃身份，絕不會先行出手，但此時心頭惱怒，哪想這許多？
蒼海師太乃當世一等一的高手，在劍法上能夠勝得過她的，也只她師姊蒼山掌門，逍遙沈真人，武當通微道長等寥寥數人而已。但見她長劍遞出，寒光一閃，快絕無倫，旁觀眾人無不訝異，蒼海師太除當年圍攻花鳥島外，極少下山，許多人也只聽說她劍術通神，並未真正見過，此刻一見，果然非同小可，不失為一派宗師。趙婉兒見了這一劍，竟嚇得目瞪口呆，不敢招架，忽聽得「叮叮」兩響，趙婉兒身後一黃袍尼姑手執拂塵，將這一劍給格了開去，但不由自主地退了三步。這黃袍尼姑正是河南玉音觀的虛眉道人，那日丐幫幫主庄興南召集武林同道，在林中大會之上，楊君曾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知她護國為民，是位善人。
然那「叮叮」兩響除虛眉道人格了一劍以外，另有一響卻是以石子擊劍所發。原來楊君見情勢陡變，不及細想，抓起一顆石子便向蒼海師太長劍擊去，終究遲了一步，讓虛眉道人先給格了開，心中只叫：「好險！」
蒼海師太長劍給那拂塵格開，原本無礙，但楊君所發石子運足了上陽神功，只激得她虎口一陣劇痛，險些掉落長劍，幸得她內力深厚，手上運勁，才保得長劍不斷。但她是何等人物，已知此間藏著一個極厲害的人物，冷笑一聲，說道：「都愛充英雄好漢，那便一齊上罷！」猛地一聲清嘯，長劍遞出，又向趙婉兒刺去，這時趙婉兒驚魂稍定，忙翻身避開。峨眉群弟子見師叔發布施令，一齊挺身而上，頃刻間山崗之上便發出諸般武器聲響，混亂一片。
程青拍手笑道：「這才好看呢！」
楊君眉頭一皺，凝神觀看。褚青山見峨眉弟子好幾人以一敵眾，迭遇險招，急道：「楊公子，咱們快去相助她們！」楊君正自為難：「我同趙姑娘是友非敵，然那蒼海師太一身正氣，乃武林前輩，又不可得罪。」一時沉吟不決。褚青山見他眉頭深鎖，上方激斗甚劇，也不等他答話，提了長劍直奔上崗。程青待要阻止，已然不及，只叫道：「啊喲，褚師哥怎麼凈愛趟這些渾水！」
褚青山奔至崗上，見蒼海師太身形快絕，如鬼如魅，以一敵三，竟將虛眉道人，敖再海以及趙婉兒壓在劍圈之中，絲毫不落下風。這三人之中以虛眉道人武功最強，但這時被蒼海師太快劍急刺，竟爾絲毫沒有招架之力，不由得既驚且佩。褚青山見蒼海師太無恙，忽聽得一名女弟子「啊」地一聲，忙轉頭看去，正是峨眉派一名女弟子肩頭受傷，褚青山呼道：「王慧君王師妹當心！」說著提劍急攻，往那打傷王慧君的人刺去。
那叫王慧君的弟子只十八九歲年紀，相貌清麗，但此時肩頭受傷，只痛的花容失色，臉色慘白，但兀自不懼，提劍猛劈。這時見了褚青山呼叫，只道混元派來了援手，驚喜過望，叫道：「你怎麼來了，褚師哥？」一邊問，一邊回擊。
褚青山加入戰場，峨眉眾弟子信心陡增，頃刻間便砍倒三四人。
正斗間，猛聽得蒼海師太一聲清嘯，便聽得敖再海悶哼一聲，肩頭已然受了重創，蒼海師太又提劍急刺趙婉兒，口中卻道：「混元派的小子速速罷手下山，誰要你來討好！」
褚青山一聽，不由得怒氣中生，自己好心相助，卻落得個討好的罵名，但此時峨眉眾弟子應接不暇，處處受挫，當下也不多說，強忍怒氣，只顧殺敵。殊不知蒼海師太適才中那一石之彈，心中驚怒不已，知彈石之人與褚青山乃是同路，因此不受他助，更何況自己堂堂峨眉師叔，一世英名，難道這幾個人便對付不了了？但她受三人圍攻，趙婉兒左轉右跑，只趁她不注意便上前砍上幾刀，那虛眉道人也非泛泛之輩，一時難以制助敵人。這時刺傷了敖再海，峨眉派諸般劍術施展開來，立馬得心應手。
楊君眼見敖再海受傷不輕，此刻趙婉兒命懸一線，如再不出手相救，只怕當真受蒼海師太一劍也未可知。猛地站起身來，飛也般朝崗上奔去。程青看得起勁，見楊君忽然上山，大叫一聲，也跟著奔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