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喪屍成群的工廠
現代,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繁華的夜總會上,鎂光燈閃耀奪目,卻映出每個人臉上的本相,在道貌岸然的臉皮下,是一張張腐朽的骸骨,充斥著慾望與迷醉,社交名媛極力搔首弄姿,個個都想巴結貴賓席上的王總。
說起這王總,可是五湖四海出了名的公子哥兒,經常出入這些風月場所,他經營這一家大公司,家底足夠殷實,往往為中意的女人一擲千金,所以這的女人都想跟他做朋友,在華貴的沙發上,王總雙手各摟一個美女,環肥綠瘦間,大口飲酒,盡享杯盞之歡,旁邊的保鏢咽了咽口水,十分羨慕:「人生如果快樂如此,還當夫復何求啊!」
王總舉起酒杯,大聲說道:「來,兄弟們走起,感情深一口悶,大家今天不醉不歸啊。」話音剛落,便有追名逐利之徒競相拍馬:「王總真是闊氣,這輩子我們跟定你了。」一時間馬屁和吹牛齊飛,空氣中都瀰漫這酒肉的臭氣。
突然一陣幽香襲來,像醉人的晚風,王總抬頭望去,一個身穿民國旗袍的女子朝他款款走來,邊走邊扭著蜂腰美臀,儀態萬方,說不出的艷麗脫俗,他頓覺周圍的女人都如糞土,全都失了顏色,被迷的神魂顛倒:「我王某人嫖了半生,今天才算見到絕色佳人啊。」
勾搭這種閨秀,自然與平日不同,王總馬上收起庸俗嘴臉,換做一副紳士模樣:「見到姑娘,是我王某三生有幸,不知可否請教姑娘芳名,也好日後吃(尺)素傳情。」就像東施效顰,讓人忍俊不禁。
那女子頷首淺笑:「我叫庄夢離,取自莊周夢蝶,魂舍難離的故事,很高興認識你。」友好的伸出手,王總望著那塗滿豆蔻的玉手,不自覺的把玩了起來:「哎呀,好名字,起的有文化,有詩意,不過我聽以前的老人說過,夢和現實是反的,在夢裡的分離,就是在現實的邂逅啊,我們的相遇也是緣分,不知道姑娘願不願意和我共度一朝呢。」形態憨痴,面容可憎。
人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庄夢離很想給他一耳巴子,但壓住衝動,杏眼微微一挑,假意送去秋波:「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王總看到她的眼睛凝睇,盈盈閃爍,好像帶著時光的味道,不像這個時代為求利益,不擇手段的人,更加喜歡,心中如千萬隻螞蟻叮咬:「什麼條件儘管提,錢,車,房都沒問題。」
她將豐唇貼在王總耳邊,像燕語在花間呢喃:「王總真是心直口快,不過我並非庸脂俗粉,不貪什麼錢財,不如,就陪我跳一支交誼舞吧。」王總摟著她的腰,走到了舞台上,正中央的一潭碧水,在電音的作用下,微微盪起漣漪。「這首曲子不搭,便換一首吧。」她輕打了一下響指,原本喧囂吵鬧的歌曲戛然而止,隨之傳來的是一陣清新悠揚歌曲:「這是夜上海,喜歡聽嗎?」
歌曲抑揚頓挫,絲絲入耳,似從老式留聲機里傳出的,充滿了歲月的沉澱。
歌詞里唱道:「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笑臉相迎誰知她內心苦悶,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曉色朦朧轉眼醒,回味著夜生活。。。」
王總心裡開始發慌,因為在現代社會,很少有人聽這樣的歌,跳這樣的舞,雖然緬懷下過去是好的,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舞台的周圍,沒有了原來的酒色男女,而是一群紳士貴胄,身著禮服褶裙,在舞台下鼓掌,他想掙脫她的手,但身子卻不聽使喚。
思緒伴著美妙的歌聲,那瓣藏於心的玫瑰色記憶,在庄夢離的腦海里浮現,高樓廣寒,度曲飛觴,那是1936年的上海交際場,一個紙醉金迷的銷金窟,人們在迷夢中沉醉,靠酒精和吹捧麻木神經,像貪戀那馥郁到極致的罌粟,不斷吮吸著自己的年華。
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庄夢離身披狐裘,伴著細碎的舞步,緩緩登上舞台,黑絨絲包裹的雙手攀上話筒,儂儂軟語自話筒中傳出來,歌聲靈動縹緲,像漫天的雪花,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間,此時台上的她,遺世獨立,光芒萬丈,儼然是上海灘最閃耀的明珠!
歡呼雀躍的人群,沒有淹沒他魁梧偉岸的身影,這軍官名叫葉炳炎,對飛觴醉月,擁花入懷倒不敢興趣,深邃的目光獃獃的望著舞台,一旁的副官提醒道:「旅座,這麼盛大的場合,美女如雲,你好歹也瞧上一個吧,難道還真想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嗎?」
葉炳炎面無表情,只用手指了指舞台中央的她:「她是誰?」「她呀!」那副官抿了抿嘴,似乎有很多話要講:「她是朵難摘的火焰花,敢嘗的都是不怕死的,這女人跟青幫和黨國高層都有密切來往,前陣子有個不怕死的主兒,吵著嚷著要娶她做五姨太,結果幾天後被活活打死丟臭水溝了,據說是杜月笙指使手下乾的,所以啊,這高嶺之花咱們還是不攀為妙。」
軍官取下白手套,露出布滿溝壑的手,整理了一下領帶:「越是帶刺的花我越想摘。」他風度翩翩的朝著正托著半杯紅酒的庄夢離走來,接過她白皙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親愛的小姐,你是今晚最靚麗的風景,鄙人葉炳炎,不知可否邀小姐共舞一曲?」
他海棠般的睫毛微微揚起,露出一雙炯炯星目,動情的凝視著她,窗外,如練的月華恰好打在臉上,俊俏如是,與哪些一心玩樂的紈絝子弟形成鮮明對比,讓久經風月場的她,臉上泛過微微紅暈,但馬上又恢復神態:「真是口舌蜜餞,不過,葉先生的說辭未免老套了些吧,我混跡交際圈這麼久,什麼甜言蜜語沒聽過,男人,都一樣。」她把頭假裝扭到一邊,烏黑的捲髮隨風揚起,裝作清冷絕地摸樣,卻是在暗中偷笑。
「是挺老套,不過,我是真心的,天地可鑒。」葉炳炎挺直了胸膛,彷彿要剖心來看,她能感受到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像清風吹過微瀾湖面,挑撥著情竇初開的萌動。
庄夢離抬起手,扯住他的領帶,蓮步旋轉,移到跟前,樓住他的脖子,迷人的嘴角輕勾:「這裡,是醉生夢死的地方,沒有真心,就算有,也是短短一瞬,歡愉過後,又到何處笙簫。」
葉炳炎在她耳邊低語:「不信?那就剖開看看。」順手要拔出隨身佩刀,庄夢離輕輕將刀還鞘,笑中帶著梨花淚:「你知道嗎?我們很像一柄桃花扇,桃花是血染成的,蹉跎了年華,付出了全部,而扇子看上了枝頭更嬌艷的花,便可以毫不猶豫的洗去桃花,對你,許是尋常,對我,便是一生。」
她理了理他的袖口:「來吧,今夜我屬於你,過了今夜,就當互不認識吧。」看似淡薄,卻眼底含春,隱隱有淚痕銜在臉上,葉炳炎頓生憐愛之心:「你這朵花可是開在我心間,一輩子都洗不掉的,跟著我如何?」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遣倦的倚靠在他的懷中,像弱柳扶風,葉炳炎手抱溫香軟玉,被這突然的驚喜弄得無措,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她輕輕撫摸他的臉,眼裡似有秋水春波:「這個問題,我要用一生來回答,準備好聽我回答了嗎?」交際,要八面玲瓏,但現在她忘掉了波譎雲詭的權力鬥爭,只剩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期盼,金色的燈光,還是那麼眩目夢幻,迷醉著每個人的眼,卻讓他們清醒。
「好好跳吧,今天我們會是焦點。」他搭著她的手,走到了舞台中央,伴隨著舒緩的音樂,翩然起舞,動作時而巍峨,時而杳遠,時而恬靜,像如椽大筆肆意揮灑紙間,大氣中不失莊嚴,她腳下迤邐扶搖,舞姿曼妙,惹得周圍觀眾紛紛拍掌叫好,在這一刻,她覺得放棄琉璃天花般的生活,去追求虛無縹緲,可能沒有結果的愛情,是值得的,就像言情小說中的荒誕的女主,原來,自己也是書中人。
天空上星光交映,將回憶拉回了現實,她眼中紫光流轉,像黑夜中的夜明珠,望向酣暢淋漓的王總,輕聲說道:「我只要你的心。」玉指陡然貫穿他的胸膛,攥住那顆搏動的心臟:「哎呀,摸到了。」王總的身子軟趴下來,想斷線的木偶,早已目光灰暗,失了生機,庄夢離用檀口吮吸著血淋林的心臟,唇間被鮮血著上杏花紅:「為什麼沒有一顆心,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