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一:
之後這些年,秦國一直在做兩件事,發展和擴張。
白象國是在六六十三歲那年完犢子的,兩年後,金砂國也併入進來,小姑娘十五歲的時候,秦國已是一尊龐然大物。
他們的工廠覆蓋各個領域,水電廠竣工,大城市裡路燈已經立起來了。汽油發動機問世,廠里已經生產出一批次的汽車,目前主要生產的是載人的客車和載貨的卡車,高級轎車目前只得三台,分屬於皇帝陛下、親王殿下和小殿下。
過去這幾年,大臣們幾番進言,力勸陛下立后,次次都以失敗告終,嬴政實在是懶得應付了,直接放出話來,說他可立業不可成家,命里無子無女這是天數,至於大秦的未來不必擔心,他沒停過對妹妹家小姑娘的培養,錦程她能當大任。
這個情報一公開,各級官員包括普通百姓都想起來了。
他們的殿下來歷不凡,而陛下則是尋著妹妹下凡來的天神,不肯立后便不奇怪。
幫助國民回想起他倆的「身份」之後,嬴政下旨立了六六做儲君,為她賜國姓趙,不過姓什麼倒無所謂,馮念也沒連名帶姓喊過她。
姑娘自己有點不習慣,但是比起易姓來說更刺激的還是這道立儲的旨意。
之前她就感覺不對,為什麼舅舅那麼忙還要給她講課?她學的那些是親王女兒該學的嗎?舅舅怎麼一直不大婚?還有娘親,她不拘做什麼都要同自己講講,還喜歡帶自己去體察民情……
六六潛意識裡早就猜到了,但因為誰也沒明說,她就沒好意思問,還有些不敢相信。
立儲的旨意下來,有半天這姑娘走路都輕飄飄的,總感覺自己好像踩在雲上,就連平常冷靜理智的腦袋瓜也暈乎得很。
「我是大秦儲君了?」
馮念好久沒見到她傻乎乎的樣子,牽過她手,笑道:「半天了還沒消化過來?」
「那是當然的,畢竟是這麼驚人的消息。」
「我看大臣還有百姓都接受得很好嘛。」
「那是您跟舅舅謀劃得久,多年前就在布局,帶著女兒到民間刷了不少聲望。」六六甚至覺得,她舅舅該不是從立國就算到今天,要不怎麼會頒下那樣一部繼承法呢?甚至都不需要立儲,只要舅舅不肯娶,第一順位就是她。「女兒也不一定能坐上皇位,您和舅舅還這麼年輕,還能庇護我好多好多年啊。」
馮念挑眉:「你還不知道你舅的打算吧。現在立了儲,他逐步會讓你接觸到朝廷大事,等你做得很好能獨當一面,你舅就準備禪位了。照他的說法,後面就是穩步發展,挑戰並不大,他困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出去看看。」
剛才六六還只是恍惚,這會兒嚇到了。
「禪禪禪禪位???給我嗎???」
「你跟我南下多少年了?八年有了,都跟我們學了八年還沒底氣?」
只聽她漂亮女兒嘟噥說:「我也才十幾歲呀。」
「也別那麼大壓力,有時間給你適應學習,慢慢你就習慣了。娘也是那麼過來的,我十五歲進宮那會兒什麼都不懂,有妃位上的娘娘召見我都緊張,你看我現在呢……真到那天你舅出去了,娘還在你怕什麼?」
「不怕,娘在我就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這姑娘是極要強的,之前對自己要求就嚴格,被立為儲君之後她更加勤勉。大臣以及百姓也從她身上看到她母親的風采,她的支持度快速攀升。
如今的秦國已經是南邊一大國了,嬴政打個噴嚏都有人哆嗦兩下,別說立儲這麼大的事。
這消息很快就被八方的探子送出去,一個月之內就傳遍各國,尤其在梁國引起的震動最大。
就算嬴政一直沒立后,因為他非常年輕,看起來隨便都能再當八十一百年的皇帝,故鮮少有人去推敲這事。
歷史上有這樣的情況,命長的皇帝早年生的兒子總是炮灰,等皇帝活到頭兒子也差不多到頭了,故排行靠前的很難有競爭力。
明知道自己還有很多壽數他拖著不立后就不奇怪。
消息傳出來之前,大家都是這樣想的,突然聽說秦國皇帝立了他外甥女做儲君,這無異於經歷了一次十級地震。
太意外,太驚訝,太震撼了。
秦國的繼承法大家是知道的,男女平等同工同酬也不新鮮了,如果說嬴政快不行了還沒子嗣他傳位給妹妹或者外甥女也不奇怪,關鍵是人好好的,看著還是二十幾歲的樣子,青年皇帝啊,就立儲了,立的還不是自己的兒女。
這可真是……
該說他看得開還是寵妹狂魔?
其他國家也就稍稍議論一下,想到秦國小殿下的模樣和資質,讓她登基也不是壞事情。
梁國這邊朝野上下心情複雜得多。
無他,這位秦國立起來的儲君也是他們皇上的骨血,是皇上和前任皇后——也就是秦國那個女親王生的,八年之前人離宮時將她帶走了而已。
沒想到秦皇竟然毫無芥蒂立刻她做儲君。
也不知道這對大梁算好事還是壞事。
要說壞吧,她畢竟是裴家女兒。
要說好,也不見得。這位梁國人習慣稱呼為六公主的大秦儲君特別護母,她從來都是無條件偏幫她娘的,她娘負氣遠走,這麼多年一直都沒同皇上達成和解,哪知她心裡有無怨懟?
想來應該是有的,要不怎麼能八年都沒回來一次?
大臣們因為這事議論了好幾場,從頭至尾裴乾都很沉默,可能是看開了也可能是不知道說什麼,比起他來,太子就稚嫩得多。
這時太子也十一二歲了,還沒到辦差的年紀,但有人同他說朝中事。
要是五年之前,很多事賠光光並不清楚,比如說他雖然知道自己的母親離開到舅舅那邊去了,卻不知道人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不知道她在秦國能和皇帝平起平坐,也不知道秦國已經超越了梁國……很多事情裴乾沒特別告訴他,當時只顧著敦促他上進,同他說為君之道了。
賠光光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哪怕母親離開也沒影響到他,他一直都很順遂,因為生活充實平時也不太會去想母親啊姐姐,沒到自己生日或者逢年過節才會感慨一番。
他問過,父皇說等他長大了可以自己去看,她們母女應該不會回宮了。
小的時候賠光光似懂非懂。
逐漸長大之後,他從伺候的人那裡挖出不少事,才知道母后南下幫秦國同大梁打擂,那本來只是個巴掌大的小國家,在母后的幫扶下各方面都不比大梁差了,現在他們搖身一變成了上國,八方施恩,受萬國朝拜。
得知這事,賠光光是委屈的。
他賭著氣,這兩年都沒給馮念寫信去,然後就接到消息說他姐姐裴珺立儲了,以後要繼承秦國皇帝之位。
他稍微明悟了一些,大概知道母後為什麼那麼拼。
為了和父皇爭口氣證明自己沒錯,為了給姐姐打下盛世江山。
理由雖然找到了,他心裡委屈更甚。
這八年,母后雖然一直有給他送東西來,卻從沒回來看他一次。她人在南邊瀟瀟洒灑,給姐姐爭了個皇帝之位。
我呢?
我被忽視了,我對母後來說一點兒也無所謂?
要不然她為什麼從不回來看看我?
她不是仙人會仙法嗎回來一趟有那麼難?
……
委屈太多了,賠光光一個沒忍住跑去找了裴乾,說想去秦國見一見母后和姐姐。
裴乾也盼他能將關係修復起來。
不說對大梁毫無芥蒂,至少他們母子和姐弟之間關係融洽,這樣對他對國家都比較好。現在的秦國已經先進到讓裴乾提不起趕超之心,只想著多學一點。
要是十年前,他絕不會這麼窩囊,那時候他多霸氣多威風。
人總要服老,這兩年裴乾已經感到有些精力不濟,算算他都到知天命之年。從南下的使臣口中聽說馮念一直沒什麼變化,現在還是離開時的樣子,她和六六走在一起甚至就像姐妹一般。
這些消息讓裴乾沉默,沉默之後還有些釋然。
對於皇后出走這事,他心裡一直過不去,耿耿於懷,現在忽然覺得她那時候離開興許是好事。至少裴乾不需要面對著十年如一日永遠那麼年輕漂亮的皇后,枕邊人永葆青春自己卻一天天老去,這是讓人感到痛苦的事情。
裴乾甚至懷疑過,假使她當初沒走,自己能不能始終如一的寵她?
也可能一天天老去就不願去面對她了。
這麼看,早早分開至少免成怨侶。
現在梁國雖然尷尬,他覺得馮念不恨他,只是不在乎了。兒子過去能把母子情分找回來也好,全他念想,對將來也有益處。
於是乎,在馮念出走八年後,賠光光得到南下去面見他母親的機會。
裴乾指了老五裴珩以及兩位武將隨行保護他。
四月間,他們整裝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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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讓賠光光開開眼,不出去看看真就井底之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