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三:

二六三:

對不暈車的人來說,乘汽車出門自然是比坐馬車爽,但畢竟也在車上不大的空間里困了挺長時間,哪怕每過一座城會暫停加油,順便讓他們下去走走吃點東西,總體上說還是有點憋悶的,現在到地方了,一行人自然是想好生歇歇。

客車直接將他們送到國賓館門前,有門童出來迎接。

「是梁國來的客人嗎?」

去接他們的大臣點了下頭,問:「房間準備了嗎?」

「整個四樓都為貴賓空出來了,各位大人請進來吧。」

賠光光卻沒有立刻跟上,他下車之後就在抬頭看秦國的國賓館,底座龐大不說,竟然有五層樓高,正門口是兩大扇彩繪玻璃門,全天候開著,前台三班倒,總是有人。

這棟建築,要說細節絕沒有大梁皇宮來得好,但他們建了五層,大梁建不起這樣的房子。

賠光光想看,旁邊人也不好催他,只能陪著看。

裴珩說:「我曾經聽二哥說過,他描述的好像不是這樣,這是新建起來的嗎?」

「因為赴秦的外國使節越來越多,從前那處接待不了,這是後來建的,今年初剛剛啟用。」

「那之前的?」

「正在改建,做其他用途了。」他們又介紹了下這邊五層樓每層多少間房,除此之外裡面還有些什麼設施,一邊說一邊帶著一行人往裡去,沿著旋轉扶梯上到四樓。賠光光和裴珩被帶去主賓房,他們帶來這些則是兩人一間,被分到標準房。

賠光光進到他那間房去就被裡邊的陳設驚到了。

無論地板、床、立櫃斗廚、壁飾、吊燈都很高級的感覺。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一半,太陽馬上就要完全沉到地平面下,屋裡本來應該黑漆漆的,但他房間里亮堂得很,暖黃光鋪滿了整間屋子。

這邊的服務人員將人帶到之後,沒立刻離開,她為第一次來的貴賓講解了吊燈和落地燈怎麼開關,介紹了浴室里各種設備如何使用,最後停到保險柜那邊,告訴客人可以把貴重物品鎖在裡面,保險柜的鑰匙隨身攜帶房門不必鎖,貴客出去的時候會有人來收拾裡面,平時有需要按一下鈴,也會有人過來。

都介紹完,服務人員退了出去,賠光光剛才極力綳著,哪怕心裡無比震撼也怕丟了大梁皇室的臉,這會兒屋裡沒人了他才露出了最真實的表情。

不是驚訝,更不是興奮,就是茫然。

他生活在東宮,過得是普天之下最好的日子,進出都有成群的奴僕伺候,本來應該非常優越,這次過來卻擊碎了他的優越感。

坐了回客車還不算什麼,他現在竟然在四層樓高的陽台上吹風,遙望落日餘暉。

現在六月初了,秦國的夏天很熱,哪怕太陽落山一時半會兒也涼快不了,但沒關係,這個主賓方是南北朝向,不當西晒,房裡還放了一把他們稱之為電風扇的東西,開著最小檔呼啦啦扇著風。

賠光光在陽台上站了一會兒,便進屋來,他把被厚重窗帘藏起來的那道防蚊蟲的紗門關上,然後往床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一坐,人人人、竟然就陷下去了!

他立刻站起來。

慢慢的重新坐了一次。

墊子好軟,靠背也舒服。

單人沙發前面有張圓圓的矮桌,上面放了一張關於國賓館的介紹,還有各種工具在房裡擺放位置的說明,另有白紙一疊,墨水一瓶,鋼筆一支。

賠光光注意到,旁邊床頭的矮柜上有個漂亮的玻璃花瓶,裡面插了一束他叫不出名字的鮮花,另有個紋樣反覆的玻璃大盤,裝著秦國盛產的好幾樣水果,都非常新鮮。

這個房間太好了。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好。

好到讓他一國太子不禁懷疑人生,只是招待賓客而已,需要裝潢成這樣?那秦國皇宮又該有多奢華精緻?

他坐在單人沙發上陷入了沉思,正在胡思亂想著突然響起了叩門聲,賠光光立刻坐直了,才應達到:「進來。」

來的是陪他入秦的隨從,給太子送換洗衣物。

他們進來之後,五皇子裴珩也進來了,一進屋就開始驚嘆:「果然九弟這屋才是最好的,就連牆上掛的畫都比我那邊的好看。」

「五哥就是說這個來?你不去洗浴?」

這時候,隨從將立櫃打開,準備將太子蟒袍掛進去,卻發現裡面已經掛了好多衣裳,他低呼一聲,打斷了兩位殿下的對話,將他們的注意吸引過來。

裴珩一看——

「看來娘娘吩咐人特別布置過呀,你這兒衣帽鞋子一應俱全,」裴珩比劃了下,說,「尺寸也差不多,九弟你來看看?」

賠光光嘴上說沒什麼好看的,人還是走了過去,一眼掃盡之後說:「我可是梁國太子,代表我們梁國的臉面,怎麼能穿這些?」

嘴上這麼說,他心裡已經軟化很多了。

這孩子畢竟也才十一二歲,對皇子來說這個歲數確實不算小,已經懂很多東西。但他心性又不是那麼成熟,比他父皇那個老油條感性得多。

想到入秦之後的種種經歷,賠光光覺得,母后還是很關懷他。

要不就不會每年都讓人送東西去,也不會聽說他要來就提前讓人把房間布置得這麼好。可既然惦記他,為什麼人從來都不去看他呢?就連偷偷的都沒有過。

賠光光心裡一起一伏,什麼滋味都有,他不肯將真實在奴才面前顯露,催促他們立刻將東西擺放好,然後出去。

等閑雜人等出去了,又問賴在他這邊不走的裴珩:「五哥到底想說什麼?」

裴珩嘿嘿嘿,說這個床啊,特別軟,問他試過沒有?還有浴室里龍頭一開竟然能直接放出水來,冷熱都有,以及那個小浴池,看著也很舒服的樣子。

「秦國這邊生活也太滋潤,這些人可真是講究。我出國之前真沒覺得咱們很差,每次聽二哥說貶損的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哪有這樣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開眼界了,如今真的開眼界了,哪能想到人家這麼好呢。」

「五哥別說了,回你房間去吧,我也準備洗洗歇下。」

裴珩剛才就是瞎扯幾句打個鋪墊,看太子催他走才正色道:「明天應該就能見到娘娘和六妹妹,九弟你準備好了嗎?」

「我要準備什麼?」

「就是吧,父皇同你母后具體是怎麼回事咱們也不清楚,你在東宮伺候的人一準兒都幫父皇說話的,哪些真哪些假都不好說,你別就認定了是娘娘不好,就算心裡有話可千萬好好說不要陰陽怪氣。」

「那是生我的親娘,我能對她陰陽怪氣?」

「這話就很陰陽怪氣啊,九弟你想想等著接咱們那車,還有這屋……你娘要真沒所謂你她操什麼心?管你坐馬車要走多久,管你住著舒不舒服。」

賠光光和裴乾以及馮念一樣,其實都是嘴硬哪款。

加上他是太子,冷言冷語都是常態,裴珩真怕他一個搞不好把架子擺到馮念那頭。對這位娘娘他印象非常深刻,小時候拜她所賜天天加作業,這人是真有收拾人的辦法,雖如此,她心還是很好的,人走了之後好多人惦記她,惦記了許多年。

外邊批判的聲音不斷,但只要是長時間同她相處過的,誰也罵不出一句。

包括他母妃,私下都說走了也好。

「九弟啊,你娘是什麼人你得自己去看,不要聽別人評價。很多事也不是一句對錯就能說清,人都有自己的立場,你認為的錯誤對她來說可能就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你有疑惑就好好問,聽聽她說。

父皇和她之間的事不當牽扯到你,別管他倆鬧成什麼樣,哪怕老死不相往來了,一個還是你爹,另一個也還是你娘,你說是不是?」

老五好心來勸他,賠光光也不好甩他臉,只道心裡有數,讓他回隔壁歇去。看人出去了他順手鎖了門,又把衣櫃打開看了看,拿了一套他認為不合適穿出去的本地服飾做寢衣穿。

歇下去之前,他去浴室放水泡了個澡。

從記事起,賠光光一直都以太子身份為傲,他的人生追求十分明確,現在跟著父皇好好學,以後接他皇位,做個名垂青史的帝王。

今天以前,他從未動搖過。

現在不能說動搖,可能是泡澡泡舒服了,他忽然有種感覺假使自己一早就不是太子,當初也被母后帶到這裡,是不是會過上另一種生活?

這種想法只存在了一下。

賠光光到底是個務實的人,都走到今天了這些假設沒有意義。

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短時間內見到的新鮮玩意兒太多,受了刺激。這邊確實好,但他應該以此為目標在回去以後也把梁國建設成這樣,那才是對的。

他沒再多泡,打著香皂把身上洗乾淨就出來了,擦乾出來吹了會兒風,又想了想母后和姐姐,困了之後才爬上床陷進柔軟的床鋪里睡了過去。

這一晚,賠光光算是睡得比較好的。

隨他赴秦的那群人在房間里東看看西摸摸,因為是兩人一間,他們還對此行的所見所聞進行了瘋狂討論,就連之前在車上吐的昏天黑地的,進到國賓館之後人好像也恢復了精氣神,泡了澡又啃了水果之後,他們精神抖擻的閑侃到半夜,把一路上見到那些全都吹了一通之後以秦國真好做結語,結束了對話。

或許是因為頭天睡得太晚,也可能是床墊太軟,平常到時辰必睜眼的好多都睡過了,幸好其中有人堅強的醒了過來,把隨從和侍衛的房間門全敲了一遍,要不窗帘一拉上他們真能睡個昏天黑地。

夏天白晝長,天亮得早,賠光光作息一貫規律,哪怕因為這房間舒服他稍稍賴了一會兒,在天亮開之前,人還是起了身。

平常他醒來之後都有人伺候洗漱更衣,因為這房裡只他一個,難得他沒去叫人,自己進浴室按照提示說明擠牙膏漱了口,對著明亮的半身鏡洗了把臉,之後才脫掉當寢衣穿的這身扔進臟衣簍去,之後穿上了他自己帶來的衣裳。

穿好之後不久,送早點的來敲門了。

他在外面陽台上迎著朝霞吃了一餐,吃完還想吹吹風,就看到有輛白色小車徐徐開來,那輛車開得頗慢,車旁邊還有兩隊侍衛開道,料想裡面坐的應該是個大人物。

心裡忽然有個預感,使得賠光光收起了出來吹早風時擺出的輕鬆愜意的表情。他懸著顆心緊張的往下看去,白色小車果然在樓下停住,兩隊侍衛夾道,司機下來開車門,從後座下來的是個穿著淺色套裝從他那角度看不清臉的女人,女人斜戴著一頂女士禮帽,徑直進了國賓館。

看那個打扮那個身材,女人好像非常年輕,有這個排場的感覺像是他姐姐裴珺。

理智這麼說,他又否定了這種可能。

賠光光心跳得噗通噗通的,人很忐忑,他覺得那是母后,母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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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賠光光:你媽媽踩著BGM來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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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禍水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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