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72章
森林裡的雪還沒融化,武修文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著,有些地方的雪太深,沒過了鞋子,最後武修文膝蓋以下的褲子全部濕了,在這冷得天氣讓他臉色更加蒼白了,腿骨內更是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用手中的劍拄著地,一步一步的向著記憶最深的地方走去,到最後腳痛的都麻木了,漸漸的沒有了知覺,只是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動著。衣服就連上身也有些濕了,灌木叢中的水汽粘在衣服上,讓武修文只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熱氣。
在濕滑的地上不知跌倒了幾次,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乾的地方,那件紅色的披風上早就沾滿了污泥,**的。武修文也沒心思去管它,他現在完全只是靠著腦中的那絲執念,一旦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次站起來。
就這樣,武修文終於來到了記憶深處的地方,手扶著身邊的大樹,看著前方空地上的人,武修文整個人頓時心痛的無法自抑,眼淚瞬間溢滿眼眶滑落了下來。
前方的空地上,一個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手中拿著一根樹枝在揮動,地上的積雪在周圍環繞,明明是威力無窮的景象,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周圍越來越多的積雪隨著樹枝的舞動而從地上捲起,在空中飛舞,但卻沒有半片雪花飄落到身上。
武修文一看這景象就知道楊過的劍法已經到了傳說中的「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的境界,但他卻沒有感到高興,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在雪花飛舞中無比刺眼的一頭白髮,只感覺心痛難當,快要喘不過氣來。手指緊緊的扣在身旁的樹榦上,連指尖流血了都沒感覺到。
而這時地上的積雪已經全部隨著楊過的劍勢飛舞,最後楊過手中樹枝一響,所有的積雪都朝著樹林中落去,而楊過隨手把樹枝扔到一邊,看也沒看這邊的武修文,徑直向小屋走去。
武修文一急,就想追上去,奈何本來就麻木的腳一停下來站了那麼久,早就不聽使喚,人一下摔倒在地上,這一摔連腦子都昏沉起來,只有嘴裡下意識的叫道:「楊過……」
那邊白髮黑衣的男子腳步一頓,但下一刻就繼續向前走去,很快就進入了屋子中。
而倒在地上的武修文也開始瑟瑟發抖起來,只是嘴裡還遵從心底最深處的願望,時不時的叫著那個人。
木屋內,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張在這寒冷天氣中依然散發著寒氣的白玉一般的床,正是當初古墓中的那張寒玉床,上面躺著一個白衣青年,雙手交疊在腹部,神色安詳,眼睛閉著,臉色還有絲紅潤,如果不是那沒有一絲起伏的胸膛,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這居然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而且是一個死去十年的人。
那個白髮男子一進屋,冷硬的臉上就開始柔和起來,在一邊的水中洗乾淨手,才坐到床邊,輕輕的撫著男子的臉,輕輕的道:「這幾天下雪了,我知道你很喜歡下雪的。你快起來,不要賴床了。門前堆積的雪都被我清理了,這樣你就不會摔倒了。」
聲音很輕,就像怕再大聲一點就會驚擾到這個人一樣。低下頭雙唇貼上白衣青年的唇,留戀的摩挲著,只是眼裡卻慢慢的絕望起來,曾經的那絲溫暖,再也沒有了。
翻身上床,把青年的頭扶到自己的肩窩處,一手牢牢的握著青年的腰,輕輕的道:「文兒,你是不是很冷,我抱著你,這樣就不冷了。」聲音很輕,帶著無盡的悲傷還有絕望。
就彷彿曾經無數次的把這個人摟到懷中,曾經他以為可以就這樣和這個人一直生活到老,生命中最留戀的那絲溫暖會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可是一切卻來得那麼快,那麼讓人意外,他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閉上眼睛,眉頭卻慢慢的皺起來,心底深處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有種最重要的東西就要失去的感覺,可是……嘴角勾起一絲苦笑,睜開眼睛,看著身邊的人,最重要的人,早就失去了。
彷彿有個聲音不斷的在耳邊響起,「楊過……」是誰的聲音呢?如此熟悉,如此悲傷。楊過坐起身,下床,在床上男子的額頭輕輕的吻了一下,轉身出了房門。
雪白的草地上,那一抹紅還有黑髮是那麼的顯著,楊過慢慢的走過去,看著那個陌生的臉,心底深處湧上失望,看著那人瑟瑟發抖的樣子,蒼白的臉,楊過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低低的聲音。
「楊過……好……冷……」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卻讓楊過渾身一震。
轉過身來,緊緊的盯著那人看了一會,楊過臉上神色變幻,最終歸於平靜,手拎起地上的人走進屋內,扔在地上,沒有絲毫的憐惜。走到角落的柜子上一個白玉小瓶中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走到在地上蜷縮起來的人身邊,手捏住他的嘴,把藥丸塞進去。
武修文只覺渾身都處於冰天雪地中,好冷,還有腿,從裡面一陣一陣的抽痛,這時,從胃裡有一團火燒起,渾身的冷意頓時退去了些。掙扎著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見站在旁邊俯視著自己的那個人,武修文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就像以前難受的時候一樣,習慣性的的低聲道:「楊過,我好冷,你抱著我,好不好……」
楊過身體一震,眼裡一抹亮光閃過,但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地上的人。武修文腦子昏沉沉的,冷意又開始襲來,見身邊的人沒有動作,心裡的委屈馬上湧上來,迷糊的腦子只覺得為什麼楊過現在一點都不疼自己,眼淚一刻也沒有停止,胡亂的叫道:「楊過,你為什麼不理文兒,我好痛……」
帶著撒嬌埋怨的聲音鑽進楊過的耳朵,讓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蹲下•身,不可置信的看著不停流淚的人,手還沒碰到就被那人雙手緊緊的抓住,看著那人把自己的手拉到臉邊,冰冷的臉頰磨蹭著自己的手,那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低低的聲音,都讓楊過眼裡越來越亮。
「對不起……過了這麼久才回來……對不起……」武修文抓住那一絲溫暖,不停的道歉。
楊過抱起地上的人,這次的動作充滿著憐惜,把那人身上濕透的衣服全都剝下來,把赤•裸的人放到一邊的木床上,用被子緊緊的裹住。轉身到柜子上,這次取下了七八個白玉瓶,從裡面倒出藥丸,最後把這些藥丸都塞到武修文嘴裡。
看著床上還在發抖的人,楊過皺著眉,起身出了門,沒一會端進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褐色的湯藥。扶起床上的人,碗湊到唇邊,看到那人乖乖的啟唇吞下湯藥,微微的鬆了口氣。
把碗放到一邊,小心的扶著那人躺下,坐在床邊,看著床上的人,神色變幻。而床上的人吃了熱湯藥,嘴裡也不再說胡話了,神色也安詳下來,呼吸平穩明顯是進入了夢鄉。
楊過起身出了門,看著外面,森林的枝頭上不時的有積雪掉下來,發出啪的一聲。楊過的神色也不停的變換,這時從森林中傳出一聲高昂的「咕咕」叫聲,走出來一隻威武高大的大雕,兩隻大大的翅膀在身邊撲扇著,惹的兩旁的積雪飛舞。
楊過大步走過去,摸著大雕的翅膀。大雕似乎感覺到楊過不安的內心,沒有動,只是低低的「咕咕」叫著,像是在安慰他一樣。楊過摸著大雕,低聲的道:「雕兄,你說他是不是文兒,他是不是回來了……」
聲音中有期盼,有不安,他不敢投注太多的希望,但心底還是默默的期盼著,因為十年仿若行屍走肉的生活快讓他絕望了。彷彿看出了楊過的不安彷徨,大雕「咕咕」的叫了一聲,翅膀一個用力,把楊過向木屋中推去。
楊過看著大雕的目光,有些自嘲的一笑,再這個樣子,連雕兄都要瞧不起自己了。轉過身向屋內走去,剛走到門口,臉色一變,推開門,走到床邊,看到剛才還神色安詳的人,已經臉色潮紅,嘴也不停的說著話。
「好痛……楊過……」
「楊過……對不起……」
「大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武修文在大雪中奔波這些天,精神也一直高度緊張,現在終於到了地方,又看到楊過的樣子,心裡又痛,終於支持不住倒了下去。雖然之前楊過餵了很多葯,但終究還是壓制不住來勢洶洶的病情,讓武修文直接就發起了高燒,腦子中迷迷糊糊的,嘴裡也開始說起了胡話。
一會是撒嬌般的抱怨好痛,一會又是充滿愧疚的道歉,一會又充滿氣憤的質問大哥為什麼這樣對自己。眼淚也不停的順著眼角流下,臉色潮紅的不正常。其實當初被武三通帶走的時候,武修文心裡唯一怨的只有武敦儒,因為其他人他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不在意,所以不傷心。而且若不是因為武敦儒,他怎麼會毫無防備,那麼輕易的就被武三通制住。武敦儒,那是一起長大的大哥啊,他所認定的世上的親人,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楊過聽著床上的人不斷說出的話語,眼睛低垂,讓人看不見其中的神色,在武修文又一次叫著痛時,整個人才好像猛然反應過來,有些慌亂的,坐下,手顫抖著撫上那人帶著潮紅的臉,看到那人反射性的貼著自己的手輕輕的磨蹭,楊過臉上出現一抹燦爛的笑容。
輕輕的扶起床上的人,雙手抵上那人的背,開始緩緩的輸送內力,在感覺到對方脆弱的經脈時,微皺起眉,隨即越發小心起來,內力在游經腿部時,感覺到微微堵塞的感覺,沒有莽撞的衝擊,而是緩緩的退了出來。
把人平放在床上,看著那人潮紅的臉,手摸上去,灼燙的感覺讓他眉頭皺起,起身走到柜子邊,從一個藍色的瓶子中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走過來塞入那人口中。沒多久武修文臉上的潮紅退去,但隨之而來的是開始不斷的叫著「冷」。
楊過彷彿早就知道會這樣,沒有著急,脫去外衣,上床把床上的人抱到懷裡,看著縮在自己懷裡的人,臉上不由的浮現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