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貨郎
且說這一天,無終山一片山坡前的小路上來了個挑八根繩的。無終所稱挑八根繩的,其實就是貨郎。當時貨郎的收入不如農民高,乃是不得以的營生。
這挑八根繩的,看見山坡前一棵樹下正有三個人在歇涼,認得那是無終三絕,便上前一起乘涼聊天。期間這挑八根繩的,就問無終三絕,說:「小的蒲二,三位大師法力高深,能不能給我看看,我這每日奔波勞累,什麼時候我能買幾畝地,當個老實巴交的庄稼人啊?」
三絕之的矮個青年笑笑說:「你的要求倒不高。雖說人的命天註定,但也不像傳說的那樣分毫不差。這有的時候啊,同樣的機遇,人的品性不同做法也不一樣,自然會有不同的結果。這就叫同人不同命。」
貨郎當即一臉驚喜地問:「聽大師的話口,我還有轉運的希望?」矮個青年笑笑說:「太大的轉機沒有,比現在多少強一些,不愁吃喝倒是沒問題。」貨郎連忙拱手說:「請大師指點,小的一定不敢有忘!」矮個青年聳肩笑道:「我有心抬舉與你,又怕將來你不聽我話,自毀前程啊。」
貨郎連忙磕頭,說:「小人本無出頭之日,大師抬舉,小人絕不敢忘!請儘管囑咐!」矮個青年這才說:「我欲抬舉你做個官府衙役,這個活計平常可有些許活錢兒,吃喝不用發愁。但你須記得,不可過分。若一味鑽錢眼兒,將來自毀前程,休怪我事先沒有提醒。」
貨郎是連連磕頭,矮個青年回頭看向負劍青年:「那就得請大師勞下神嘍。」那負劍青年無奈一笑,說:「你且附耳過來。如此如此......」說著用手在貨郎的腦門上點了一下,好似還默念了些什麼。
幾天後,無終北面的遵化境內。一條山路上走來一個貨郎,正是蒲二。蒲二看看天色將晚,口中焦渴舉目四望,見前面山坡上有一點燈光,走近一看是座茅屋,蒲二上前敲了門敲,問:「有人嗎?小人蒲二,從此路過口中焦渴,尋碗水喝。」門緩緩打開,一個聲音說:「小哥請進吧!」
蒲二喝了半瓢涼水。放下瓢才看見,開門的是個秀才打扮的人,屋內一個年輕婦女,也是打扮不俗。看著不像尋常人家的百姓,便抱拳說:「相公儀錶堂堂,不似尋常人家的百姓,怎麼住在這樣荒僻不堪的山裡啊?」
那書生聞言頓時雙眼含淚,說:「不瞞小哥說,我二人乃是孤魂野鬼啊!小哥莫害怕,我們生前出自書香門第,是不會害人的。」
攀談過後方知,原來這公子姓秦,女子姓何。兩人本家是世交,二人從小青梅竹馬,指腹為婚。後來何小姐的父親科舉高中,外放做官舉家遷到任所。而秦公子的父親名落孫山,二人就此分別了。分別之時二人年齡還都不大。後來秦公子的父親又幾次科考,均是名落孫山外,連舉人都沒混上,只能滿心寄希望於秦公子。秦公子倒也算爭氣,鄉試中了舉,隨後辭別父母,進京春闈會試。
一路飢餐渴飲,曉行夜宿,眼看離京城也就兩三百里遠了。秦公子心中高興,勝利在望,夜晚投宿在一家客棧當中。山裡的客棧,不像繁華之地,往往也就幾間房,大通炕。夜間同室的幾個客人在賭錢,秦公子一心想著科考,也沒在意獨自睡了。
次日早早啟程,一路前行直到太陽西斜,眼看就離城不遠了。卻就在此時從樹林中殺出一股強盜,把刀架在秦公子的脖子上,喝令秦公子交出銀錢。秦公子是一屆書生,哪見過這陣仗,當即嚇得交出了包袱。
那幾個強盜從包裹中搜出幾兩散碎銀子,又搜遍秦公子全身,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物什,大罵晦氣。此時一個盜匪,不小心掉落了蒙臉的黑布,秦公子認出,正是前一家客店同室的賭徒!那盜匪見自己露了相,便將秦公子殺害,扒開路旁一處新墳,將秦公子草草埋了進去!卻不知,這新墳正是與秦公子青梅竹馬的何小姐的墳!
原來何小姐的父親何大人,多年來只有何小姐一個獨生女,心中總是有幾分不甘!後來夫人病故,便又續了二房。這後來的夫人生性刁蠻,看不慣何小姐,再加上自己又生了公子,便時常鼓動何大人,將小姐另嫁他人。
可無奈小姐堅決反對,何大人也是覺得自己身為官員,小姐又早有婚約在身。更不可嫌貧愛富擅自悔婚,便不予答應。小夫人便時常刁難打罵小姐,小姐度日如年,盼著秦生早日來娶,卻一直沒有音信,逐漸抑鬱成疾,一命嗚呼了。
何小姐死後,以其為孤女不入祖墳,何大人便在郊外買了一塊墓地將小姐葬了。不想陰差陽錯,盜匪將秦公子殺死後埋在小姐墳里算是並了骨了。二人生前沒在一起,死後卻意外同穴。兩個苦命鬼魂抱頭大哭,決心做一對鬼鴛鴦,成就生前婚姻。可無奈二人都是書香門第出身,不肯草草苟合。
說到此處,二人跪倒乞求蒲二為兩位亡魂主婚。蒲二為難地說:「我從未給人主婚,也不知怎麼辦啊!」秦公子卻說:「這個容易,我即刻撰寫婚書,上書我二人名字和您的名字,您擇吉日到城隍廟中燒了,再為我們買一副新棺,將我二人合葬便是。」說著,何小姐遞上兩錠銀子,說:「除了購買香燭棺材,之外算是我們對您的酬謝!」
蒲二當即表示,讓二位紡線,自己定然辦到!
第二天,蒲二拿著銀子到銀號兌換成銅錢,準備購買香燭棺木。銀號掌柜接過蒲二的銀子看了看,說:「您且坐下喝茶,我到後面備辦銅錢!」蒲二喝著茶,卻不想衝進幾個衙役,上前鎖上蒲二帶著就走。原來掌柜看出蒲二貨郎打扮,卻持有銀錠,疑為盜匪直接就報了官了。
官府何大人看了銀錠之後大吃一驚,這銀錠之上鑄有自家的何字,正是自家的銀兩!怎麼自家銀兩到了貨郎手裡?
和大人心中疑惑馬上升堂審案,蒲二將遭遇之事從頭敘述了一遍,且呈上婚書以為證明。何大人一看,認得女兒筆記,當下老淚縱橫。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生未能與女婿同床,死卻意外同穴!當即帶人前往驗證,扒開小姐墳墓,果見兩具屍體!
何大人當即與蒲二同至城隍廟,將婚書填上自己名字,與蒲二同為主婚,又將女兒女婿裝入同一具棺木重新葬了。
後來何大人感謝蒲二受女兒女婿魂魄委託,誠心辦事,便將其留在身邊管事了。
一切辦理完畢回到後堂,外面忽傳來一個聲音:「好!好!事還沒辦完呢啊!」何大人循聲望去,正三人不請自來。一個高大英武,一個負劍書生,還有一個五短身材。蒲二趕忙告訴何大人:「此三位是世外高人名喚無終三絕,在無終是家喻戶曉的高人。此次就是三位指引,小的才有機會得遇小姐與姑爺。也是三位法師施法,小的才得以與鬼魂交流而自身無損的!」
何大人聽此,趕忙施禮:「早聽有無終三絕!一直未能謀面,失敬!失敬!三位為小婿和小女所做之事,下官感謝不盡!」三位青年也抱拳還禮,那三人中的最矮的青年斜眼看了看何大人的那位小夫人,說:「干我們這一行的說話直性,得罪之處見諒!何大人對內宅管教不嚴啊!」那夫人正待發作,就聽那矮子說:「令愛與令婿遲早還要與小夫人在閻羅殿上有一辯的,何須此時動怒呢?況且妖魔鬼怪尚且不是我們對手,一個婦人就不要嫌丑啦。」
那夫人當即嚇得坐在地上,面如土色!那三人中的負劍青年抱拳說:「我三人今日拜訪,一則是提醒一下蒲二,不要忘了我們的囑託。二則是提醒何大人,當日客店之中的賭徒乃是兇手,大人可速速擒拿繩之以法,以免盜匪再禍害他人!」說罷三人便轉身離去了。
何大人當即命衙役將那家客店主人傳至縣衙,那店主不敢隱瞞,如實供出那幾個盜匪姓名。何大人派出捕快,將其一一抓獲,審問定罪。以盜匪罪處斬此處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