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情債

老爸的話說出口，所有人全都「啊？」了一聲，我也頗為驚訝。只聽李總疑惑地問：「我說老海哥，這『一夜情』還能欠？」老爸點了點頭說：「當然了。」說著老爸看向落水女鬼說：「既然你不服，那我就給你說說你的前世今生......」

你前世是一個大戶人家小姐的丫鬟。這日，小姐和老夫人要到城外寺廟進香，丫鬟則侍奉小姐梳妝。梳妝打扮過後，老夫人帶著小姐出門，留下你留守府中。你在收拾小姐妝奩的時候竟拿起首飾盒當中的金釵戴在自己頭上，對著鏡子臭美。你須知，天地之間，物各有主，非你所有，一毫也不能取！你沒有足夠的福蔭佩戴那首飾，強要插在頭上，結果出事了。夫人的轎子剛到東府，忽然想起某物什應該今日送還東府，便派一個老媽子回來傳話，讓你送此物到東府去，由於事起突然，你未及拔下頭上的金釵便倉促成行。

從東府回來，恰好遇到你的相好田六，被他拉到僻靜處親熱，親熱過程中那田六順手牽羊，拔走了你的金釵。他原想拔個定情之物，日後告訴你就是，並不知此物為小姐所有，卻不想他賭場失意，手氣不佳，輸紅了眼，竟以此物作為質當，試圖翻本，本沒翻回去，卻將此物輸給了劉三。這劉三和田六都是當地的市井混混，平日里劉三見田六和你卿卿我我就甚是不快，心中也是對你垂涎已久。正趕今日賭桌之上贏了田六，心中正是歡喜，走在街上又見你迎面走來，好像一路尋找失物的樣子，便問你所尋何物，你以金釵之事對。劉三得知了來龍去脈之後，心中起了歹念，拿出金釵，聲稱金釵可以給你，但要以一夜枕席之歡作為交換，你急於要回金釵，便滿口答應了下來，日後再做區處。可是不想，回到府後卻再沒機會出府履約，不久之後便作為小姐的陪嫁丫鬟，遠嫁江南，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見到劉三。

劉三死後幾經周折成為了一名鬼差，而你死後投胎在了一戶有錢人家。相傳人死之後要路過「奈何橋」，而這「奈何橋」頭有一塊石頭，名叫「三生石」，這「三生石」能映照出路過鬼魂的三世因果。只是這看到之鬼，投胎之前喝了孟婆湯，忘記前世，所以大家難知因果。這次你投生在一家富戶，家中有錢，卻與一個窮光蛋戀愛，以其門第相差太大，家中不同意這門親事，你便投水庫自盡了，成為了我們眼前的這名落水女鬼。

老爸轉向大家說：「要知道，落水之鬼是不可以再度投胎的，除非能夠拿到替身代替自己，才能再度投胎，可是天下水鬼千千萬，想要拿到這替身的名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像這條還鄉河上，有的落水鬼已經等候20年了，還沒拿到投生指標呢！蓋因這還鄉河，上次發水還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當時在水中被害死的那個孩子，還在等待中呢！這唐山地界的鬼魂靈界當中，有七個女鬼被稱為『唐山七姐妹』，這落水鬼則是這七姐妹當中最小的一個。這七個女鬼當中，較大的死的年代比較久遠，在靈界當中混了多年，消息靈通，這溺水的女鬼老七才會找上鬼差劉三。劉三因與本方土地生前有親戚關係，他又前世早就認識你，便以投生指標作為誘惑，再次提出要求，由於她急於想擺脫冥界的陰苦，再次答應，劉三便從親戚土地那裡欺詐搞到一個投生指標，卻不知這冥界與陽間不同，腐敗問題很快就會被發現，因此這投生問題也就功虧一簣了，哪裡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前世答應的一夜情，在這裡顯示了果報！」

接著老爸又對女鬼說：「此番因果究其原因，乃是你前世生活不檢點，與街頭混混不清不楚，由此引發波折。試想，如果你沒有與那田六私相糾扯，他又豈能拔走那金釵？再兼你強戴小姐首飾，表面上看是沒人知道，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怎麼可以因此抱怨天地不公呢？」

水鬼小七聽到這，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在了老爸面前，苦笑著說：「原來是這樣，看來我應該是這條河裡最傻的水鬼了。」老爸哈哈大笑說：「不，你不是最傻的，還有比你缺心眼的落水鬼。」我了解老爸，他這是想安慰這落水的傻鬼小七，老爸有一個習慣，就是不喜歡看人（鬼）消極。只聽老爸一邊笑一邊說：「百年之前，這條還鄉河裡頭有一個千古第一缺心眼的落水鬼。當時還鄉河年年發水，鴉鴻橋（地名）的大橋每年都會被洪水沖走，所以每年都要重修。平時人流量大的時候，河上就會有擺渡，擺渡的活計很火。有一個做小買賣的主兒，這天坐船的時候不慎將秤砣落入水中，只見秤砣入水竟然漂在水面，這人見狀便有意大聲叫：『哎呀，我的秤砣掉水裡了，待會到了對岸，我趕快下去撈去！』此言一出，只見秤砣竟然忽忽悠悠漂向了對岸的岸邊。這人上了岸，對著河裡秤砣的方向啐了一口，說：『我呸，想算計我，我特么才不上當呢！』這話說完，只見秤砣『咕嚕』一聲沉底了。」老爸哈哈大笑對落水小七說：「你說這個水鬼得多智障，秤砣能在水裡漂著嗎？」說完老爸繼續哈哈大笑，在場的幾人連同落水的小七也一起笑了起來。

笑罷，郝大膽面露尷尬地對水鬼小七說：「那什麼大妹子，當時吧，真不是我變卦故意禍害你，只是那真是我家親戚，我總不能.....現在你投胎沒投成，看看需要我做點啥的你說話，畢竟咱們認識一場，我也是挺不好意思。你說吧，想要超度的話，師父就在這呢，到時候費用我給你出。下頭需要用錢啥的跟我說，到時候我給你燒。」李總也是個俠義之人，只聽李總一拍胸脯說：「既然咱事發生在我這，錢哪能讓兄弟你出啊，我出了！」隨後李總把眼神遞向了我老爸說：「老海哥，您看需要多少錢，您說話。」老爸呵呵一笑說：「你拉倒吧，什麼錢不錢的，這事本來也是我答應大膽的。」李總笑了笑轉頭對郝大膽說：「不過你小子膽子是真夠大的，這換成我早嚇得尿褲子了。你小子不會是天生就這麼大的膽子吧？總不能父母給你起名就叫大膽吧？」

郝大膽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當然不是爹媽起的，我本名叫郝俊生。大膽這個名是前些年工友給我起的外號。當時我們接了個活，給人蓋廠房，院子剛圈起來時間不長，正在完善裡頭的廠房。包工頭下來查進度，我跟他要工錢，都拖欠幾個月了。他說：『錢還沒要下來呢，你在這當著這麼多人跟我要，我也不說不給你。這樣吧，我開個玩笑。』他隨手拿起一個電錶箱子讓電工安在了牆上，然後把錢拿出來鎖在了電錶箱子裡頭，把鑰匙拔了出來：『今天收工以後我把鑰匙給你，你要是晚上敢來取，錢就算給你了。你要是不敢，明天我就拿回去了。』那個時候，牆還沒蓋完，牆外頭是一片墳地。為了排水，工地在牆下頭設了一個排水口，裝上了鐵蓖子（音：bizi），全院兒的雨水都從這個排水口出，排到墳地里。有一座墳被水衝出了一個大窟窿，前門已經被建築材料擋住了，只能從墳窟窿邊繞過去才行。晚上我來的時候，那窟窿里就有聲音：『郝俊生，你下來。』我一聽，這是從管子里傳出來的聲兒，原來這幫壞小子通過鐵篦子從地下插了一根管子到那窟窿裡頭，他們在牆後邊對著管子說話。我聽出了是工友故意嚇唬我，就回答說：『你上來！』那邊又說：『你下來！』我這邊又說：『你上來！』結果那邊說：『你下來我就上去！』我樂了，回答說：『你上來，我就下去。』結果幾個小子忍不住，爬出來哈哈大笑，從此我就落下了一個『郝大膽』的外號了。」

正在這時，門外一陣高跟鞋的腳步聲傳來，芬姨闖了進來：「我說你們還有完沒完？我都快睡著了！」這時候，跪在地上的水鬼小七身形未動，腦袋卻轉了一百八十度看向了身後的芬姨，驚呼：「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