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擦肩而過
馮家因為馮太太傷心的緣故,一家人除了小兒苦惱之外,安靜得彷彿無人存在。。
傅薇穿過衚衕來到馮宅門前,立在一步之遙處不敢上前。
她如果就此死了,大約他們也只會難過一段時間,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彷彿天塌了一樣。可她活了下來,用藝淑的命換來的,難過痛苦經由馮家再到她這裡便成了雙倍。
她只是來看看,看一眼就走,她需要去找個人,找到他之後再帶著他一起給舅舅舅母盡孝。
她從懷裡拿出一個信封從門縫裡塞進去,隨後敲了敲門。
女人抱著孩子來開門,看見了地上的信封,打開來裡面是一沓錢還有一張寫了寥寥數語的信件。女人開門四下看一眼反鎖上門進了屋,「母親,薇薇來過又走了,留下了這個。」
馮太太愣了一下拿著信件看了一遍痛哭流涕,都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她怎麼會怪活著的這一個。如果情況相反,薇薇也會那麼做的,她只是難過罷了。
「母親,您別難過了,等時局再平穩一些我陪您去上海將藝淑帶回來。」
「哎,我知道,我都知道。」死了的人已經回不來了,但願活著的人都能平安。
噹噹,又有人敲門,女人把孩子遞給馮太太到院里去開了門,是一個陌生男人,長得很俊朗,著一襲鴉青色的長衫頭戴禮帽。
「請問是馮維義馮先生家嗎?」
「這裡是馮宅,請問您是……」
「我姓穆,我來找馮小姐。」
女人心裡咯噔一下,急忙回頭看了一眼隨後出門帶上了門,「您跟我到別處去說。」
穆寒亭捏著帽子回頭看一眼四合院,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女人應該是馮藝淑的大嫂。只是為什麼聽說自己來找人她會這麼驚慌?
「穆先生,我聽母親提過您跟薇薇的事,想必您也知道了真相。我也不瞞您了,藝淑確實出事了,我們都瞞著母親,直到前不久一位宋先生來過暴露了真相,母親知道之後就一直哭。」
「對不住,還請馮太太節哀。」
女人擦了一下眼淚,「這不怪您,是藝淑自己的選擇。」
「所以我來問問,您知道傅薇現在在哪兒嗎?」
女人被提醒,一下子從悲傷中驚醒,一臉慌亂,「她在您來之前剛來過,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些錢。」
「她來過?」穆寒亭的心忽然如吹起狂風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他嘴角動了動勉強按捺住激動問道,「可知她會去哪兒?」
「不清楚,不過我聽父親提過一句她應該去救助病人了。」女人說完沖著穆寒亭彎了彎腰,「穆先生如果找到她,請轉告一句話,我們全家沒有人怪她。」
「謝謝理解,我走了,帶我向馮先生馮太太問好。」穆寒亭說完幾乎是疾步跑出衚衕,衚衕外緊鄰的大街上人來人往,他在縱橫交錯的街道上尋找著,尋找與她有關的特徵,尋找她曾經來過的痕迹。
他已經走了幾個月了,從上海到北平不遠千里,興許他們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地點彼此擦肩而過,可他還是把她弄丟了。
「會長,咱們找了十來天了,您說傅法醫會不會去上海找您了?」
「臨山,你願不願意留在北平過一種安穩的日子?我可以讓人安排。」
「不願意,我就想跟著會長,您去哪兒我去哪兒。」
「本以為趕走了那些人就能太平,誰知道竟比原來還要奔波和兇險。走吧,一起回上海,之後我們就在那裡等她。」
千里路他走走停停幾個月,這一次不知道又要花費多久,他與她分別在寒冬臘月,如今已春暖花開,他會找到她的,一定!
此時的傅薇正在一座小院里收拾剛挖出來的竹筍。
「藝淑,你放著我自己來,同事不是約你出去逛街嗎?還不趕緊去。」老太太從廚房裡出來,一臉笑地打趣她。
「您可別說您不知道他什麼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不是人之常情?再說你醫術高超人緣又好,他來追你也屬正常。」
傅薇笑笑,「別了,爺爺今天又不挖筍,改天吧。」
哈哈,老太太哈哈大笑起來,「那這幫小夥子可有的等了,今年的春筍已經沒了,只能等冬天了。」
正在這時,院門被推開,老先生甩著手進來,後頭跟著背著一筐子野菜的年輕後生,老太太看一眼隨後扭頭看著傅薇,「以後是不是不能讓老傢伙出門做活了?」
傅薇笑了笑,無奈起身招呼同事坐下,給他泡了杯竹葉茶,「你這樣是要把這個家的農活都承包了嗎?」
「只要你肯教我怎麼刮骨縫合,我可以自帶糧食過來幫忙。」
「好啊,你來吧。」這種發誓威脅人的手段,她向來不吃這一套,這個世界上除了那一個沒人能夠威脅得了她。
同事也看出她的臉色不悅來,趕緊站起來賠禮,「是我說錯了,這樣,我不單是給自己求一個機會,我回頭跟院長說一聲,讓他組織全院外科大夫都來學習怎麼樣?」
「可以,你請便吧。」傅薇來到院門口沖著對方擺出了送客的姿態,「明天上班見。」
同事有些尷尬,「藝淑,我……」
「我感恩你救了我一命,所以你是個好人,僅此而已。」傅薇說罷禮貌客氣地把人讓了出去。
她是在即將到達上海的火車上發現自己不小心染上了那東西,幸虧只在皮膚表面沒有深入骨血。於是她當機立斷在嘉興下了火車,找地方住宿的時候碰見了穆寒青安頓在嘉興的家人。
他們已經已經認不出現在這個剪著齊耳短髮一臉靦腆笑容的人了,她以租房子的名義住進了小院。再後來她清除了身上的感染源,也順利進入醫院成了外科大夫。
想來人生也是奇妙,學的醫學後來跑去當法醫,兜兜轉轉治癒了無數活人又成了醫生,大約她這輩子都跟手術刀分不開了。
她住在嘉興既不會驚擾上海認識她的人,也便於打聽消息,她已經知道了上海發生的事情。
許多張面孔,好的壞的都成了一抔黃土,她知道小院有一個替身,那張臉還是經過她的手變得跟他一模一樣的。
所以她在等,等他回來,等一個冬去春來的溫暖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