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給你的報酬
競標結束之後，楊諾獨自躲在洗手間，雙手接了水一捧又一捧地撲到臉上。
冰涼的水撲在皮膚上帶來的微微顫慄可以令她短暫的忘記剛才的難堪和心痛。
她抬起頭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才忽然想起原先化好的妝，此刻已經全部暈開了，下眼瞼的位置黑乎乎一團，像個看不清喜怒的小丑。
她情不自禁地有些想笑，鼻子里卻一片酸澀。
想起剛才何斯彥句句刻意中傷的話語，雖然對何斯彥已經不抱太大的期望，但是那些話仍舊化作了尖銳的利劍向她呼嘯而來。
何斯彥打擊的不僅僅是她的自信心還硬生生扼殺了她對婚姻生活的美好嚮往。
楊諾站在盥洗台前發獃，洗手間的門忽然「篤篤」響了兩下。
她回頭看過去，只見門口站了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幹練女人，看到楊諾的臉時不由自主的嚇了一跳。
楊諾訕訕的笑了笑，想到自己暈開的「黑眼圈」和滿臉的水珠，連忙抽了面紙擦拭。
女人是葉凌捷公司的人，張口就是公事公辦的話語：「楊小姐，葉總請您去他的辦公室一趟。」
楊諾連連點頭道謝。
剛才會議結束她就躲出來了，既然競標成功，可能現在葉凌捷是有什麼事情要跟她談吧。
楊諾將臉上花了的妝擦乾淨，也沒有重新畫一遍的興緻了，反正葉凌捷連她更丑的樣子都見過，所以直接就素麵朝天地去了葉凌捷的辦公室。
她原本做好了葉凌捷不正經的恭喜或者調侃她的準備，再不濟安慰兩句應該是有的吧。但是沒想到一進門，葉凌捷就丟了一份合同過來，言簡意賅道：「簽了。」
楊諾看眼辦公桌前頭也不抬的葉凌捷心裡有些奇怪，他吃炸藥了？剛才還在會議室里與她私下擠眉弄眼，與她一起唱雙簧懟何斯彥，怎麼現在態度忽然轉換這麼大？
楊諾拿起合同一頁頁翻著，確實是此次競標項目的合同。
還沒等她看完，葉凌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陪我睡了一晚，這份合同就作為報酬，如果不夠後期的附加條件我會再給你放開一些。」
楊諾愣了愣，抬頭看向葉凌捷。
他說什麼？作為陪他睡了一晚的報酬？
楊諾握著合同的手指倏忽收緊。
怎麼？他跟何斯彥是商量好了嗎？一起來令她難堪？
葉凌捷手中的滑鼠滑的飛快，其實這份合同完全是楊諾自己爭取到的，哪裡需要用他來給？但是他只要一想到楊諾在何斯彥面前委曲求全的樣子就沒來由的一陣怒火中燒。
為什麼楊諾能在他面前卑微成那個樣子？到底是因為楊家依附何家的緣故，還是因為在乎所以甘願低到泥土裡去？
楊諾的手指越攥越緊，合同的紙張被攥得皺巴巴的，像是一顆被人攥在手掌里的心臟。
她很想將這份合同狠狠的摔過去，甚至丟下一筆錢奚落他那晚的服務不錯，然後漂亮地轉身離開。
但是……
想想殘破的家庭和婚姻，因為利益不惜將她推出去的爸爸，虎視眈眈的繼母和妹妹，還有將她棄如敝履的老公。
她沒有資本。
楊諾深深吸氣，將眼眶裡湧出來的眼淚用力的忍回去，咬牙道：「，好，多謝葉總。」
聽到她帶著隱忍哭腔的聲音，葉凌捷忍不住僅僅皺眉，抬起頭來看向面前的女人。
就見面前的楊諾沒有了剛才精緻的妝容，清湯掛麵的一張臉，皮膚白皙光滑，漂亮的杏核眼因為被淚水滋潤過的緣故透出盈盈的光澤。
眼眶泛紅，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已然是委屈至極的樣子。
葉凌捷忽然又有些不忍，但是從來都是眾星捧月的他，縱然心疼，卻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他站起身，修長的手指落進西裝褲的口袋裡，站到女人身邊，幾次欲言又止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楊諾已經簽好了合同遞過來。
葉凌捷接過女人手裡的合同，看到落款處，公公整整的「楊諾」兩個字，心裡忽然一陣異常的煩躁。
「我可以走了嗎？」楊諾問道。
聽到她疏遠生硬的話語，葉凌捷心中一緊，忽然走過來抓住了她的手腕：「不準走，我說讓你走了嗎？」
楊諾掙了掙，但是男人的力氣大的很，一雙手像鐵箍一樣禁錮住了她。
她咬牙抬起頭來：「怎麼？難道葉總竟然會對一個被人玩過的女人產生興趣？還是需要我再陪葉總一晚？這一次您會給我什麼報酬呢？」
她的話語里透著一股凌厲的決絕，但是眼眶裡的眼淚卻再次涌了出來，搖搖欲墜。
「楊諾……」聽到她這麼說自己，葉凌捷的目光沉了下去，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葉總，我不明白，我在你們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她的倔強再也維持不住，眼淚不受控制地掉出了眼眶，但仍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是個玩物，還是你們眼中的消遣？」
「楊諾，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葉凌捷的聲音里有了一絲憤怒。
他的女人，怎麼會是玩物或者消遣？
楊諾忽然嗤笑一聲，現在她連奚落自己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楊諾眼中的眼淚掉得又快又急，但眼睛卻仍舊倔強地死死看住葉凌捷，沒有發出一聲哭泣，這樣的她讓他又心疼又自責。
面對她的眼淚卻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見他不說話，楊諾一言不發，轉身就要離開。
葉凌捷心中頓時著急起來，握住她的手就直接將她拉的迴轉身來。
楊諾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被抵到了牆上，葉凌捷的臉近在咫尺，他的胳膊撐在身邊的牆壁上將她圈在了他的懷中。
楊諾愣愣的看著他，眸子里的神色迷茫又可憐。
葉凌捷只覺得腦中那根弦「錚」地一聲斷掉了。
他直接俯身向那片柔軟吻了上去，觸感意料之中的好，柔軟馨香，讓他禁不住想要汲取更多。
楊諾瞬間睜大了眼睛，心裡的委屈像浪潮一樣一波一波的涌了上來。
他這算什麼？明明討厭她卻不放過她。
反應過來，楊諾奮力的掙紮起來，雙手不斷地捶打著他的胸膛，試圖將他推開。
葉凌捷直接握住她亂動的手背到身後去，筆直的長腿向前死死別住了她，令她動彈不得。
懷中的女人終於安靜了一些，但是卻又有些……過分的安靜。
正在這時，一滴眼淚滑了下來，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冰涼咸澀的液體落在他們雙唇的交界處。
葉凌捷愣了愣，緩緩放開了她，低頭看著懷中的女人。
「楊諾，你……」
「啪！」
葉凌捷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就狠很的揮上了他的臉，葉凌捷側過頭去有些不可置信。
這天底下還沒有哪個人能打的了他葉凌捷，楊諾絕對是開天闢地第一人。
楊諾氣得歇斯底里，瘋了一般尖叫道：「葉凌捷，你王八蛋。」
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氣成這個樣子，就算楊志平和何斯彥那麼對她，她都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
趁他還沒反應過來，楊諾狠狠地推開面前的葉凌捷跑出了他的辦公室。
半晌，葉凌捷才緩緩回過頭來，手指撫上臉頰定定的看著辦公室外跑走的纖弱背影，臉上忽然升起了一絲極其開心的笑意。
出了產業園區的大樓，楊諾漫無目的走在路上，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只有她茫然無目的。
最近因為競標工程的緣故，她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又因為才哭過的緣故，眼睛酸脹腫痛。
她抬眼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只要一安靜下來葉凌捷的話語就一聲又一聲的響在耳邊，於是忍不住又要落下淚來。她連忙抬頭看向天空，想要讓眼淚自己倒流回去。
很奇怪的，許是有了更痛的對比，何斯彥那些傷人的話語反而有些不重要了。
拿下了項目又如何呢？她的自由好像還是永遠遙遙無期。
不知走了多遠，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她不躲不閃，睜開眼睛看向聲源處。
一輛紅色的法拉利停在她身邊很近的位置，她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車主的技術好，這輛車一定會撞上她。
車窗緩緩搖了下來，玻璃後面是危婭媛那張精緻利落的臉。
她沒好氣地摘下臉上的墨鏡：「看到車來了你不會躲嗎？」
幸虧危婭媛只是想嚇唬她一下，但是卻沒想到楊諾竟然不躲不閃。
楊諾臉上的神情沒有變化，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憂傷，這讓危婭媛愣了愣。
成功拿下了產業園區的電子競標項目，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她不是應該欣喜若狂嗎？怎麼樣都不該是現在這樣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啊。
楊諾眼眸微動：「危小姐，好巧。」
危婭媛抬起眼睛看她：「一點都不巧，楊諾，我等你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