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豐腴巫女
郝天臨發現小姑娘看不見喬子湄,於是問她:「蘭媖,你巫術學得怎麼樣?」
蘭媖大讚自己道:「我學得當然好啊,連師父都贊我天資聰慧!」
郝天臨暗裡偷笑,連個鬼都看不見,還說天資聰慧!
蘭媖將他們帶到客堂處,道:「師父還在接待客人,你等一下吧。」
郝天臨點頭,輕車熟路找了個位置坐下。
蘭媖離開了一陣,回來時捧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碟熱氣騰騰、飄著香氣的黃金糕和一杯茶水,她放下糕點,將茶遞給郝天臨,坐在了和郝天臨隔了一個小茶桌的座位上,兩人看上去甚是熟絡。
蘭媖單手托腮,笑眯眯道:「郝大哥,快嘗嘗我炸的黃金南瓜糕。」
郝天臨剛才聞到香味就咽口水了,趕緊夾了一塊,湊近嘴邊,熱氣撲面,他吹涼了些再放進嘴裡,又香又脆,裡面還包了豆沙餡,餡料在嘴裡爆開,甜滋滋地蔓延下胃。他點點頭以表讚賞,吃完一塊又接著吃了第二塊。
喬子湄看著他吃得滋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蘭媖看他吃得那麼香,也是對自己廚藝的一種肯定,心裡自然高興,又道:「郝大哥,你好久不來了,我好生挂念啊!特別是我師父,更是挂念!」
這話似乎蘊藏著什麼含義,郝天臨不好意思地看向一旁的喬子湄,然後笑罵蘭媖道:「小丫頭,儘是胡說!」
蘭媖好奇他怎麼總是看向旁邊,他看的那個方向又像看著門外,以為他怕師父偷聽,於是道:「別看了,沒有其他人,是我自己偷偷說的,不是師父指使我的,我師父對你怎麼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郝天臨轉開話題,笑道:「我也十分挂念你的廚藝。」
「你呀,這麼大個人啦,還害羞呢!」蘭媖說話的口吻像極了一個訓話小孩的長輩。
還別說,郝天臨臉上真的泛紅了,他又尷尬地看了眼喬子湄,好笑道:「你這小丫頭儘是胡說八道。」
他們又聊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一個身材高挑、體態豐腴的女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客堂門口,女子雙目清澈明亮,皮膚白凈細膩,額上披著薄薄一層齊劉海,氣質高雅端莊,她右手拿著一根鑲著藍寶石的金色巫杖,身穿一身黑裙子,套了件帶帽子的黑色披風,唯獨胸前那部分沒包裹嚴實,微露飽滿的身材,甚是性感。
「師父!」蘭媖叫著,走到她身旁扶她。
女子瞟了眼站在郝天臨身旁的女子,小嘴微開,聲音清脆道:「郝大哥,你是惹了什麼風流債嗎?」
「南宮姑娘。」郝天臨尷尬,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這位姑娘被一個奇怪的人襲擊,是我救了她。」
南宮依看向喬子湄,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將她凍住。
「子湄見過南宮姑娘!」喬子湄向南宮依行禮道。南宮依身上似乎有著某種駭人的能力,且面無笑容,給人感覺十分高冷,喬子湄有點害怕,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蘭媖雲里霧裡:「師父,你們在說什麼?」
郝天臨笑著調侃:「蘭媖,你不是說自己天資聰慧嗎,怎麼連有客都不知道?」
南宮依對郝天臨說道:「你讓我收的這個徒弟,似乎不是學巫術的料,幸好她煮的東西很合我胃口,當個丫頭使喚還是挺好的,但在外頭,可千萬不能說是我南宮依的徒弟。」
蘭媖嬌嗔道:「師父!我經驗少啊,又無法力,自然是不輕易能發現鬼魂的!」
郝天臨想起自己初次看到喬子湄的時候,也誤將她看作是人,於是問道:「南宮姑娘,人和鬼,怎麼分辨出來?」
南宮依輕露笑容,盯著郝天臨的臉說道:「鬼魂看上去毫無生氣,使人害怕,氣場會讓人感到寒冷,這是外在的感受,而肉眼分辨,則要看他們的雙腳,仔細看,他們的雙腳是離地的,他們沒有影子,沒有汗水,卻能流血流淚,他們不能吃東西,卻能靠吸取食物的味道飽腹,他們能讓人看見或者看不見自己,他們還能上那些陽氣不足的人身,其實鬼和人一樣,只是沒有了肉體,並不需要害怕,人作惡,比鬼更可怕,不是每個鬼都能碰到你,他們能嚇到你的,也許只是他們可怖的面容和那雙不知何時就一直瞪著你的眼睛,倘若害怕,當作看不見即可。但也有惡鬼能害人,能不能躲過,那就看命了!」
喬子湄發現,南宮依只有對著郝天臨說話時,臉上的冰霜才會瓦解露出微笑,堅硬的語氣才會變得柔軟,而且她的眼睛,是一刻不休地盯著他,似乎是想多看幾眼,再多看幾眼。
喬子湄現身,向蘭媖行禮道:「蘭媖姑娘,子湄有禮了!」
蘭媖誇張地大叫道:「哇,好標緻的姐姐!」
南宮依冰冷的目光掠過蘭媖,嚇得蘭媖收起笑容,小聲自言自語念叨:「知道了,小聲說話,注意禮儀……」
南宮依語氣冷淡,問喬子湄:「你有什麼困難?」
「我是喬家之女,掉下山崖橫死荒山野嶺,我想投胎,不想做遊魂!求南宮姑娘幫幫我!」喬子湄說到激動之處便跪下了。
「跟我來。」南宮依語氣冰冷道。
她們走到正堂前的一張雕刻著精美花朵的木桌前,上面擺放著很多不知名的法器。
喬子湄看著木桌上的花紋,問:「好美的花,這花叫什麼名字?」
南宮依幽幽道:「花開不見葉,葉在不見花,花葉兩不見,此乃彼岸花。」
「花葉不相見……彼岸花……」喬子湄細語著,猛然想起,這就是老奶奶說能夠指引她去鬼門關的花?世上居然有一種花是花葉不同在的,像是和自己深愛的人不能相見一般,好悲情的花啊!
南宮依繼續說著:「黃泉路上長滿彼岸花,像血一樣蔓延至奈何橋,這花有著獨特的香氣,能讓人想起生前的種種,讓捨不得投胎的鬼魂墮入忘川河,在血紅腥臭的河水中忍耐千年,同時又將自己所愛之人銘記千年,在這一千年裡,他們會一次次地看到所愛的人走過奈何橋,卻永遠無法與所愛的人說上一句話,千年以後,如果你還能記得所愛的人,可以不喝孟婆湯,投胎去尋找愛人,但很多鬼魂過了短短數百年,就會將自己所愛的人忘得乾乾淨淨,甚至連自己是誰都忘掉!」
喬子湄感嘆道:「太傻了!」
南宮依的目光聚焦在一點,若有所思,少傾醒過神來,將巫杖擺放在桌上,左手捧起一個水晶球,閉上雙眼,右手動作優雅嫻熟地在水晶球上方不停地遊走著,嘴上喃喃細語著一些咒語,水晶球頓時變得五色絢爛、光燦奪目。
少傾,南宮依閉著眼對喬子湄說道:「將手心放在水晶球上。」
喬子湄將手緊貼在如夢如幻的水晶球上,驟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將她的意識扯進水晶球,腦中不停地閃現著各種零碎的畫面,直到神奇的力量消失后,喬子湄才能放開摸著水晶球的手。
南宮依撒了手,水晶球上的光芒瞬間消失了,重回冰冷的樣子。
喬子湄緊皺著眉頭,似有所思,眼中閃現著複雜的情緒,
郝天臨見她模樣古怪,便問:「喬姑娘,你怎麼了?」
喬子湄揉著眩暈的腦袋,說道:「我看到有個和我長得很像的女子,她壞事做盡,最後死於非命,好恐怖……南宮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南宮依眼底像是染了一層層冰霜,只看得人心尖發顫,她道:「你所看到的,是你的前生,你此生沒做壞事,之所以橫死還是因為前生所造的孽!」
喬子湄現在清楚了,自己前世所造的孽,實在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抵償不了。
蘭媖好奇道:「姐姐,你到底看到什麼?」
喬子湄眸里含著淚,喃喃道:「我前生本是一個窮人家之女孟小憐,後來遇到寧國的帝王寧業,嫁給了他,因為被人害過,經歷了世態炎涼,孟小憐成了心狠手辣的人,她害其他妃子滑胎、枉死,殫精竭慮,終於坐上了皇后的位置,但還不知足,謀害帝王,讓自己的兒子寧熙坐上了皇位,還奪走政權,成了攝政皇太后,讓兒子萎靡不振,孟小憐毀亂後宮、謀害忠臣、挑起多國戰事,以致於生靈塗炭,後來,寧熙受到忍辱負重忠臣指點,想法奪回政權和軍權,將她弔死在後宮中。」
郝天臨聽完她所說的,感到不可置信,寧國有名的奸妃孟小憐的轉世此時此刻居然站在他的面前!
蘭媖聽得直搖頭,嘖嘖道:「原來你前世這麼壞呀!」
喬子湄面露愧色,問:「我作了如此大惡,此生為何投胎富貴人家?」
南宮依又拿起水晶球,向水晶球施法,水晶球再次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喬子湄將手貼上冰涼細滑的球體。
喬子湄的意識再次被帶進水晶球,白霧,天宮,黑蛇,誅仙台……
「啊!」喬子湄倒吸一口涼氣,猛然放開貼著水晶球的手掌,醒過神來。
蘭媖見她模樣如此驚詫,急急問道:「你看到什麼?」
喬子湄沉思一陣,緩緩道來:「兩千年前,我本是天庭上的一個小仙雲夢仙子,看管著一條被關在仙籠的黑蛇精,蛇精為禍人間、作惡多端,並且必須要找到它的天敵才能將它殺死,只能暫時關押。後來因雲夢的疏忽大意,讓蛇精的同夥救走蛇精,天庭懲罰雲夢跳下誅仙台,永墮輪迴。後來雲夢經過無數次輪迴,都是大善之人,可到了孟小憐那一世……」
「你前世以前做過神仙!」蘭媖兩眼放光道。
「嗯。」喬子湄虛弱地點頭,她受了兩次施法,已經筋疲力竭。
南宮依說道:「你輪迴前曾是仙子,是要經過幾世的積德、辛苦的修鍊才能成為神仙,做了錯事要墮入輪迴,輪迴后的生生世世,你都是大善之人,這是其一;其二,你前世的兒子是一位明君,為百姓做了許多好事,這自然為你添了不少福報,而你,受過地獄百般磨難,終於能投胎為人。可你以為,身為人,就不是受難嗎?你這一生雖投生富貴,卻一生坎坷。地獄的事,我等不能參透,唯一能做的,就是心存善良,自然能渡過劫難。」
南宮依看著疲乏的喬子湄,又道:「我之所以讓你看到自己的前生,是想告訴你,你前生所做的事,要好幾輩子都補償不完,地獄之苦可怖至極,就算讓你過了地獄的磨難,可以投胎,也是要過一個悲慘的人生,更慘的,是淪為畜生道,任人宰割。冥冥中自有定數,我勸你積滿功德,地獄使者自然會帶你投胎。」
喬子湄默不作聲,她還沉浸在生生世世的回憶當中,但回憶極其模糊,變得越來越不清晰。
郝天臨見時候不早了,向南宮依告辭,道:「既然事情已有答案,那我們就不打擾南宮姑娘了!」
喬子湄也行禮道:「多謝南宮姑娘!」
南宮依頷首,轉身整理著木桌上的法器,可目光卻呆在半空,注意力全都放在郝天臨離開的腳步上。
蘭媖蹦跳著帶路,道:「我送送你們。」
南宮依回頭,看向郝天臨離開的背影,目光一轉,看到他身旁的喬子湄,柔情如水的目光馬上變得深邃冰冷。
蘭媖不舍地倚在門邊,眨巴著眼睛道:「常來哦!」
郝天臨帶著喬子湄走過又長又窄的巷子,他邊走邊不時地瞟了眼身旁愁眉不展的她,走了一陣,他終於打破沉默,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喬子湄心不在焉地搖頭,她還在思考著剛剛所經歷的事情,既然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那她的後路是什麼?
郝天臨忽然撿起地上的一片葉子,放在手掌上,微風微弱,吹不掉葉子。
喬子湄不知何故,靜靜看著他。
郝天臨將手掌湊近嘴邊,對著手上的葉子吹了一口氣,單薄的葉子舞動著掉在地面,他說道:「放下自在,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讓一切都隨著風飄散,順其自然,不要強求著要改變什麼,人世間有那麼多奇妙的事物,欣賞和享受都來不及,為什麼還要去糾結以前的事,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徒增不快,別走進以前的死胡同里,往前走,世間很美!」
喬子湄看著眼前認真勸說自己的男子,心中莫名感動,她點點頭,由衷地笑了。
郝天臨和她相視而笑,看見她笑起來嘴角邊浮現出兩個小小的梨渦,十分甜美可愛!
喬子湄眼中的陰霾一掃而空,雙眸重現光彩,微笑道:「郝大哥,謝謝你!想了想,我現在雖然沒了軀殼,但總算過得自在,經歷過最糟的,不會有更糟的了!」
郝天臨聽到她的話,感到有些心酸。
喬子湄語氣輕鬆道:「郝大哥,我們就此別過!」
郝天臨訝異道:「你要去哪裡?」
喬子湄看向窄長巷子外漸少的行人,再看向浮於空中被五彩晚霞遮去一半的、已然斂去耀眼光芒的暖日,笑道:「就如你所說的,世間很美,以前來不及欣賞,我要好好去看看,再努力積功德,好有些盼頭!」
郝天臨和她道別後,騎馬趕回王府,落日的餘暉灑滿全身,很是溫暖。
他回到雍王府時,府里的人正準備吃晚膳,平時伺候侍衛們的丫頭夏純跑去庖屋幫他去取,很快便拿來了三菜一湯和一壺酒,在一旁伺候著他。
郝天臨見她放下飯菜還不走,可藹道:「夏純,你去歇息吧!」
夏純搖頭,道:「總管辛苦了,夏純想伺候您一下,也好將碗筷收走。」
郝天臨湊近酒壺聞了下,便問:「挺香,這是什麼酒?」
夏純笑嘻嘻道:「這是我老家親戚送來的桂花釀,可甜潤呢!」
夏純說著,幫他斟酒。
郝天臨幾杯酒下肚,皮膚慢慢泛紅,全身像火燒般灼熱,他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慢慢站起來邊脫衣衫邊道:「夏純,這酒後勁十足,我要歇息了,你還是先下去吧!」
夏純看了他一陣,忽然解開前襟上的扣子,拉低衣服,露出白皙的玉背,引人遐思。
郝天臨見她如此,立馬手掌遮臉,驚道:「快穿好!」
她握住他滾燙的手放在自己白膩的肩膀上,溫柔道:「讓奴婢伺候您!」
夏純的相貌雖然說不上是天姿國色,但還算清秀,皮膚白膩,身材姣好,這麼個嫵媚溫柔女子的引誘,正常男人都難以把持,更何況是喝醉的男人?郝天臨只覺得全身滾燙,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