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長林處境
武英殿上的血案發生后,蕭歆將蕭庭生留下商議對策,他看著蕭平旌長大,當然知道蕭平旌不是故意的,但現在北燕嫡皇子確確實實是死在了武英殿,死於蕭平旌與重華郡主的打鬥,於情於理,錯處都在己方,要想保住蕭平旌,只有作出讓步,哎,他何嘗不知這是一條下策,但朝中大臣由來忌憚長林王府,他也只能與王兄商量,但王兄不善權謀,哪裡能有什麼好辦法。
選擇了這麼一條下策,蕭歆心裡難以痛快,卻也只有忍著,想到之前太子受了涼,便決定先去東宮看看。阻止了奴才們的通報,他走到了東宮門口,方欲進去,便聽到了皇后正與太子說著話,解答了他困惑了接近十年都不能理解的事情,在元時出生后,皇后就突然對長林王府那麼防備的根由,原來是因為長年做著噩夢,這些年也真苦了她,他的不理解,想必讓她很是苦惱吧?
聽到皇后說她相信長林王府的忠心,蕭歆頓時欣慰不已,便要進去,皇後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停住了腳步,「但是,光陛下相信,我們娘倆相信是沒有用的。」
蕭歆何嘗不知光憑他們的信任沒有什麼用呢?他在還好,能壓住那一幫子文臣,可是他的身體,萬一他不在了呢?他幾乎可以想象長林王府的結局,他的王兄,恐不得善終啊,那樣他有何顏面去面見先帝……鬼使神差的,他想要聽聽皇后對這件事的看法,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的皇后,與以前不同了,似乎就如同她先前說的,以前魔障了,現在清醒了,能看清以前不能看清的事了……
外面的人受了蕭歆的示意不得通報,不得出聲,裡面的人自然不知外面有個重量級人物在聽壁角。所以蕭景寧繼續著她先前的話。
「一個國家,若想長治久安,必須要做到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文臣不害怕武將兵力強大,武將不忌憚文臣權勢滔天,文治武功齊策並進,方為佳策。然現在咱們大梁的局面是,長林軍威名赫赫震懾的,不僅僅是敵國,這威名讓朝中文臣們坐立難安。而陛下又對長林王府全然信任,而朝中文臣,他們不相信長林王府的忠心嗎?其實他們也都相信,看著長林王府這兩代,他們都絕對的忠誠,但是他們怕什麼呢?元時,你可知曉?」
蕭元時在聽罷蕭景寧這一番話后,便努力思考著,而蕭景寧也有意讓他學會自主思考去發現事情的本質,便適時的引導著。而蕭元時在思考一番后,有些不確定的看看蕭景寧,在她鼓勵的目光下,斷斷續續的說出他的猜測。
「他們怕……他們怕長林王府的權力過大,他們無法壓制,而父皇的身體不大好,若是……若是……有個萬一,兒臣……兒臣少年……登基,主少國疑,若是不能壓制長林王府,一旦長林王府在那時反叛……他們怕的,是長林王府的赫赫威名,怕的是他們想反就能反,而且反了一定能成功……可,可是母后,無論是皇伯父,還是兩位哥哥,他們都絕對不是那樣的人啊……那些朝臣怎麼可以……」
「就如你所說的,這樣的長林王府,怎麼可能不遭忌憚?」蕭景寧點點頭,蕭元時雖還年幼,卻並不糊塗,只要願意去想,那就能想得明白,「就因為這個,他們便已經為長林王府定下了罪。」
「可……可是打仗太過厲害,也是罪嗎?」
蕭元時有些不知所措,心如亂麻,他從來沒有深想過這個問題,父皇也沒有就這個問題教導過他,可今日蕭景寧的引導,為他打開了這扇門,往日只想與平旌哥哥肆意玩耍的他,如今很是恐懼,他好害怕,他怕他保不住長林王府,保不住疼他的皇伯父,握著他的手教他橫撇豎捺的平章哥哥,以及那個抱著他轉圈圈飛高高的平旌哥哥,他眼裡續了淚水,心裡難受得要死,未來的路竟然如此黑暗嗎。
「在他們心裡,長林之罪,罪在將來。」
看出蕭元時的掙扎與無措,蕭景寧固然心疼,卻不得不繼續下去,若是元時不能挺過這一關,那麼他對以後便只會有恐懼,元時,想要保護好在意的人,你就必須成長,要麼成為他們的庇佑,要麼在他們的庇佑下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一個個離你而去,選擇哪一條路,祖姑姑相信你能懂。
「在他們心裡,長林王,長林世子,長林二公子固然是忠貞之人,他們延續著長林風骨,但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變呢?你父皇相信他們不會變,有道是白首相知猶按劍,又有幾個人能夠如你父皇一般能夠始終相信他們呢?」
蕭景寧看著渾渾噩噩的蕭元時,平靜的對他說著這些黑暗,這些難測的人心,她能夠她毫不猶豫的喝下那杯絕子酒,斷了她自己的子女緣分,就能夠忍著心裡那一絲不忍,將這個依然純真的東宮之主拉著成長,她是個對自己都能殘忍的人,何況是別人。
「母後知道你難過,你恨那些打壓長林王府的大臣,可是就根本來說,他們的擔憂不無可能,站在他們的立場,他們想要的並不是要把長林王府怎麼樣,他們希望的是為君者能不那麼信任一個手握重兵威望震天的勢力,他們希望那麼一個勢力,固然威震四境,也能不震朝廷。然而無論他們私下裡搞了什麼動作,你父皇都一如既往的信任著他們。這一點才是關鍵。」
「可母后,不信任,難道要猜忌嗎?」蕭元時第一次知道,原來信任也有錯。
「就信任而言,本身是沒有錯的。」蕭景寧微微嘆氣,「私底下如何信任都行,但是在眾人之前,還需委婉,這一點長林世子做得很好。不論你父皇如何信任他們,他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長林世子是連接著文臣武將的紐帶,他為人周全,做事滴水不漏,即便是對立陣營,對他都沒有任何惡感。這些年來,若非有他從中周旋,即便有你父皇的信任,長林王府恐怕也不在了。」
「母后的意思是,以法治國,一切按照章程走,為君不當以己好惡而處事,是這樣嗎?」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為君者在對一個手握重兵的將領完全信任的同時,對一個手握重權的文臣卻沒有那麼寵信,元時,你想想若是你處在那個文臣的位置,你會不會想要做些什麼?」
蕭元時已經想明白,所以他臉色慘白,哆嗦良久,他終於出了聲,「母后,這麼些年,父皇做錯了嗎?」
「他沒錯。」這句話蕭景寧說得斬釘截鐵。
lz:那什麼殿,反正不是武英殿,擼主直接換成了第一部的武英殿了,不都是辦接待外國使臣的宴席嗎,幹嘛換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