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祭傳說
不知何時,孤嘯莊主已經站在了伶仃背後,但伶仃居然毫無察覺,作為武道八階且用毒通神的高手,居然被人近身卻毫無察覺,只能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人武道已達天境;二來則是自己已經守不住本心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孤嘯莊主已經收回了寒刃,走到書案前坐下,將桌上看了幾頁的書合上,摸了摸然後就放到了一邊,並示意伶仃坐下。伶仃這才緩過神了,坐到了孤嘯莊主對面,不敢看她的眼睛。
短暫的沉默似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伶仃終究還是按捺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何救我?」
「這是交易,沒有為什麼。」
「把我交出去,不是更好?」
「金錢和權勢對我而言沒有意義,而你,我很感興趣。」
「我還是不明白。」「你現在不用明白,但你終究會明白。」孤嘯莊主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結束了剛才的對話,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江湖不過了俗人的江湖,權勢不過是掌權者的權勢,而我要得不過了一場遊戲而已。」
「一場遊戲?難道不怕惹火燒身嗎?」伶仃急切地問道。「惹火燒身?哈哈哈哈哈哈哈」似乎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孤嘯莊主突然拭了拭頭髮,盯著伶仃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他們生,他們便不敢死,我要他們死,他們便不能活。」
伶仃頓時目瞪口呆。孤嘯莊主似乎料到了伶仃的反應,端起了書桌上的茶杯為自己和伶仃倒了兩杯茶,放在鼻尖前聞了聞,說道,「聽說過血祭嗎?」
伶仃點了點頭,面容突然變得有幾分凝重。
「十年一場江湖泣,百年孤獨無人敵。廟堂冷眼不敢言,唯祭殺人嘯天地。」當孤嘯莊主念完這幾句詩后,伶仃徹底變了臉色,因為她知道,這首詩一旦現世,就是江湖腥風血雨的開始,不殺到天地變色,血流千里不會罷休。
孤嘯莊主輕蔑地看了一眼伶仃,一字一頓地說道,「孤嘯山莊存在的意義就再於此,而血祭江湖,亦是我們的傳承所在。孤嘯山莊的使命或者說是宿命,就是培養一個使者,去肅清江湖的污垢。」
「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伶仃不解的問道。
「當然有關係,你們無路可走,逃到孤嘯山莊,我跟你做了筆交易,你帶來的那孩子,將加入到宿命中去,去完成他自己的宿命。」
聽完孤嘯莊主的話,伶仃如雷擊般五雷轟頂,沒想到自己的退無可退,卻為麟兒埋下了這麼大一個隱患。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可以放你們離去,就當我們從未見過,但以後的路,怕是會更難前行。」似乎是抓住了伶仃的軟肋,孤嘯莊主氣定神閑的拿起了書,看來起來。
現在的伶仃千頭萬緒,不知該如何是好,走?出去就是死路一條,留?恐怕也是九死一生。回想起曾經,那些美好和遺憾,伶仃眼淚又開始從臉頰滑落。
突然間,一巴掌打在了伶仃臉頰上,火辣辣的感覺讓伶仃瞬間清醒過來,只聽見孤嘯莊主厲聲喝道,「你的仇你報不了,難道讓那孩子也背負仇恨苟活一生嗎?」
伶仃雙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臂,指甲插了進去,從皮到肉,一點點殷紅滴落。「難道要讓麟兒背負著仇恨,苟活一生嗎?」這句話在她腦海里反覆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請你答應我,一定要保全麟兒!」伶仃抽出了手,指尖上滿是血跡,瞪著孤嘯莊主說道。
「命運是自己的爭取的,我不會答應你,他自己的命,他自己去爭取。相信你也看見了那些孩子,剛才的那些黑影,不是蜃景,都是孤嘯山莊這些年收養的孤兒,他們哪一個沒有背負仇恨?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因為每一次血祭,只能由一個人完成。其他人,都將為他的仇恨陪葬。」
伶仃不再說話,默默點了點頭,因為她相信,麟兒能夠做到,為了自己背負的仇恨活下去,最終為顧家報仇雪恨,她有這個信心。
孤嘯莊主似乎是看透了伶仃的內心一樣,嘆了口氣說道,「罷了,在她十歲前,你可以跟他見面,但十歲后,你們便不能再見,我將告訴他,你已經死了,你能接受嗎?」
伶仃此時渾身顫抖了下,默默點了下頭。
孤嘯莊主看到伶仃如此,對門外說了一句,「來人,帶她回去休息。」一名紫衣侍女走了進來,將伶仃帶了下去。
待伶仃走遠,一身紅衣的赤心才閃身走了進來,對孤嘯莊主說道,「真的要收留她們?」
孤嘯莊主站起身對赤心說道,「來了這裡的人,都斬斷了過往,你我不都是這樣嗎?此事休得再提。去將把和尚帶過來。」
赤心本想爭辯什麼,想了想便不再說話,應了一身便退了下去。
當赤心走了出去后,孤嘯莊主才緩緩坐回了書案椅子上,拿起那本剛才合上的書自語的說道,「誰不想在重新來過呢?誰又能再活一次呢?」
一盞茶的工夫,赤心便見不通和尚帶了進來,孤嘯莊主遣走赤心后,盯著不通和尚一言不發,就這麼默默地看著。不通和尚被看得有些發毛,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如果沒有要問的,貧僧就說幾句師父交代的話,便告辭了。」
說完就要開口,孤嘯莊主忽然打斷了不通和尚說道,「小和尚,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不通和尚撓了撓頭,不解的說道,「貧僧離寺的時候,師父曾交代,如果女施主收到玉釵,便會對貧僧講個故事,但師父再三告誡,不能聽也不能相信。貧僧還是不聽了。」
孤嘯莊主突然變了年色,面具下的她微微震怒,然後又像用盡全身的力氣癱軟了下來,對不通和尚說道,「說吧。你師父讓你給我帶了什麼話?」
不通和尚拿出一張絹帕,照本宣科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讀了起來,「一別十六載,不知凝蘊可好?讓我這笨徒兒帶為問候了。」
師父怎麼這麼說我,不通和尚讀到這裡小聲地嘀咕了兩句又接著說道,「當年一別,已逾十六載,我自是日夜誦經禮佛,以消當年罪孽。但數年前,得知你已掌管孤嘯山莊,如今我只能勸你回頭,當年之事,不是你我之錯,勿要加以枷鎖,遺憾終生。」
聽完不通和尚的話后,孤嘯莊主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說道,「你師父還好嗎?」
不通和尚黯然地說道,「師父老人家近年來身體大不如前,每隔數年就要為我渡一次真氣,壓制體內暴虐,如今已經憔悴不堪了。他希望我來莊主這裡,能夠求得靈藥或功法,化解體內遊走的暴虐之氣,免得再傷人傷己。」
「這又是何苦呢,小和尚,我聽完你師父的話了,你能不能聽聽我的故事呢?如果你願意,我或許有醫治你師父的方法也說不定。」孤嘯莊主黯然地說道。
不通和尚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師父有交代,倘若莊主堅持,那便自廢雙耳,也不能聽。」
孤嘯莊主突然仰頭大笑,厲聲說道,「不色禪師,你好狠的心啊。你以為這樣就能瞞過天下人的眼睛了嗎?」
當孤嘯莊主發泄完新中的怒火后,不通和尚若有所思的對她說道,「師父說了,莊主聽完肯定會生氣,讓貧僧再將一物交予莊主,便能平息莊主的怒氣。」說完就從僧袍中摸出一塊紫色絹帕,只見上面綉著兩隻活靈活現的鴛鴦,正在耳鬢廝磨。
孤嘯莊主看著這張絹帕,頓時對門外喝道,「赤心,帶他下去,我不想再看見他。」
不多時,赤心從門外疾步走來,抓起不通和尚就要離去。這時孤嘯莊主突然說道,「絹帕留下。」不通和尚慌忙遞了上去,跟著赤心快步走了出去。
待兩人走遠,孤嘯莊主才盯著絹帕,緩緩摘下了面具。只見面具下是一張猙獰異常的臉,這張臉上疤痕叢生,似已經多年結痂后又被摳掉再長,有些還翻著紅肉。孤嘯莊主用一隻手將絹帕拿了起來,擋著了半張臉唱到,「世間最恨負心郎啊。」
這時,一個蒼涼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孤嘯莊主慌忙戴上面具。只聽那聲音說道,「凝蘊,十六年了,還沒放下嗎?」
「你懂什麼,他把他還給我了。你沒瞧見嗎?」
「我瞧見了,但這隻會讓你更加痛苦。」
「我見了這絹帕,便什麼都不在乎了,我知道他心裡始終是有我的。亦如當年一樣。他也在受折磨,我知道。」
「哎,痴兒!」說完那聲音戛然而止。門內外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似乎剛才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孤嘯莊主將絹帕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隨風搖曳的小花自言自語的說道,「顧伶仃,你問我為何收留你,因為我看見了跟我一樣的苦命人,我知道你心裡也藏著一個人,你和當年的我,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言罷,窗外已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