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罪不在我
金兵都手執火把圍了上來,在這大雪之夜,遍地血花的正月十五,再豪華的燈節也比不上這火龍連天的景緻,汴京也許再也不會有這炙熱的雪中景啦!
有時人戰鬥靠的不單單是冷冰冰的武器,靠得是一口氣,這口氣一旦泄了,人就會失去了血性,沒了勁力。
童貫目前只憑一口氣,兄弟們血勇不屈之氣,童貫衣鎧破爛已經成為血人,兵刃已經不堪用被丟棄,身上冒著騰騰熱氣猶如仙氣,飛縱騰挪或拳或掌或拍或抓襲殺著金兵,漸漸的形勢發生變化。
躲閃不及,一狼牙棒直擊於胸口,可人如敗絮渾不受力,飄蕩間又落入敵群,一落地任敵襲殺只躲避要害,萬馬軍中人若飄雪輕盈飄蕩,他內息發生了變化,受他一擊,人不死也成廢人,擊他者哪怕刀矛甚至箭矢只一顫一抖,勁力都被化去,他人在軍中廝鬥心卻飄遠,猶如仙佛視凡塵,萬物如螻蟻似草芥,身法和動作更加隨心協調,揮手間金兵紛紛輕易被擊殺,他哈哈狂笑聲震雪夜京城。
「哈哈……哈哈……玄陰功原來如此,某家也邁入門徑啦,爾等退下否則盡誅!」童貫從空中落下,向完顏宗翰殺去。
曹勛在龍德宮一角落,用只有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唉!有天姿怎奈時運……小子,你得意的太早啦……多領悟一會兒,若心無雜念成聖也只在頃刻,奈何好大喜功……唉,可惜啦……」默念著說完再無一絲聲息。
正在此時戰場,欽宗的話如冷水潑頭,讓童貫一個激靈:「童貫……你殺人殺得太多啦!你不為別的考慮你得為朕考慮,朕的江山朕都降啦……你、還有他們都掙扎什麼?朕認啦……你降了吧……」邊說還邊帶著哭聲,因為一把刀已經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讓他徹徹底底失去了幻想。
雪勢漸小卻更冷了,也許是心涼的原故吧!童貫血灌瞳仁仰天長嘯,縷縷白氣直衝九天:「啊……啊……某家該死、真的該死,貪功占餉結黨營私,這些某家都做過,但某家依然未忘自己是漢人,某家是太監尚且知有國恥,你堂堂君王……唉!今日之罪罪不在我呀!我想對得是起大家……怎奈官家你……唉!完顏將軍,希望你能有個公允給官家個體面吧!」說著一掌向自己天靈拍去。
猛的一聲弓弦響,一支鵰翎箭直襲向欽宗,直覺反應童貫忙收式騰身去救,但第二箭到卻在半途撞飛了第一支箭,一起射在雪地上箭尾仍在顫著。
童貫看向射箭的人,那人含笑站在雪地上,一頂寬沿氈帽一身漢服,隨意的披著一件火紅裘皮大氅,一頭黑髮也隨意的束在身後,臉上看,中年人模樣膚色發黑,濃眉虎目闊鼻四方口,蓄有盈寸短須但修煎的很有形,手中挽著一張長弓,他離得不遠,可什麼時候到的童貫卻沒有發現。
「哈哈……想不到一批宦官竟能盡忠如此,也算難得,好,本帥看你們面子,不難為你們皇帝,只請他帥帳一聚,你是同往、還是回宮報信悉聽尊便!來呀,請大宋皇帝移駕吧!」來人笑呵呵說。
童貫抬眼望著皇帝,內心千思百轉,這官家如此懦弱,為他拚命真的值得嗎?可就放任金人擄走皇帝,自己如何自處啊?這樣呆立思考,不覺間內息轉變開始混亂,渾身勁力一泄萎頓於戰場中,雖然有不甘心,雪卻仍無情的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睜不開眼,眼前一黑,失去了兄弟們賦予他的血勇之氣,只留下他自己靈魂在安慰著自己。
雪停了,除了戰場上零星可見血跡,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沒有了任何色彩,只有冰涼的雪光映襯出幾點赤紅,證明這兒有過曾經……
天亮了,龍德宮寬大的龍椅上,徽宗雙眼布滿血絲,臉上的肉更顯松馳,他喝了很多茶水可依然嗓子干啞:「怎麼樣,桓兒還未回宮嗎?他們、他們真要捉我們?他們要幹什麼,要什麼啊……給了他們還不行嗎?」
大殿內雖然太監侍女不少,可空蕩蕩的沒人回應,徽宗更感疲憊與焦躁:「你們都是死人嗎?去看看啊……怎麼養了你們這麼一群廢物,快去呀!咳咳……」
一名徽宗近侍太監貓著腰小聲回道:「大家,宮外我們出不去,奴才早就派人去皇上那兒邊候著啦,可至今沒來回報,這、這八成……十有八九……」
「廢物,都是廢物!曹勛……曹勛,你在嗎?咳咳咳……這……這都是廢物,你馬上派人去看看情形到底怎麼樣啦?朕都快要急死啦!」徽宗鬍子都飛揚起來失去以往斯文,拍著御書案大叫,直震得案上筆墨龜甲之類亂跳,一眾太監、宮娥嚇得伏地跪拜不起。
曹勛默默從陰影中走出來,躬身九十度:「大家且息怒,我已經遣人去了,相信一會兒就有回報,不過……不過,官家被捉的可能性極大,您老應早些有些準備!」
徽宗一下癱軟在龍椅上,雙眼發直口中喃喃自語:「真會這樣……真會這樣……我占卜過了呀,不會的吧……」
正這時,一位內侍太監慌急跑進大殿,邊跪拜施禮,由於急切,趴下後身體竟向前滑行了半步,頭才磕在光滑的地上,只聽他道:「大家,大家……啟稟大家,不得了了,官家昨晚一夜未歸,此刻金殿上金人又遣使節,他說……說官家、官家坐客金軍帥帳暫不還朝,如果想讓皇帝陛下回來,請太上皇回朝理政,相談賠款事項!同時……同時還送回來一百名玄龍衛屍首,而且,而且還說這次是免費送還!」
徽宗猛的直起身子手按龍案,驚問:「什麼?你說什麼……皇帝真被扣押在金營?玄龍衛都死啦?咳咳……童貫呢……童貫也死了嗎?這奴才,不是誇下海口嗎?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死一般的沉寂,連殿內呼吸聲都聽不見,若不是心跳聲和鼻孔有徐徐白氣,彷彿都是死人!
徽宗再次癱倒在龍椅上,有氣無力的問:「怎麼辦……怎麼辦?曹勛,我們該怎麼辦啊?」
曹勛沒有回答反而消失在角落中,他選擇了沉默,因為他知道無論說什麼,帶給他的只會是災難,沒有任何轉圜之地,機會留給大臣們吧……或者能搏一個青史留名,但更有可能會是遺臭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