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足懼哉
玄陽城的東大門剛剛關上，贏景瑞的大軍就已經兵臨城下了。
此刻嬴風站在城牆上，身旁站著剛被他救出來的孟清河。兩年不見，他本想對這個曾經放過自己一馬的秦國名將說些什麼，可觀其鐵青的臉色，到了嘴邊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發現嬴坤在他五步開外的地方也在側頭瞄著他，而其後正站著招賢館的一眾高手，排頭的兩個就是春水和夏炎。
嬴風雙眼微微眯緊，雖然心裡很清楚此時斷然不是內訌的時候，可握著刀柄的手依舊止不住的攥緊，怎麼也松不開。
似乎感受到了嬴風微妙的情緒變化，一旁的孟清河沉聲開口說道：「小公子，大敵當前，務記忍耐。」
嬴風頗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孟清河，又看了看他身後正扶著他的兩名玄陽軍親兵，和他那顫抖不止的雙腿和雙手，暗道也不知孟、呂兩家的王八蛋給這位將軍下了多少蒙汗藥。只看這麼一個鐵錚錚的大將軍也難以站穩，死命堅持著不肯暈倒，就知道那計量八成能夠葯倒一匹烈馬的。
「我知道，要不然我早就殺過去幹掉他了。」
孟清河嘴角微微顫抖著挑起一些說道：「小公子的性格果然與威公如出一轍。可是威公有一點比小公子強很多，那就是從不打無把握的仗。但是春水和夏炎兩個人聯手，就絕非小公子一人可敵，更遑論還有監國太子殿下，和其身後一眾招賢館高手？如果小公子此刻出手復仇，那恐怕你就得先走一步，到九泉之下等著太尉大人替小公子報仇了。」
嬴風頗為詫異的瞪大了眼睛，萬萬沒有想到素以死板而聞名天下的孟清河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孟將軍這番話，我可否理解成您在為我出謀劃策，去幹掉太子的人馬？您不是一向尊崇秦國正統嗎？」
孟清河搖了搖頭，喘口氣說道：「太子不日即將登臨國君大位，自然是孟某追隨的目標。不過國有奸佞，為人臣子者自然有清君之側的責任。小公子雖然無緣國君大位，但只看這一段時日來，小公子為了公室榮耀，甘願放棄大位，與太子聯手抗敵，在孟某的心中，公子已然是秦國的正統了，自然也是孟某保衛的對象。」
嬴風許久無言，忽然低聲問道：「孟將軍終究是孟姓之人，如今孟鐘鼎和孟雲橫死，孟氏宗族如大廈傾倒，難道孟將軍就絲毫沒有動容？」
孟清河也同樣沉默良久，終究長長嘆了口氣說道：「自古忠孝難兩全。自從穿上這身甲胄，跟著威公打天下開始，孟某人的心中就只有公族，沒有家族了……」
嬴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中卻暗道，白大將軍說得沒錯，這傢伙果然姓秦，秦國的秦。
「小公子對贏景瑞的大軍作何看法？」
嬴風又是一愣，似乎有些跟不上孟清河跳躍式的思維。
他望向不遠處遮天蔽日的斷峰郡大軍，吸了口氣說道：「看這般景象，單單是城下便有將近五萬的大軍，步履堅定，陣型鮮明，弓、騎、步、投水**融，這必然是一支極為強大的軍隊。而且五萬人馬要從遙遠的斷峰郡趕來玄陽城下，但是輜重營和補給線，怕是又要兩三萬的人馬才能周轉得開。據我所知，整個斷峰郡的大軍也只有十萬不到，看來這贏景瑞已經是孤注一擲，傾盡斷峰郡的戍邊之兵了。我只盼著這時候戎族不會藉機南下，不然我秦國休矣！」
孟清河淡淡一笑說道：「八年之前，在我還是斷峰將軍的時候，我秦國的土地便已經延伸到斷峰城以外的大草原上了。再如何雄偉的天險城門，也只能關得住戰馬，卻關不住人心。草原上的駿馬、皮草，天然藥草，都是我秦國子民所稀缺之物，而我秦國的香料、綢緞、水稻、金銀財帛卻也是戎族的眼饞之物。彼此之間就算隔著斷峰關門，也阻止不了兩邊互通有無的貿易行為。所以這些年來，關門之外早就有很多小村鎮的存在了，有的是我秦人聚居，有的則是專為往來南北的行腳商人做休憩之用，甚至有的已經是秦人、戎人混居生活，彼此通婚的也不在少數。如此一來，不但疏通貿易，而且對探聽草原上的動靜很有幫助。這贏景瑞既然敢傾盡兵力攻打玄陽城，那他必然有十足的把握短期內戎族不可能南下襲擾。」
嬴風暗自點頭，心道貿易、文化、宗教、信仰，這些東西的確不是一道關門，甚至是地域格局所能阻擋的。就算是汪洋大海也沒這個本事，何況一道小小的出雲山脈。這個星球早晚也會迎來全球一體化的一天，只是那是多久以後的事情，嬴風卻不得而知了。
只聽孟清河繼續說道：「這贏景瑞的大軍，看似軍容整齊，但實際上卻有很大的缺陷。戎族人擅騎射弓馬，很難看到他們組建過步軍這個兵種。所以常年戍邊的斷峰軍，最為擅長的就是以鐵甲步兵結成各種陣仗，以守株待兔之姿，來對抗來去如風的戎族鐵騎。而且這些人守城有餘，但說到攻城，他們怕是一次也沒有攻過？不僅是將士們沒有攻城略地的經驗，而且攻城器械也等同於無。這樣的一支大軍盤踞城外，就算軍容再如何整齊，也只能是跟玄陽守軍隔著一道城牆大眼瞪小眼而已，只要我們據城而守，那便誰也奈何不得誰。等到贏景瑞的糧草和補給氣力不濟，而我方則密令集結西北方所有的將領和鄉軍，不出三個月，這贏景瑞必然要飲恨而歸。所以依孟某人看來，這贏景瑞不過是個笑話而已，根本談不上我等的威脅！」
此時耐不住等待，又無法聽真切他們在說些什麼的嬴坤，終於忍不住走上前來，先是尷尬的拍了拍嬴風的肩膀，遂又對孟清河躬身問道：「玄陽將軍對退敵有幾分把握？
孟清河用體內剛剛恢復了的一絲力氣放聲大笑道：「太子只要能夠穩定動蕩的軍心，令玄陽城上下一心守得這一晚，待孟某人回復氣力之後，他贏景瑞縱有二十萬虎狼，又何足道哉！」
這一番話下來，一代名將的氣勢終於不可阻擋的傾瀉開來，縱然身中大量蒙汗藥以致站立不住，卻依舊讓人有種不可仰視的敬畏和尊重。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