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思切切梨花盛開
懷玉到了依庸堂,罕見地沒見到謝先生在石桌前下棋。
她興沖沖地打開木盒,裡面放著的是一柄通體晶瑩的寶劍,一旁放著一封書信,懷玉拆開信,上面只寫著一句話:
「院子里的梨花開了。」
懷玉拿著信紙翻來覆去地看,也只找著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皺眉,將信扔在盒子里,拿起木盒裡的寶劍,在手裡墊了墊,滿意地道:「是一把好劍!」
「懷玉來了?」
謝琅從屋內走出來,走進懷玉,拿過她的劍,打量了一番,贊道:「確實是把好劍!」
他說著把劍還給懷玉:「別人送的?」
懷玉道:「裴三公子今日來看雙燕,送了我這把劍。」
她私心裡不想別人知道裴三公子是趙宴的人這件事,怕對趙宴不利,因此撒了個謊。
謝琅看了看懷玉發紅的耳垂,失笑道:「恐怕裴繼安是替人辦事喲。」
懷玉仰頭看向一臉笑意的謝積薪,知道他看穿自己在撒謊了,遂扯了扯他的衣袖,開始撒嬌:「師父,我錯了。」
大半個月的相處下來,懷玉在謝琅面前,也不那麼端著了,偶爾也會撒撒嬌,有了些七歲小姑娘的樣子。
謝琅摸了摸她的頭:「我並沒有怪你,你護友之心,也是一片義氣,值得讚賞,只是……」他頓了頓,又道:「只是你如此防備為師,可真是令我傷心!」說著還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懷玉被他逗笑:「我以後再不敢了。」
謝琅也笑,他看到桌上木盒中的信紙,伸出手欲拿,卻被懷玉先一步取過,抱在懷裡:「這給我的信,師父還是別看了。」
「哦?」
謝琅收回手,笑她:「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算信?」
「嗨!」
懷玉也疑惑不已,將信又扔回木盒:「這趙宴也真是,寫什麼不好,偏寫這麼幾個字,梨花開不開,關我什麼事呀?」
謝琅歪頭看懷玉,一縷長發從額間垂下,端的是風流無雙,他嘴角眉梢都帶著笑意,問懷玉:「你可知吳越王和庄穆夫人的故事?」
懷玉搖頭。
謝琅就耐心講道:「吳越王和庄穆夫人感情深厚,夫人每年寒食節必回家小住,有一年,夫人又回家去了,吳越王給她寫了封信,信中寥寥數語,有這麼一句:『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懷玉聽罷,雙手托腮,若有所思:「可這和梨花有什麼關係?那陌上開的花是梨花?」
謝琅大笑:「罷罷罷,你呀,還是去練你的劍吧,也試試這把劍順手不順手。」
懷玉聽到練劍,頓時興奮起來,拿起趙宴送的劍,一個筋斗翻到院子另一邊,手中的劍不停翻飛,劍花不斷,劍氣劃過院子右側的一排翠竹,一串竹葉整整齊齊地落到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
謝琅心疼地叫住懷玉:「懷玉,你還是多多憐惜憐惜這排竹子吧,它們犯了何罪,要遭此劫難吶?」
懷玉果然停下舞劍,瀟洒地將劍插入劍鞘,額頭全是汗水,浸濕了幾縷頭髮,她大聲道:「我已經夠憐惜了,要是我沒有收著點,這排竹子恐怕早就被我一併砍斷了。」
「是是是,懷玉劍術無雙。」謝琅順著她的話頭誇道,「我聽說你這個月的武課考核門門都是第一?不錯不錯!」
他繼續誇:「連最差的箭術也拿了個第一?看來這段時間這麼刻苦地練箭,還是有許多提升的嘛。」
懷玉不好意思地走過來,坐下,接過謝琅倒好的茶,輕抿了一口:「都是先生指點得好。」
其實她的箭術得第一,卻並沒有十發十中,依然只有九隻箭射中靶心,主要是因為她有一股大力,每次射出去的箭都硬生生將箭靶射倒了,教箭的夫子驚嘆之餘,判了她第一。
謝琅又拿出一張手帕遞給她,讓她搽汗,問道:「不過你的文課考核,怎麼排在最後一名呢?」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逐漸紅了雙耳的懷玉。
「咳……咳咳,這個嘛……」
懷玉一想到這事,就有些發憷,擔心月末回到家后被顧延鶴教訓,因此頓時蔫了下來:「叫我背書就是在為難我了,還要我寫文章,這簡直是……」
懷玉思來想去,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謝琅失笑:「這下,孔先生得氣得吹鬍子了吧?枉他對你一番苦心,好意栽培,還時常在你們馮先生面前誇你機敏呢。」
懷玉想起孔先生氣得吹鬍子的樣子,就忍不住發笑,她捂嘴笑道:「想想那個畫面,還怪有意思的。」
「你呀。」謝琅搖頭,「和我對弈一局吧。」
「好。」
在圍棋上,懷玉就從沒有贏過謝先生哪怕一次,她知道謝先生其實每次都只用了五分力氣和自己下棋,因此十分珍惜和他對弈的機會,一盤棋下來,她總能有許多收穫。
酉時半時分,盼芙果然到依庸堂來接懷玉了,懷玉也正好在這裡吃完了晚飯,依依不捨地放下棋子,辭別謝琅,抱著兩把劍回了齋舍。
她洗漱之後,熄了燈,躺在塌上,想著三日後就能回家了,心中興奮,翻來覆去不能入睡。
盼芙問道:「懷玉睡不著?」
「嗯。」懷玉往盼芙這邊挪了挪,「芙姐姐,我和你擠一個被窩吧~~」
她說著掀開自己的被子,轉進了盼芙的被子里,小手抱著盼芙的腰。
「天怪熱的,你到不嫌熱。」盼芙任她轉進來,愛憐地輕拍著她的肩,「安心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懷玉在盼芙的安撫之下,一覺睡到了學館鐘鼓聲響起,才醒了過來,她由著盼芙給自己梳洗完畢,去隔壁叫上雙燕和沅兮,三人一起去半學齋上課。
今日的課程正是書,他們這一批新生,二十六個同學,都選了這門課,而前日懷玉的考核,考了第二十六名。
因此今日她頗有些不自在。
孔先生板著臉走進學堂的時候,眼光掃了一眼懷玉,懷玉更是心虛地縮了縮頭,不敢看他,雖然孔先生平日里也總是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樣子,不過懷玉就是覺得今日他似乎更加嚴肅了。
孔先生開口道:「前日的考核,相信大家都已經知曉結果了。」
「夏沅兮、楊傳林、趙宣三人名列前茅,值得讚賞。兩人學業簿上分數各加十分,另獎勵花紅錢二兩紋銀。」
學業簿積分制度、花紅錢獎勵制度都是學館為了獎勵學生們勤勉學習而設下的制度,每次考核的前三名,都有相應的獎勵。
二兩銀子對於懷玉、趙宣來說,倒也算不了什麼,但對許多貧苦學生而言,卻是一筆不錯的獎勵。
至於學業簿積分嘛,懷玉的武課門門第一,因此現在學業簿上已經有七十分了,她也不在意書這一科的這十分。
夏沅兮的文課考核差不多都排在前三,學業簿上的分數也十分高,倒是雙燕,她只選了三門課:鞭、棋和書。然而她三門課都沒有考進前三,因此她的學業簿上,此時還沒有積分。
她羨慕地看著取了學業簿和銀兩的沅兮,戳了戳前排的懷玉,悄悄說:「懷玉,趕明兒,你教我下棋吧。」
懷玉不敢轉身,只點頭,輕聲道:「好。」
「顧懷玉,你在幹什麼?」
孔夫子嚴厲的聲音響起來,嚇得懷玉差點摔到課桌下去,她瑟瑟站起身來:「回先生,學生……學生沒幹什麼。」
孔夫子「哼」了一聲,臉上的白鬍子微微翹起,他捋了捋鬍子,輕飄飄地看了懷玉一眼,復又對其他學生道:「翻開《論語》學而篇……」
懷玉鬆了口氣,吐了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