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話 山村怪談(一)
少林寺位於嵩山山脈少室山西麓,而少室山又位於登封以西,從遭遇神秘女子之地到少林寺,還有較遠的路程,待蒲子軒飛到少林寺大門的台階附近時,凈化之力已然耗盡,落地后便心急火燎地沿著台階奔走,連那路上掃地的小和尚也忍不住停下手中活路,納悶地看了看這位衣衫襤褸又一臉窘相的客人。
入了大門,蒲子軒也不多作逗留,直接便往余向笛的房間快速跑去。
此時,余向笛已在自己的房間床榻上打坐了近半個小時,處於入定和入睡之間一種模糊而圓融的狀態,對房門「咚」的一聲被突然推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頓時只覺風語一度紊亂,忍不住張嘴喊道:「誰這麼無禮?」
「是我,蒲子軒!」蒲子軒徑直走到床榻跟前,喘氣道,「快,你幫我探一探小九的氣息還能找到嗎。」
余向笛本就為被打擾了清修有些不快,見蒲子軒如此態度,便沒好氣道:「阿彌陀佛,貧僧正在修行,突然被施主給打斷,當前風語已紊亂,完全無法感知世間萬物,還望施主海涵。」
「沒叫你用什麼勞什子的風語去探!」蒲子軒愈發急促道,「就用你的凈化之力,看看小九的妖氣是否在開封府內……不,全河南都找找!」
余向笛納悶道:「啥?既然如此,你怎麼自己不探啊?」
「我的凈化之力,已經用得乾乾淨淨。」蒲子軒也意識到了自己有些唐突,放低了聲音道,「剛才在上山口那兒,我和不明身份的凈化使者打了一架,雖趕跑了敵人,但凈化之力已耗盡,另外還遇到兩個亦敵亦友的傢伙,他們說小九的妖氣連同《混月訣》碎片的氣息一同消失了,我這才趕忙回來找你幫忙證實證實。」
「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行,我先看看再說。」余向笛大驚失色,也終於理解了蒲子軒的急躁,便不再多話,發動凈化之力搜尋起來。
半晌后,余向笛長嘆一聲,黯然道:「很遺憾,全河南都找過了,確實找不到陳淑卿的妖氣,你恐怕……」
見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蒲子軒心裡頓時涼透,不等余向笛說完,又問道:「慧遠方丈在哪?我得去見見他!」
「他應該就在小樹的廂房內,一直等著你買葯回來呢。」
蒲子軒二話不說,扭頭出了余向笛的房間,又趕到孫小樹的房間外。房門開著,從屋外看去果見慧遠正坐在一張木椅上,靜靜地觀察著孫小樹,而孫小樹則躺在床上,胡言亂語著什麼。
進了屋內,聽得更加清晰,只見孫小樹閉著眼睛囁嚅道:「樹下有隻紅公雞,正在打鳴……」
慧遠也慈祥地配合道:「對對對,有隻紅公雞,正在打鳴……」
那場景,好似貼心的父母正在哄著一兩歲的幼兒,讓蒲子軒頗為感慨。
還沒等蒲子軒開口,慧遠已聽見了蒲子軒的腳步聲,側過身來,見了他手中的麻布袋,臉上展露出欣慰的笑容道:「蒲施主,葯都買回來了嗎?」
「嗯,在這兒。」
見蒲子軒面色凝重,且衣服被切開了若干道口子,慧遠不禁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怎麼搞成這樣?」
於是,蒲子軒將麻布袋放在桌上,把剛才對余向笛說的那番話對慧遠又重複了一遍,問道:「方丈大師,還望你告訴我,那少陘山具體在開封府的什麼地方?有何特徵?我得馬上親自去看看。」
「阿彌陀佛。」慧遠緩緩起身,正聲道,「看來,陳施主應當是遇到了什麼事,蒲施主確實應該親自去走一趟,不過,你既然凈化之力全失,即使老衲告訴了你,你又如何前往?」
「我凈化之力多多少少已恢復了一些,能飛多遠飛多遠,用完了,我就休息,恢復了,我又飛,總會飛到。」
慧遠怔了怔,勸慰道:「你的心情老衲可以理解,不過,人言道『欲速則不達』啊,若是按你的主意,興許兩三日也到不了,還不如好好養精蓄銳一宿,待明早凈化之力完全恢復后,再一口氣飛去不遲。那樣,也最多明日傍晚,便可抵達。」
蒲子軒其實也明白,強行使用僅有的凈化之力只會讓其恢復得更加艱難,就好像疲憊至極的人強行熬夜勞作必然難以為繼,便無奈地長嘆一聲,又問:「那,您能否告訴我,那少陘山上,到底有何奇怪之處?」
慧遠想了想道:「少陘山最奇特之處,便是在山頂上有一個上千人居住的村莊,叫做漣壽村,老衲還是在很年輕的時候,應村長的請求,隨著一批少林子弟,到那裡去幫他們消滅過一些來犯的山野猛獸。」
「山野猛獸?」蒲子軒瞬間感覺腦子有些開竅,問道,「不會是妖獸吧?」
「說不好,因為我們常人無法探到妖怪的氣息,當時子宇尚未來到少林寺,初代犀渠也未與老衲結識,當時,我們甚至都沒有『妖怪』『妖獸』之類的概念。那些猛獸,多是些虎狼熊羆之類的大型動物,但確實有些長得比較奇怪,比如三隻眼睛的狼,頭上長角的狐狸……」
「那不就是妖獸嘛……」蒲子軒略帶責備道,「既然有這麼重要的信息,為何當初你不提前告訴淑卿呢?若是知道山上有妖怪出沒,我說什麼也應該陪她同去啊!」
「對此,老衲深表歉意。」慧遠主動擔下蒲子軒的責備,又道,「老衲未說,是因為當年我們已經將那些東西消滅了個乾淨,這麼多年來,漣壽村也並未再派人來少林寺尋求幫助,老衲當然便覺得此事沒必要再談,談了,反而會讓人覺得老衲在炫耀什麼。而且,陳施主的氣息為何消失,是否是在到達少陘山之後才消失,目前也是毫無頭緒……總之,事已至此,蒲施主著急也沒用,不如暫且將心放寬,畢竟,你們已經共同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不但都挺了過來,而且還變得愈發堅強,不是嗎?」
慧遠的話很是受用,蒲子軒溘然回想起這一路走來,陳淑卿與自己氣息隔絕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之事,但最終都是又有驚無險地重聚在了一起,頓時情緒略有舒緩,柔聲道:「對不起,確實是我太急躁了,余向笛也說過,我若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將是我修行路上一個業障。」
「呵呵,年輕人,若是將什麼都早早看透,也未必是好事。」慧遠寬慰道,「產生情緒乃是人之常情,佛家講求的禪定,並非是要消滅情緒,而是學會如何與情緒共處,要去觀照它、吸納它,在這一點上,即使子宇也尚未悟透,何況蒲施主呢。」
此時,孫小樹又精神恍惚道:「蒲哥哥,打死那隻老妖怪,打死他……」
「好,好,蒲哥哥馬上打死他!」蒲子軒將注意力轉回到孫小樹身上,用話語安撫好孫小樹后,嘴角掛著苦笑,搖搖頭道,「這孩子,病成這樣還不忘蒲哥哥,可真是讓我這心裡百般滋味一起湧現啊……方丈大師,您日理萬機,還花那麼多時間照顧他,我實在無以為報,我想給貴寺送些銀兩以表感謝,不知是否合適。」
「阿彌陀佛,有何不可?」慧遠不作絲毫的虛偽,正色道,「世人常常對寺廟有些誤會,覺得僧人不該沾染這些黃白之物,尤其是少林寺,更應當為天下楷模,俗不知,正如老衲所言,我們生而為人,永遠也無法徹底斷掉肉體凡胎的局限,若是施主肯捐助些功德錢,替敝寺改善改善條件,實乃敝寺之幸事,老衲也自當厚著臉皮接受,並對此深表謝意。」
從慧遠誠摯的臉上,蒲子軒突然看到了一種別樣的魅力,頓覺面前這位老人不但更加可親,也如父如山般更加可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