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話 金鐘罩鐵布衫(一)
這段日子對祝元亮來說,可過得實在是有些彆扭。
自從來了登封之後,他便一直待在少林寺中混吃混喝,前面打響的幾場戰鬥都與他無關不說,好不容易終於等來一個看起來有些意思的「永夜大賽」,卻又沒有他這個凡人參加的份,見一干夥伴都卯足了勁兒在修鍊,自己卻明顯變得動力不足、方向不明起來,佛寺又是個毫無樂趣的清靜之地,於是常常睡到昏天暗地,無所事事。
上一次遇上這樣的日子,還得追溯到他剛脫離「回教國」回到麗江,孤身一人住在開心府中的那個春季,對頂著「先鋒」名號的祝元亮而言,衝鋒陷陣、上陣殺敵是他最能解悶的途徑,即使在旅途中,也有些野妖可打,還有蒲子軒這個發小陪著他侃東侃西,怎麼也不至於乏味至極,如今不但野妖遠離了自己,連蒲子軒也「躲」到達摩洞中一晃就是一個多月,這一來,祝元亮可著實感到心中空空如也。
當然,蒲子軒不在,還有些其他夥伴可以聊天打發時間。
孫小樹的身體已完全康復,可他畢竟只是一個孩子,兩人聊不到一塊兒。
陳淑卿自然是個有魅力的大美人,可蒲子軒早已捷足先登,人道是「朋友妻、不可欺」,在她面前,祝元亮得時時注意著分寸,不便走得太近。
蘇三娘嘛……嗯,蘇三娘當然是個極好的相處對象,可她偏偏選擇了前往中嶽廟修鍊,雖只是一山之隔,但卻著實給人一種遠在天邊的感覺。
至於余向笛,他作為永夜大賽參賽選手,日日忙著修鍊,一般早上會獨自練習御妖劍法,下午則與寺中其他僧人一起在後院里練些少林功夫。
這一日,祝元亮睡了個午覺起來,算了算金剛降魔腕的能量已久久沒得到補充,又出門看了看天空中太陽的位置,判斷此時已快到申時,便決定去後院找余向笛給武器充能,順便找些樂子玩玩。
自打他從蒲衛海那兒得到這身裝備以來,便無論何時何地都隨時將它們穿戴於身上,因為他永遠無法預料妖怪和明日哪一個會率先到來,即使到了這少林寺亦不例外——一旦破了例,那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或許在某個妖怪突然襲來的瞬間,他正好沒有妖見愁和金剛降魔腕在身,便是他的致命時刻。
不過,彷彿專門撞了個黑霉日一般,就在祝元亮穿過迴廊正要拐角入後院時,一匹磚頭橫空飛來,正正中中地砸在了他的頭頂上,頓時驚得他「哇」一聲叫了起來。
院中,余向笛和一群小和尚正在嘻嘻哈哈地練習金鐘罩鐵布衫,只見余向笛光著膀子,蹲著馬步,全身肌肉鼓得如鐵一般硬朗,任由五個小和尚往他的頭上砸著磚頭。
「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隨著旁邊第六個小和尚的報數,一匹又一匹的磚頭如雨點般接連不斷地砸在余向笛的頭上,碎成兩半后,脫離了人手的那一半便胡亂向四面八方飛出去,而余向笛卻一聲不吭,僅僅從他黑色眼罩上方的汗珠可以看出他的賣力堅持。
也正是小和尚口中的「第三十八匹」磚頭,不長眼睛地飛向了祝元亮,「臨幸」了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不過,一干小和尚完全未注意到祝元亮的窘態,仍在興緻勃勃地圍著余向笛「開火」,終於,地上的磚頭全部耗費完畢,這才有個小和尚驚呼道:「子宇師叔,你已經完成了五十塊磚頭了!」
「呵呵,這便完了?」余向笛站直了身子,舒了口氣道,「我感覺我還能再來五十塊呢。」
隨後,他感知到了祝元亮的風語,停止了與小和尚的交談,側頭揶揄道:「祝先鋒,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睡得還好吧?」
「好什麼好?我剛被這東西砸了,叫那麼大聲,你們居然一個也沒聽到!」說完,祝元亮已走到眾人跟前,右手捂著頭,左手的金剛降魔腕手掌狠狠將那砸中他的半匹磚頭捏了個粉碎,還罵了聲,「真是氣死我了!」
「哇,這位大叔的手好生厲害!」
「可不是嗎?這樣的手臂,我活了十二歲,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切,我活十三歲也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一眾小和尚並不關心祝元亮的腦袋有什麼問題,反倒是紛紛為他的握力驚呼起來。
隨後,又有好事的小和尚去拉扯他的妖見愁斗篷。
「這是袈裟嗎?怎麼感覺怪怪的呢?」
「肯定不是袈裟,人家又不是和尚!」
「那他為何打扮得如此奇怪啊?難道是唱戲的嗎?」
祝元亮頓覺無比尷尬,多說無益,便乾脆伸出金剛降魔腕到余向笛面前,吩咐道:「來,能量給我來一點兒,我讓這些小東西們漲漲見識!」
余向笛皮笑肉不笑一番,倒也爽快地給祝元亮充了些能,待兩發屠妖飛彈的能量已夠時,祝元亮便叫余向笛停下,隨後對小和尚們叮囑道:「都給我站遠點兒,看好了!」
小和尚們不明就裡,紛紛站到兩旁去,只見祝元亮高舉起金剛降魔腕,張開五指,對準院牆外的一棵槐樹頂部,不多時,手心上已匯聚起一股金色光芒來。
那棵槐樹約莫位於十五丈開外,為了增加氣勢,祝元亮還特意喊了聲:「屠妖飛彈——破!」
電光火石之間,一團金色光球忽的飛出,正中樹頂,那槐樹頂部「轟」的一聲斷裂開來,倒了下去,引來小和尚們的一陣驚呼。
幸虧那槐樹只是牆外野樹,若是少林寺的財產,引來的便不是驚呼而是責備了。
「好,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表演,千萬給我看好了!」
說完,祝元亮又器宇軒昂地將金剛降魔腕對準了自己頭部,讓金色光芒凝聚於掌心上——當然,是有后罩帽遮擋的側面。
「喂喂喂,大叔你要幹嗎?」
「別開玩笑了,快停下!」
在小和尚們驚恐的眼神中,祝元亮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對準后罩帽再度開炮,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祝元亮的腦袋只是被震得偏了偏,隨即又扭回到原位,洋洋自得地對眾人道:「看到了吧?我這手臂叫金剛降魔腕,我這身斗篷叫妖見愁,我可不是為了唱戲才穿著它們的!」
「啊——我明白了,原來大叔也會金鐘罩鐵布衫!」一個小和尚笑嘻嘻地提議道,「要不,大叔來和子宇師叔比一比,看看誰的腦袋更厲害!」
「對對對,要不咱們再去抬一百匹磚來吧。」
祝元亮特意顯擺一番,本只是想換來一陣英雄降臨般的快樂,卻不想對方如此「不識抬舉」,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憤懣道:「你們還是不明白!我這件斗篷,可以防住妖氣、凈化之力,還有能量炮的攻擊,但拿你們那些破磚頭沒辦法!」隨後,又用金剛降魔腕摸著余向笛光禿禿的腦袋道,「我要是有這傢伙的腦袋一半硬,還怕那勞什子的磚頭嗎?」
說完,祝元亮將手放下,嘆口氣道:「行了行了,快給我把能量滿上。」
此時,一直沒開口的余向笛突然神秘地笑了笑,搖搖頭道:「不……」
祝元亮怒斥道:「不什麼不?今日要你點凈化之力,不到明日你就會完全恢復,怎麼那麼小氣?」
余向笛不答,轉而對一個小和尚吩咐道:「覺清,你帶著他們,再去磚房取一百匹磚頭來。」
「喂喂喂,余向笛,你不會真的要和我比挨磚頭吧?」祝元亮瞪圓了眼睛告饒道,「那我直接認輸,能量我也不要了,再見。」
說完,祝元亮氣鼓鼓地轉身,正要離去,余向笛卻叫住了他,冷哼道:「我說的『不』,是在說你沒有說實話。若你真的被剛才那匹磚頭打傷,哪怕只是被打痛,你的風語也至少會紊亂一時半會兒,可從我探來,你根本什麼事也沒有!你摸著良心說說,你真的被打痛了嗎?」
祝元亮愣了愣,體會了片刻,支吾道:「額,好像真的不痛……不對不對不對,也許只是痛過了而已。」
「呵呵,你就別跟我們裝蒜了,在佛祖眼皮底下撒謊,可是要遭報應的!」數落完畢,余向笛接下來的一句話,讓祝元亮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祝先鋒,你這傢伙其實早就練過金鐘罩鐵布衫了,我說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