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幕間

月明星稀的夜晚，家家戶戶的窗戶里射出明亮的燈光，就像天上的群星隕落人間。

戰士們穿成一個包，一團一團地在抗巨城的大街小巷走動，清理著不同的屍體。一串串的白霧裊裊升起，彷彿水裡的魚。空氣里似乎到處飄著看不見的寒冷，滿城的建築物破舊而冷酷。房屋還在，有家可歸的人行色匆匆。家園被毀，無家可歸的人只能在大街的牆壁上微微地停靠一會。這裡，曾是繁榮昌盛的古城，但，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巨人為了讓人類滅絕，不惜興師動眾，發動千軍萬馬，挑起入侵戰。而喪族，那是一種把人類當成食物的存在，如今雖說已經絕種，但他們此次帶來的破壞還留在抗巨城裡。

深夜的寒風自然是不會來的，屋內還有暖爐。許零臨睡時，在房間里點上兩三枝蠟燭。怯怯的火焰讓大屋頂壓著，喘不出氣來。索菲亞住在許零隔壁房，整座宮殿是連天漫地一片黑，像大海似的。只有遠近幾聲犬吠，教所有人知道還在人間世里。

許零對自己並無太大興趣，這讓索菲亞有點失望，一方面是柯特叔叔有意讓自己多接近許零，似乎這棵永不倒的參天大樹要是能跟自己侄女成一對，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另一方面自己確實看上了他，這個世界上，誰不喜歡如此優秀的男子？可能是鐵杵能磨成針，木杵只能磨成牙籤這個原理，材料不對，品種不對，再努力也沒用！也可能是因為惡魔族是無上的存在，對低微的人類壓根看不上眼？

屋內的索菲亞此時內心有一種空蕩蕩的憂愁感，像是被風吹起的沙塵，令人憂傷。苦悶充斥著內心，滿滿的，像是烏雲布滿了天空一樣。

黎明前的抗巨城，霧靄沉沉。其中隱隱約約可以發現兩個人影。據說嗜血族的暗影近衛經過特殊的訓練，只要把障子放在水中，她們就能安然踏越，而障子本身不會下沉。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兩人雖然在疾馳，卻不僅沒有發出任何的腳步聲，就連周邊的野貓也沒發現她們經過自己身邊。

「妮克姐，惡魔大人怎麼會居住在這種地方？是否情報有誤？」較年幼的女子輕聲說道。

只見她一頭烏黑柔軟的頭髮，梳著許多根又細又長的小辮子。冰藍色的眼眸多情又冷漠，高挺的鼻樑，玲瓏的嘴，邪魅的臉龐上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

「尤珂，我們此番的目的就是為了過來驗證下，你我都心裡都有數，未經惡魔大人召喚而前來的話，那可是死罪。咋們倆在嗜血族裡都是低微的存在，如果惡魔大人怪罪下來，我們就獻出生命以死謝罪！」

「妮克姐，能為惡魔大人獻出生命，那是咋們嗜血族最高的榮耀。只是如此高貴的惡魔大人為何會隱藏於身份低下的人群里？」

「一路走來，你看到的那些屍體不？明顯是惡魔大人的傑作，可能是某種原因，惡魔大人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他的行為不是你我這種低微的戰士能猜的到的。」

嗜血族是清一色的女兒國，國內均為戰士，從出生開始就有相對應的排名，排名被劃分四個等級。

第一等級為排名一至一百名的戰士，主政治，擁有所有特權以及享受被下面三個等級戰士膜拜的權利。

第二等級為排名一百零一至兩百的戰士，主戰事，她們還擁有徵收各種賦稅的特權，負責侍奉惡魔一族生生世世。

第三等級為排名兩百零一至五百的戰士，政治上戰事上沒有特權，必須以布施和納稅的形式來供養前兩個等級，主商業。

第四等級為排名五百零一至五千的戰士，無任何特權，負責侍奉上面三個等級用餐、做飯、沐浴……

被派來考察的兩名女子正是第四等級里的暗影近衛。

嗜血族族人是世界上人口最少的種族之一，但卻並不影響她們強大的優勢。統治嗜血族的迪妮斯擁有著惡魔族二分之一的實力！同時嗜血族擁有著數十萬年的歷史，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種族之一，而迪妮斯繼承嗜血族第一的稱號已有八百年了。兩名女子此時正是奉迪妮斯的命令前來考察。

離宮殿許零的別墅越來越近，她們倆顯得很膽怯，不怕黑夜，不怕死亡。即使還未見到目標，內心卻早已緊張不已，猶如在白天出穴遊行的小鼠。

抵達別墅后，她們隱藏在別墅門前的一棵大樹上，一雙眼睛注視著屋內的許零，內心忐忑不安，彷彿注視的對象隨時都會突然消失。

初晨的陽光忽而明艷，忽而陰霾，兩人的身影也隨之或清晰或朦朧，如同要逝散的煙霧。兩人都沒有一束眼光片刻離開，只見屋內的許零憑空消失了，一眨眼功夫就來到她們身後，許零離她們僅一米之隔，凌厲的殺氣牢牢烙印於她們的視覺中樞。雖然如此，兩人的手中卻都未持任何武器，僅僅赤手空拳，因此許零身上只是流露出一絲殺氣。

一瞬間，兩人立馬回到地面，雙手伏地，跪拜了起來。這一舉止倒把許零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們是……」許零冷冷問道。

「恭迎主人，我等乃侍奉您的十二種族之一:嗜血族第四等級戰士！」妮克顫抖的聲音帶有些莫名的恐懼。

許零見她從表面上看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材纖弱，身高也只抵到自己的鼻子。小巧的鼻子眼睛倒是不小，卻被刻意眯著，分明流露出無盡的恐慌。事實上嗜血族基本有三千年上下的壽命，眼前這位妮克已經六百多歲了。

「嗜血族嗎？哦，哦，很好……」

「我等未經召喚而來，實屬死罪一條，望主人恩賜我倆一死。」

啥？第一次見面就喊著要死，雖說自己的心比較狠，但不至於真的會這麼無情。

「沒事，你們來的正好，我剛好想通過你們多了解下這個世界。」

「主人，您實在太仁慈了」跪拜在左邊的尤珂歡聲說道。

妮克見尤珂年紀較小，擔心她說話不謹慎，朝她狠狠盯了一眼，這才使得尤珂壓抑住內心的興奮。

「主人，您消失近千年，能否告知奴婢究竟去了哪了？」

近千年？自己印象中也就才來這世界三個多月，他沉默了一會，終於想到一句話可以來打發這樣的問題:「我從天堂到地獄，剛好路過人間，所以來瞧瞧！」

在兩名女子看來，許零的聲音就像一場亘古的時空錯亂的印記，把年序依次地揭走。

見兩人未發一言，許零這才緩緩說道:「進屋談吧，隨我來！」兩名女子像是排練過似的，齊聲回道:「是，遵命！」

宮殿外面的天地一片安靜，個人的天地卻熱鬧非凡，這也許就是詩人所說的秋天的浪漫吧。別墅內的客廳東北角暖暖的陽光從木窗透進來，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白色的紗簾隨著風從窗外帶進一些飄落花瓣，輕輕的拂過琴弦。

許零向兩名女子透漏了自己準備讓人類遷往南部大草原的意圖，抗巨城內留下大約二十來萬的人口，其餘一百二十多萬往大草原拓展！同時也諮詢了下關於暗夜族的一些傳聞。

「主人，讓尊貴的您作為使者去跟搭這條線，似乎有失您的身份。」妮克說道。

身份？身份啥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類能夠在那裡生存下去！至於自己為何對人類有如此情感，那大概是因為自己本身轉生前就是人類這個事實吧。沉默了許久后，許零這才緩緩說道:

「這個先不討論，繼續剛才的話題，關於暗夜族的情報，需要你們提供更多一些！」

「是，主人，暗夜族，也就是世人說的夜之精靈！居住在緊挨著喪族領土的暗夜森林。族人清一色由女性組成，整個種族大約六萬人口，跟我族一樣，她們劃分為四個等級:

第一等級是女祭司，主宗教。

第二等級是女精靈，主政治。

第三等級是女獵人，主戰事。

第四等級是女樹妖，主商業。

因為暗夜族愛好和平，所以很少跟周邊種族發生爭執。」

「那麼她們整體的實力如何？如果人類跟她們有衝突，我不得不考慮這個事。」

「主人，您指的是種族的戰士戰鬥力嗎？比起人類這邊的話，她們確實強大很多。首先是女祭司，她們具有反彈普通物理攻擊的手段，同時還具備治療功能。接著是女精靈，女精靈基本以弓箭為主，用百發百中來形容她們更為恰當，本身具備很強的防禦能力。女獵人的用處實在大的誇張，基本是戰事主力，每名女獵人從小都會訓練兩到四隻猛獸作為自己的坐騎，品種很多:有巨齒虎、戰象、黑豹、棕熊……她們主要的武器是一柄金蘸戰斧，殺傷力也極強。最後是女樹妖，她們同樣是非常重要的兵種，也是森林富裕的象徵，是暗夜族與其他種族之間的一種特殊的交流符號。主要攻擊手段就是操縱眾多的樹枝進行攻擊或者防禦！」

許零看了看正說得眉飛色舞的妮克，這才發現她一綹靚麗的秀髮微微飛舞，細長的柳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流盼嫵媚，秀挺的瑤鼻，玉腮微微泛紅，嬌艷欲滴的唇，潔白如雪的嬌靨晶瑩如玉，如玉脂般的雪肌膚色奇美，身材嬌小，溫柔綽約。

妮克發現了許零那雙正在觀察自己的眼神，這才想起自己似乎有些得意外形。作為低等級的戰士，用平等的語氣跟主人說話是十分無禮的行為。在主人面前，哪怕嗜血族的最高級等級的迪妮斯大人也不敢如此。

「主人，剛才奴婢是否失，失禮了？」妮克的聲音有些顫抖。

「無妨，沒啥失不失禮的，在我這，不用糾結這些。」

看到主人並未責怪自己，妮克這才鬆了口氣，繼續說道:

「喜歡隱居的夜之精靈是世界第一個使用魔法的種族，他們天生便擁有驚人的魔法天賦。大約兩萬年前，這些生活在陰影中的不朽生物就開始研究魔法並將其傳播到整個世界。記得以前聽迪妮斯大人說過，暗夜族的女祭司有著十多種奇特的魔法，其他種族為了獲得這些，曾經不惜發動戰爭。在這數千年裡，數百場戰爭把曾經布滿整個世界每個角落的暗夜族逼到只能保持著與世隔絕的狀態，她們就藏在她們的聖地：暗夜森林裡」

在一旁仔細傾聽的尤珂也忍不住開了口說道:

「暗夜精靈曾經擁有數千萬人口，大量的族人死在了她們引以為傲的魔法上，僅存的女祭司也不多，似乎就剩下不足十人，我曾見過不少女祭司死於其他種族手裡。」

尤珂說道這，不禁想起以前曾經見過受過酷刑的女祭司，當時她奉上級戰士的指令，前往暗夜森林的東部考察。在暗夜森林東部深處的濃霧中，她依稀看到大樹上捆綁著數十巨具全裸的女子屍體，形如大字，一根粗圓的繩索穿過她們的手腕和雙足，緊緊地系在大樹後邊。

這些屍體正是暗夜族的女祭司，全身上下幾乎被折磨的體無完膚，但強大的精神意念讓施刑者根本無法從她們口中得知任何關於魔法的信息。透過月光，尤珂還能清晰看到她們被損壞的皮膚下，腹部刻著幾個文字:冰之寒鷹斯雅夫。

斯雅夫是這個世界僅存的四名亡靈族族人之一，也是最可怕的女人，她破壞力極強，且非常殘暴，同時也是個變態！這是一個是十分恐怖的存在……

太陽高掛在空中，索菲亞準備的午餐十分精緻，共八道菜，嗜血族下級戰士是不允許與上位者共同用餐的，更何況對方還是整個嗜血族的主人。哪怕許零再仁慈，妮克和尤珂還真不敢真的坐在他身旁，只見她們兩人蹲跪在餐桌的許零面前！

「嗜血族？那她們應該吃不慣人類的食物。」許零心想道。

因為有這樣的想法，自己也沒去太理會這件事，腦海里目前所想的，是剛剛她們提到的斯雅夫。嗯，暗夜族應該不會對人類構成威脅，她們自保都艱難了，只是這個斯雅夫的存在確實是個頭痛的問題。

想不出辦法解決的問題，那就先不想了，先吃飯。這個是許零貫徹的原則，民以食為天。

午餐過後，正值暖暖的午後時分。陽光遠遠的懸於空中，拋灑著萬丈光芒及恰到好處的溫暖。陽光透過窗口而入，那一絲柔和就彷彿是塊噀人，清味纖雅的太妃糖，又恍若黏稠多汁的酸梅湯，其色味繄人饜享，堪使人饗舌湎溺其中而不能拔也。

「你們倆先隨我去一趟暗夜森林，我想過去先打個招呼，畢竟一聲不吭就安排那麼多人類跑到人家隔壁那裡生存，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的地方。」

「主人，這種小事讓尊貴的您親自出馬，會顯得奴婢十分失職。奴婢認為還是我跟尤珂前往即可，您在此稍作休息，我倆定不負您的期望。」

「不，我得親自過去談一下，你們可以先行過去，我隨後即刻就到。」

「但是……」

妮克話未說完，許零就搶先她一步說道:「我還有進一步規劃，每一處的細節都很重要，必須由我親自去落實。」

「遵命，主人。」妮克與尤珂齊聲說道。

南城門外翻過燒焦了的山頭是喪族居住的蒙古包，只是此時一片漆黑，蒙古包被燒的面目全非！喪族居住的蒙古包再往後一公里就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遠遠看去彷彿和天邊相連。大草原上，到處翠色慾滴，好像綠色的地毯。草原上的牛羊在賓士，駿馬在馳騁。

晚間，整個草原完全地改變了，濃濃的霧氣從四面八方升起來，草原慢慢地轉為了暗綠色，每棵小草都散發出香味，草原蒸熏在芬芳的氣息里，月亮撒開銀色的網籠罩了一切，為草原添上了神秘的色彩。

許零靜靜地站在草原上，自己非常喜歡這樣的環境。三個多月的時間，他也逐漸習慣了這個世界的生活，這個世界很大，他閱讀了不少人類的歷史書籍，這個一個比地球大十倍的星球。陸地佔百分之十五，海洋接近百分之八十五。陸地分為四大洲，由於航海技術不發達，歷史正文只記載著自己所在的奇異洲，關於其他洲的信息十分缺乏。

不過單單一個奇異洲面積就夠大了。有著一百多億的人口，有著一百多個種族，另外一百多個分佈在其他三大洲！

許零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草原，似乎在未轉生前，自己一直沉浸於黑暗的過去，無法逃避作為殺手時光。然而在自己內心深處被黑暗吞沒之處，在那樣一個污濁的地方，卻有著難以置信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