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晴天霹靂
汽車行駛到那個熟悉的小山村時,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
姬雪兒再也支撐不住,趴在方向盤上呼呼大睡。何致遠也把頭支在竹簍上,眯上了雙眼。
跟老道士在一起時養成的早起習慣還是沒有改變,天剛蒙蒙亮,他便睜開了雙眼,看著旁邊蜷縮在駕駛座上睡覺的姬雪兒,他的心中忽然一陣感動。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後悄悄走出車子,看著這個沒有多大改變的村莊,他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天空,依舊下著毛毛細雨。不知道是雨水打濕了他的雙臉,還是淚水哭紅了雙眼……他是那樣的激動,張開雙臂,想要將這份熟悉的感覺擁入懷裡,他沉寂在這濛濛細雨之中。
「所謂的故鄉,只不過是原本的異鄉,那隻不過是我們的祖先最後漂泊的地方。」師父的話縈繞在他的耳邊。他笑了,「師父,雖然您說的很對,但是既然我們的祖先把我們的故鄉選作最後漂泊的地方,那就一定有他道理。葉落歸根,我寧願選擇祖先曾漂泊的異鄉作為故鄉。東山村,我回來了。」
秋雨「沙沙沙」落下,雨勢不大,但是那些此時該打鳴的公雞卻躲在自家的雞窩裡不願出來。汽車停靠的地方,一條黃土路向山上延伸而去。他的腦海中忽然浮現齣兒時的那一幕幕,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個地方就是何兵家了,也不知道他過的怎麼樣了。」
他的目光向後村的方向移去,臉上顯出那一抹難以抑制的激動。
「今天下雨,媽媽現在應該還在家裡睡覺。」他這樣想著,「先不去打擾她休息,等天大亮了再回去。」
他強壓著心中的激動,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睡得還蠻香的么。」微笑著看著沖姬雪兒道。
姬雪兒雙眼緊閉,眉頭微微皺起,心道,「難道被他發現了?管他發現沒……繼續裝睡!」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姬雪兒終於從睡夢中「醒來」,雙腿麻得要命,連走路都成問題。「早知道會是這樣子就不裝睡了。電視劇還真他?媽都是騙人的,不是說一般在這樣的情況下男主角都會偷吻女主角的嗎?」她心裏面鬱悶的想著,然後看向何致遠,「他該不會是喜歡男人的那種人吧。」
「醒了?」何致遠問道,「夢到什麼了?」
姬雪兒搖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夢到。何致遠雙手插著後腦勺,換了個十分舒服的姿勢坐著,然後說道,「我倒是做了個夢,夢到一個長著翅膀的天使。」
「切。」姬雪兒嗤之以鼻,不屑的道,「落伍了吧。長翅膀的一定是天使嗎?那也有可能是鳥人。」
何致遠指著姬雪兒笑出聲來,「我夢到的那個長翅膀的天使可是你啊。難道你是鳥人?」
聽何致遠這樣一說,姬雪兒雙臉變得紅通通的。緊接著便咆哮了起來,「你才是鳥人!」
咆哮過後,姬雪兒低下頭想,「他這是在表白嗎?」
「走吧,我們家在後村。」笑完了,何致遠才沖姬雪兒說道。
雖然,這句話有點命令的口吻,不過姬雪兒聽到這話,還是趕緊發動車子。
汽車在一條長滿青苔和雜草的土路邊停下,熄火后,何致遠和姬雪兒從車上走了下來。
何致遠再次背上了那個竹簍,然而就在他踏上土路的那一剎那,他的眉頭緊緊皺起。
「冷嗎?」看到何致遠的表情,姬雪兒出聲問道。她的身上還披著他的外套。
何致遠搖搖頭,然後發瘋似的沿著土路向山上跑去。看到他如此失態,姬雪兒趕緊跟了上去。
院子外長滿了青苔和雜草,窗子上的麻紙破爛不堪。屋子那兩扇破敗的門上,掛著生鏽了的鎖頭。所有的跡象都在說明同一個問題:這裡很長時間都沒有住人了。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猶如晴天霹靂,直中他的頭頂。
……
「小懶蟲,該起床上學了,太陽都曬屁股了。」
……
「把這兩顆雞蛋帶上中午吃,千萬別餓著肚子。」
……
「回來了?今天學到了什麼?」
……
「小遠,快來看啊。咱家的豬玀生了七個崽,今年過年就賣六個半吧,剩下半個咱留著自己吃。」
……
「小遠,你看人家書上寫的那些孩子,四五歲就會騎馬了……哎,等等啊,快回來。我說人家騎的是馬,你咋跑去騎豬了?快下來,小心磕著。」
……
「小遠……」
……
曾經那溫馨的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的雙眼模糊了起來,淚水如泉水般涌了出來。
「還是遲了嗎?為什麼?老天爺,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猛地轉過身,向山下跑去,姬雪兒趕緊跟上。
何致遠此時的身法是那樣的詭異,邁出的步子雖然不大,但是姬雪兒驚訝的發現,他步法詭異,根本就是一步十丈的速度,不過她也沒有多想,遠遠的跟在他的身後,拼盡全力的奔跑。
何致遠家的對面便是何曉木家。此時,屋子的煙囪也升起了裊裊炊煙,庄稼人和城裡人不一樣,沒有星期天節假日,每天都起得特別早,他們比城裡人更懂得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個道理。
何曉木的母親名叫張琴,此時的她正在屋子裡的灶火旁忙活,門帘被掀了起來,可是這一刻,她怔住了,右手顫抖著,一根柴禾掉進了灶火。
過了半天,方才吃吃的開口,一臉不可思議的打量著何致遠,「你是……小遠?」
何致遠點點頭,幾步走到張琴的面前,急切地問,「是我……嬸嬸,我們家發生什麼事了?我媽呢?」
看著何致遠一副焦急的模樣,張琴把何致遠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嘆息一聲,「這件事說來話長,那是在六年前,你媽媽剛耕地回來,還沒有進門,就被一群穿著黑色西服,從外地來的人給帶走了。村裡的人都跑去堵他們的路了,可是你媽媽卻笑著對我們搖頭,讓我們回去,說什麼該了的事終須是要了的。」
「這是怎麼回事?」何致遠抓住張琴的肩膀搖晃著問道。既然是被人帶走了,那就說明他的母親還有可能活著,即使希望的曙光只有那渺茫的一縷,他也要抓住。
張琴再次嘆息,「其實,你媽媽並不是東山村的人……這件事整個東山村的人都知道,恐怕只有你不知道。」
一句話,讓何致遠如遭雷劈。不是東山村的人,那這意味著什麼?外來戶?又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定居?帶她走的那些人是自己的媽媽以前就認識的嗎?可是為什麼在這裡居住了這麼長時間才來找她?
「嬸嬸,我媽媽有說她去什麼地方嗎?」何致遠忙問。
張琴無奈的搖搖頭,嘆息著道,「沒有說,你媽媽讓我看到你回來后帶個話給你,說是不要想她,更不要去找她。」
何致遠的臉上露出自嘲般的笑容,淚水如泉涌般流了出來。他的心,是那樣的疼痛。
「不要去找她,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連地址都沒有,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何致遠轉過身,卻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向門外走去,自己的母親都不在這裡了,自己再留下還有什麼意思?雨,為什麼不下的更大一點?為什麼可以冰冷我的身體,而冰冷不了我傷痛的心?
姬雪兒氣喘吁吁的跑來了。見他跌跌撞撞的從屋子裡走出來,趕緊跑過去把他扶住。
「小遠。」「致遠哥哥。」
身後,同時傳來何曉木和何曉木的父親何文田的聲音。眼前忽然一黑,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他的身體一斜,倒在了姬雪兒的懷裡。
好溫暖,好舒服,媽媽,是你回來了嗎?我就知道,你一定捨不得小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