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侮辱
「夜色」如名,開在午夜時分。
所有到這裡的人,借著夜色這層黑暗偽裝,來放縱內心深處最兇猛的獸。
許枝準時到達「夜色」門口。
這地方進出嚴格,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的。
她下車,已有人在門前等著。
看到是她,上前微一彎腰,問:「是許小姐?」
許枝點頭:「是我。」
那人收起驚艷目光,笑道:「許先生讓我在這裡等你。走吧,我帶你進去見琳達姐。」
「夜色」里的女人環肥燕瘦,容貌身形俱佳的不在少數,可美人在骨不在皮,人長得再精緻漂亮,少了那層虛無縹緲的,叫「氣質」的東西,就是木頭。
再好看也是木頭。
隨便玩玩就得膩。
可不像眼前這個。
眉眼精緻,皮膚透白,身條好得極其標準,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帶著一種故事的神秘感,她眼中疏冷的距離感,她那獨有的,將所有人都摒棄在外的氣場。
帶路的男人也算是見多了美人的,這會兒卻暗暗咋舌,許先生是上哪兒找了這麼個性感尤物?
「夜色」今天晚上的競拍大會恐怕是要爆啊!
許枝被帶到一個叫琳達的女人那裡,她衣著簡單,被琳達喊了人來改了造型,換了身衣服,丟在了一邊坐著等。
許枝全程不發一言,讓幹什麼就幹什麼,簡直像是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琳達看著不對,把帶人來的那小子拎到一邊:「你確定這人是心甘情願的?」
那小子連連點頭:「這還能有假?許先生親自打電話給我的!」
琳達猶疑的又掃了坐在鏡子前的女人一眼,煩躁的抽了口煙,擺手:「把人帶出去吧。」
今天這場競拍來的人可都得罪不起,她有點憂心的看了一眼這女人。
貨是上等貨,但要有什麼貓膩,她幾個腦袋都不夠擋的。
帶她進來的那男人又躬身喊了聲「許小姐」,示意許枝:「你這這兒出去,就站在台上別動。」
許枝抬頭看了他一眼,她隱約聽到了外邊叫賣競拍的喊聲,更知道了許霆深今天讓她過來是奔著什麼目的。
讓她坐牢,毀了她的名譽,奪走她的一切,還不夠,他還要她走上人盡可夫的路。
許霆深他真的好狠!
握緊了雙拳,她緊咬著牙根,壓住泛濫洶湧的悲哀痛苦,決絕的往那幕布前走。
他想看她軟弱崩潰,他想讓她墮落毀滅,她不會如他願,在看到女兒之前,在將女兒從他手中帶走之前,她不會再在他面前掉一滴淚,再讓他有機會踐踏她們母女一次!
許枝一上台,燈光驟然打下來,四周黑暗,只有她所在的這一塊地方是璀璨明艷的。
再加上美人那冷若冰霜,孤傲自成一派的態度。
底下圍著的一圈來尋歡作樂的男人紛紛吹起口哨,歡呼起來。
琳達姐這時上台來,微笑著介紹:「這是我們今天晚上最後登台的一位新人,許枝,沒有底價,各位大少哪個來替我們許枝開個頭?」
剛還激動亢奮的台底下登時偃旗息鼓,有人在悄聲議論。
許枝,當年許家收養的那個小孤女,明艷動人,惹夜城多少青年才俊心生嚮往,然而,她卻看上了許霆深,更為了許霆深開車撞死了許霆深的未婚妻,鋃鐺入獄。
四年過去了,她的名字再度響起,依然有人記得她第一次露面,被記者無意拍下的一襲紅裙,回眸一笑那隨意動人的笑顏。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五百萬!」
隨即有人緊跟而上:「六百!」
「六百七十萬!」
「七百萬!」
曾經名動夜城的名媛少女,如今卻成了被人爭相叫價的貨物。
許枝麻木的轉眼,看到左邊,一點亮光處,許霆深譏誚嘲諷的眼,那好整以暇看她出醜的姿態。
她雙拳緊握,指甲嵌進掌心軟肉,都比不上心中瘡疤再度被掀開時,鮮血淋漓的痛。
就在叫價停留在一千五百萬不動的時候。
琳達姐就要一錘定音。
偏聽到左手邊有人喊:「兩千萬。」
琳達姐愣了一下,看到喊價的人是誰,糊塗了一下。
可她到底是在這個行業內混久了的,往許枝臉上掃了一眼,不免鬆了口氣。
得知許枝是許霆深帶過來的,她一直到現在都提心弔膽,不是害怕這一晚賣不出去,卻是怕這種姿色,會太輕易被人帶走。
可許霆深的人,她給了誰好?
現在許霆深自己來叫價,琳達放心了。
也不等別人再叫價,就要定下來。
卻聽入口處有人喊:「兩千一百萬。」
許霆深蹙眉,往門口看去。
就見一西裝筆挺,長相偏陰柔的男人走進來,他長了一雙狐狸眼,彎著唇角似笑非笑間頗有風流而不下流的神韻。
許枝轉首看過去,捏著的拳緩緩放開,再度捏緊。
許霆深往門口守衛看了一眼,保安緊張的抹了把額頭。
誰不知道許霆深跟金俊逸,金少爺王不見王?
更不要說,金俊逸當年還曾大張旗鼓的追求過許枝。
這下好了......
金俊逸倚在門邊,狐狸眼眼尾上挑,他聲音很輕,挾著幾分輕佻:「好久不見,枝枝。」
許枝別開眼,嘴唇發白,抿得極緊。
他一笑,沒當回事,大步往台上走。
琳達忙要上前去攔,還沒來得及,許霆深一步縱身跨過去,在金俊逸將要伸手碰到許枝的那一刻,極快把人往身後一拽,擋住了金俊逸的手。
琳達趕緊示意身後的助手,幫著把底下的各家少爺公子哥都給安排了出去,她也不敢在這兒多留,趕緊走了。
一時之間,方寸台上就剩下劍拔弩張的兩個人,和臉色發白的許枝。
「許少這是什麼意思?」
金俊逸往他身後掃了一眼:「枝枝。」
許霆深當下臉色難看到了極致:「閉嘴!」
轉身抓著許枝的胳膊就要把人帶走。
然而,許枝卻掙了一下被他抓著的手臂,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開許霆深捏在她胳膊上的指骨。
「你幹什麼?!」
他眼神陡利。
許枝迎著他的視線,蒼白得臉像是剛從地獄里逃出來的鬼魅:「金先生出的價錢比你高,我該跟他走。」
「許枝!」
許霆深望著那重重相隔、陌離的雙眸,心間一陣發緊。
他刻意安排今天這場戲來侮辱她,想要看她尊嚴掃地,被人踐踏而痛苦的模樣,可看到她現在冷淡的雙眸里夾雜著諷刺,他說不出來的窒悶。
「聽到了嗎?許霆深?」
金俊逸不忘插上一腳:「別耽誤大家時間。」
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
許枝越過許霆深就往金俊逸那裡走。
許霆深胸口刺痛得厲害,他緊緊盯著許枝,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懣令他血液沸騰。
他咬緊牙關,從齒關里迸出警告:「你別後悔!」
許枝笑得極淡,她輕聲道:「最該後悔的事我都做過了,沒有什麼還能讓我後悔的。」
許霆深咬牙切齒的溢出一個「好」字,轉身就走。
許枝望著他離開的背影,腳下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
金俊逸忙上前,將人一帶,摟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