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言道0古不及秋
撲面而來的秋風帶來寒意,枯葉打個旋兒落地,汴京城內的廢墟上充斥著米粥的香氣。
文諾走了一圈回到府邸,正好撞見秦墨的視線,身側坐著唐道雪,少女看文諾的眼神頗為不滿,似乎覺得他打攪了兩人相處的美好時光。
「回來了?」
雖然文諾沒有刻意去打聽,蔡奉還是將徐州一帶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目的明確,再加上官員的死狀,以及高深莫測的殺人手段,不難猜出是離京的秦墨下的手。
只是文諾覺得奇怪,他認識的秦墨不是個濫殺之人,讀了十來年聖賢書,理應滿腦子仁義道德才對。
話雖如此,他卻又這樣做了,而且做的如此決絕而殘忍,出乎文諾的意料,因此文諾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他。
秦墨不奇怪,面上帶笑,眼睛里很乾凈,不像是中了邪。
「回來了,走得匆忙,沒帶什麼禮物,還請文兄不要見怪。」
文諾翻個白眼,與秦墨隔著石桌坐下來,「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文兄,文兄文兄的,聽起來頗為。。。不雅。」
「讀了那麼多年書,卻從未聽說稱別人為兄有何不雅,還請文兄指教。」
說罷朝文諾拱手,請教的態度十分誠懇,甚至讓文諾有種一巴掌拍飛他腦袋的衝動。
然而現在的秦墨已經不是原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文諾也沒有必然的把握將他擊敗,更別提拍飛他腦袋這樣高難度的操作。
哎,物是人非,昔日被他欺負的少年,如今也能爬到他腦袋上拉屎了。
「懶得跟你多說。」文諾如是回道,裝作不屑一顧,藉此掩飾自己的無能為力。
「郡主殿下,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他商量,請您迴避一下。」秦墨恭敬地朝唐道雪說道。
唐道雪一愣,沒想到自己連旁聽的資格都沒了,轉而恨了文諾一眼,再次埋怨他的到來破壞了自己的美好時光。
「正好我也有事,不打攪兩位了,告辭。」唐道雪難受而又做作地逞強。
「請。」
唐道雪優雅地離開,心裡不知問候了多少遍文諾祖上的直系女性成員。
院子里就剩他們兩個,沒人先開口。文諾若無其事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杯子在鼻尖上輕嗅,貴族的做派有模有樣。
「身體恢復地怎麼樣?」
還是秦墨按捺不住,先開口問道,語氣真摯,就像真的在關心文諾的身體一樣。
文諾眨了眨眼,「差不多完全恢復了,怎麼,要找我打架?」
「打架還是算了,比起打架,我更想和你聊聊詩詞。」
文諾眼珠子一斜,輕聲道,「不打架,卻殺人,秦四公子的規矩是出手必見血嗎?」
秦墨知道文諾話里說藏著什麼,也不驚訝他已經知道自己在青州和徐州做的事。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其實不太能下得了手,是閉著眼睛出刀,睜眼看到滿屋子的血,心跳得很快,幾乎把心壁都撞破了。多殺幾個,習慣了,也就麻木了,殺完之後還能在小本子上劃去別人的名字。人真是種奇怪的東西,居然會覺得殺死自己的同類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文諾沒打斷秦墨的自言自語,只是眼睛漸漸眯起來,透出微微的寒芒。
「你有這種感覺嗎?」秦墨隨口問道。
文諾搖了搖頭,「我沒怎麼殺過人,體會不到你的感受。」
秦墨感嘆道,「真諷刺啊,明明你成為修行者的時間更長,按理說應該過夠了刀口舔血的日子。」
「你是在激怒我嗎?」文諾淡淡地看著秦墨。
秦墨微微一滯,
沒有繼續說下去。
「先是問我的恢復狀態,然後又故意說我不喜歡的話,擺明了就是想激怒我然後逼我出手,秦四公子,你是不是當先知當得走火入魔,覺得一切盡在你掌握之中?」
「瘋了嗎?明知道殺人誅心是最下乘的手段,還是一意孤行地去做,怎麼,秦四公子覺得自己變強了,能一力降十會?」
文諾絲毫不掩飾眼中的鄙棄,譏笑道。
「我沒得選。」秦墨認真地看著文諾,「我當然明白殺人是最下作的方式,可我已經沒時間了,這大概是我能幫幼儀做的最後一件事。」
「本來以為被它選擇后,至少能幫她除去唐同塵,可被你搶了先。後來想協助你擊敗鄭狩,又被你師父攔了下來。到頭來一件事沒做成,我心裡過意不去。」
文諾抿著唇,「你說你沒時間了,為什麼?」
秦墨輕輕一笑,眉眼中透著悲戚,「我確實因為被它選擇而變強,一舉踏入常人不敢想象的境界,可我也能感受到生機從我體內消逝,速度很快。」
說罷他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乾枯的手臂,看上去如同八十歲的遲暮老人,皺巴巴的,難看極了。
少年的鬢髮根部悄悄白了,額頭上也添了幾道淡淡的皺紋。
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也看不出什麼。
唐道雪是個普通人,再加上少女情思,眼睛被秦墨身上的光環蒙蔽,反而沒能注意到他的異樣。
文諾不然,剛進門時就發現了秦墨的一樣,這也是為什麼秦墨故意激怒他,卻沒有動手的原因。
「被誰選擇?」文諾問道。
「聽它自稱是世界意志,具體什麼樣我也不太明白,總之我變強的原因就是因為它。然後身體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文諾皺了皺眉,強行拉過秦墨的手臂,指尖搭在他的腕部。
指尖上感受到他體內強橫的真氣,然而脈搏極其孱弱,像命不久矣的老人,一強一弱同時出現在一名少年的身上,前所未有,讓文諾產生了將秦墨剖析的衝動。
似乎是察覺到文諾的衝動,秦墨掙開文諾的手,將袖子放下來。
「它沒告訴你解決的辦法?」文諾關切地問道。
秦墨搖了搖頭,「無解。」
「那它為什麼會選擇你,神經病啊?」文諾於心不忍,不由得罵出來。
「大概它覺得我很特別吧,因為我從以後而來。其實早先時候我就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可我一直抗拒與它接觸,因為我知道,它會帶來不詳。」
「文諾,是你讓我開始正視自己的存在,讓我明白不該旁觀下去,所以我接受了它,也接受了自己的結局。」
文諾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脆弱的石桌無法承受踵息境巔峰一拳,瞬間潰散成粉末,茶壺茶杯落在地上,茶水撒了一地。
「我勸過你,是讓你像個普通人一樣活下去,不要什麼先知先覺,不是讓你去送死!」
秦墨溫柔一笑,望著碧藍的天空,嘴裡叨念,「我並不後悔,十多年來,我沒認真活過,是你讓我重新明白活著的意義,所以我不怪你,反而要感謝你。」
「感謝個p,我需要你的感謝嗎?」文諾別過頭,不讓秦墨注意到自己眼角流露出的難過。
「是啊,你不用需要,因為天上地下,就你一個文諾勒。」
沉默片刻,文諾低聲道:
「可也只會有一個秦墨。」
秦墨眯著眼,模樣很是開心,「不會,不得志的讀書人茫茫多,少一個秦某人無所謂的。」
「以前我也有這種想法。」
秦墨不明所以地看過來,只見文諾緩緩地站起身。
「那時候我也是個普通人,從小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日後肯定能有出息,可後來呢,進了所不好不壞的高中,有個不好不壞的成績,然後稀里糊塗考上所不好不壞的大學,畢業后找了份不好不壞的工作,平凡地活著,二十多年如一日,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就這樣吧。」
秦墨聽不太懂文諾說的詞語到底是什麼意思,可心中卻升起個怪異的念頭,嘴微微張開,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文諾嘿嘿一笑,「故事不好聽,讓你見笑了。」
「你。。。」
「其實呢,我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我和你不一樣,不是來自未來,而是別的世界,怎麼說呢,那裡沒有修行者,人們過著平凡而又沒什麼樂趣的生活。」
秦墨驚呆了,模樣看起來像只吃撐的倉鼠。
「你的秘密被我知道了,雖然是被我猜到的,作為回禮,我把自己的秘密也告訴了你,可別給其他人說啊。」
良久,秦墨才恍然大悟道,「難怪你的詩詞那麼驚艷,我卻從未在書上看過,原來你也在抄別人。呸。」
「那總比你抄後人的好吧,我是在發揚地球的傳統文化,不能讓他們的思想在這個世界失傳,你個書獃子,懂個毛線。」
秦墨不甘示弱地回擊,「呸,抄了就是臭流氓,你還不是讀書人,這是剽竊!剽竊別人的詩詞,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裝大頭,信不信我一掌拍死你個不要臉的。」
「喲呵,書獃子你長臉了,居然敢對我出手,你來啊,怕你是你孫賊。」
「拉倒吧孫賊!」
「你罵誰孫賊呢?你才是孫賊,你一輩子都是孫賊!」
......
過了許久,不知是兩人罵累了,還是同病相憐的感覺讓他們找到歸屬感,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對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
「你來的地方,好嗎?」
「不太好,沒這裡好。」
「嘖,我也這麼覺得。」
「喂喂喂,你都沒去過,憑什麼說地球不好?」
「地球?」
「哦,在我們那兒啊,世界是個球,超大的球,然後天上的星星,其實也是球,而且地球大好多倍。」
「球?哈哈哈哈,那你們是怎麼站著的,不會滑倒嗎?」
文諾白了他一眼,高深莫測道:
「我來的世界,是有神的,其中一位叫牛頓的神明,創造了萬有引力,讓我們能在巨球上站立,生活。」
秦墨肅然起敬,「真偉大。」
隨即又撇撇嘴,「可我總覺得你在晃點我。」
「嘶,你這人。」文諾似乎有些生氣了,「我忽悠你有啥好處,你給我自行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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