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之傷(五)
()流光帶著薔薇一同回到之前紅蓮宮中的那個偏殿,說是陪她一起挑幾個平時用慣了的奴才,薔薇口中不說什麼,心下卻是瞭然。
這種時候能把流光引到檔案館去,誣陷自己是公主又冒充公主貼身婢女的人,除了真正的公主蓮華,再不做第二人想。
蓮華平日與自己出宮遊玩的時候,都自稱叫作初五,方才流光表面平靜的話語下面暗藏機鋒,一個應對不當,都有可能把自己和蓮華通通葬送。她抱著賭博的心態按照自己猜測的說了,流光沒有反駁,說明自己猜對了,可是從骨子裡,眼前這個與七年前早己不可同日而語的男子還是不信的,哪有一個貼身婢女會如此輕易就吐露主子的去向?亂兵之中,就算她說不知道,也沒有人能為難她。
流光跟著自己到這裡來,並不是有多好心,其實只不過是想親眼看看,她能不能自然而然的找出那個叫初五的婢女。
守衛的兵士殷勤的為主子打開大殿的門,流光笑的溫和:「公主隨意挑兩個合意的奴才,其他的人,就照之前答應公主的,打發出去自討生路。」
「謝王爺。」微微的點了點頭,薔薇目光四下一巡,然後輕聲開口說道:「家國淪落,難為各位對蓮華不離不棄,蓮華感激不盡,但蓮華與各位緣盡於此,還望各位此後,小心珍重。」
一席話語意雙關,既挑明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又叮囑他們,出去以後小心說話,不要說漏了不該說的事情。她方才要求流光遣散宮中人員的要求,本就是存了這分越少人知道越好的心思。
不管怎麼說,都是她欠著蓮華的,既然欠了,早就隨時做好要還的準備。
看著眾人各個神情不一,複雜又尷尬的表情,薔薇伸手點向蓮華的方向,輕聲叫道:「初五……」略一思索,僅留下這個真正的公主是不夠的,她總還要人照料,於是又加了一句:「還有暖兒,你們兩個可願意留下繼續服侍本公主?」
蓮華連忙下跪,暖兒一臉不願,但感受到蓮華陰狠的目光后,也趕緊跟著蓮華一道跪下,恭聲說道:「奴婢願意!」
「如此便好。」流光握著薔薇的手溫和的說道:「有兩個可心的人服侍著,總不至於叫公主再受了委屈。」又微微側頭向後說道:「來人,吩咐灶上準備熱水,送到公主的寢房裡,讓這兩個奴才伺候公主梳洗!」
聽到流光的吩咐,薔薇心裡頓時一松,還好,真的沒有猜錯,這最難應付的第一關,總算就這麼過去了。
親自將薔薇送到寢房門外,流光微施一禮,淡笑離去。薔薇神色複雜的看著流光的背影,卻被蓮華用力一扯袖擺,不得不快步跟進了房門。
紅蓮宮外,一個半邊流海長長的遮住了面頰,約摸二十四五歲的男子猶疑的看著流光,輕聲叫道:「主子?」
流光面上的笑在轉身背對薔薇時早己斂去,眸子里是刻骨的陰狠,聽到厲玄叫他,轉回頭望了一眼,忽然又笑開來,帶著一貫的漫不經心問道:「怎麼,厲玄,不好玩嗎?」
厲玄皺了皺眉頭,不再說話。
種下什麼樣的因,就活該咽下什麼樣的果,以那個女子七年前的所作所為來說,無論流光想要怎麼對她,都是她自作自受。
額角上被流海遮住的傷痕開始隱隱的疼痛起來,多少年了,明明是早己好了的舊傷,可是只要一想起那時的場景,就還是會忍不住的疼痛。
看著厲玄緊握起的雙手,流光拍了拍他的肩,關切的問道:「厲玄,又想起那時的事情?」
厲玄的身體驟然放鬆,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明明他才是侍衛,卻要主子來關心,於是搖搖頭,輕聲道:「還好。」
流光瞭然的笑笑,伸手撫上自己的左側胸口處,目光越過厲玄望向遠處的半空,聲音縹縹緲緲的浮在空氣里:「沒關係,不用忍著,我了解那種感覺,因為我的傷口,也正在對我叫囂說: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