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中斷

近了，更近了，咫尺的距離，才能真正用眼睛看見，那漆黑如墨的藤蔓，遍布著倒刺，彷彿一頭嗜血的凶獸，而齊峰就是它眼前待宰的，並且自行撤去了守護己身的籬笆，這種喪失理智的行為，很顯然是在自取滅亡。

「滋滋滋滋滋……」

並非是劃開血肉，在骨骼上摩擦出來的聲音，更像是用利器劃過樹皮的聲響，滴答滴答，粘稠的汁液滴落在地上，這是種混合著血腥和腐臭味道，令人作嘔的氣味卻讓齊峰心裡輕鬆了不少，方才那一番交鋒，很顯然是他和幽獲勝了，那觸之可及的藤蔓並沒有刺入自己的身體，反而在幽的指引下的一劍刺傷了來襲的妖樹，也就是人面魔樹，這簡單的聲東擊西之策，如若不是齊峰信任幽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沙盤推演與星羅棋布，看來你還沒有笨到家。」幽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的嘲弄，卻能讓人感受到其中隱藏的擔憂和輕鬆。

「雖說我不善棋道，卻也曾見識過兩位師兄的對弈，對於簡單的方位還是能判斷清楚的。」齊峰沒有居功，方才的交鋒，最為辛苦的還是不斷用神識探查的幽。

幽深舒了一口氣，道：「這人面魔樹果然是塊難啃的骨頭，剛才那用來吸引你注意力的藤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借用我之前釋放的靈魂脈衝殘存的靈魂氣息，你對我的氣息很熟悉，才沒能察覺，而在危機臨身之時，總會下意識地放鬆對其餘方位的警惕，這人面魔樹好是狡詐。」

「狡詐與否暫且不論，不過從之前的交手來看，這人面魔樹估計剛誕生意識不久，並非是已經大成的無敵傳說，不然也不至於對付我們兩個，還用這種偷襲的手段。」從小生活在鄉村的齊峰，對於力量與智謀的權重了解頗深，一般而言，力之所及，蕩平即可，力之不及，謀略為上，有誰見過八尺壯漢手持巨棍，還在小心翼翼地謀算如何打敗一總角幼兒？

幽不可置否，繼續釋放出神識探查，有了剛才一番經歷，齊峰也是更加提高了警惕，體內鴻烈玄真道運行更為迅速，液態真氣不斷提供全力出劍的力量。

空氣當中充斥著肅殺的緊張氛圍，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形容毫不為過，僅僅是幾步的距離，卻如同行走了天涯海角一般的漫長，可奇怪的是，不論是幽的精神力探查，還是齊峰劍氣帶來的反饋，都沒有察覺到絲毫的危險，事出反常必為妖，人面魔樹是容納天地無窮怨念的集合體，血腥與殺戮是它存在的基石，有兩個修為高深的修士前來，這種送上門的大餐以人面魔樹的性子又怎能不樂意享用一番呢，可現實卻是僅僅遭遇了一次突如其來的攻擊，雖說攻擊十分刁鑽，卻還是被兩人聯手擋住，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這莫非是人面魔樹想用心理的壓力來擊垮，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驀地，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行走的齊峰，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有種熟悉的刺痛，那是光明照射在雙眼上，因為長時間見不到光明產生的生理性淚水，雖說觸及光明有了略微的失神，可他也習慣了用神識去探查外物，在眼眶開合的瞬間，神識早已把周圍的情況探查得清清楚楚了，可是，這裡的情景卻是分外出入意料，原本猜想的人間煉獄並不存在，猙獰邪惡的萬惡之源也沒有揮舞著那些靈動的，反而是一名幼兒蜷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應該怎樣去形容這樣一名幼兒呢，雌雄莫辨的臉龐猶如上天最為鍾愛的寵兒，完美無缺的一切卻又是因為過於完美而顯得像瓷娃娃一類的藝術品一般的不真切，粉雕玉琢的的精緻臉頰上沒有分毫的表情，如同高貴的神祗，漆黑的眸子帶著無機質的光，感覺就像是上天遺落在凡塵的化身。

如果說齊峰的樣貌是介乎少年與青年間的翩翩柔和，卻因為還帶著幾分幼嫩少了幾分英氣；如果說孫啟凡的劍眉星目，英姿颯爽英氣逼人，卻因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少了幾分人間的生氣；如果說安玉妍是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幽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可這份絕世總歸是翹首人間能夠尋覓的，丹青妙手窮盡心血能夠描繪出來的，可這種種種種，面對著這名幼兒，卻顯得蒼白無力。

這是真正的完美，美的忽視了性別，彷彿多看一眼都是對它的，確是那樣的令人流連忘返，雲想衣裳花想容，也許唯有白雲。

齊峰心靈劇震，要知道這一切他不光用神識掃到了，並且真正切切用眼睛看到了，這就是現實，沒有人面魔樹那令人作嘔的腐臭，卻有彷彿謫仙臨世的幼兒，這種反差，就算是齊峰也分外迷惑。

「齊峰，你究竟在幹什麼！」

幽的聲音在齊峰的腦海當中響起，與此同時，守護著齊峰的玄鳥高鳴，空間陣陣顫抖，鳳凰鸑鷟掌空間不可言之力，鸑鷟的守護是空間震蕩，世間沒有幾種力量能夠突破虛空的封鎖，通常來說，想要突破這種防守，也許只有等他的力量自行消散，然而，齊峰卻覺得心口一痛，那是彷彿被什麼重物擊中胸口的鈍痛，口中溢出黑血，可是，他的眼神始終如一，痴痴地，痴痴地望著，不願離開。

外界的幽心如急焚，她跟齊峰的心靈聯繫就在剛剛徹底中斷了，或者說是齊峰那邊單方面屏蔽了她的聯繫，據她所知，齊峰根本沒有這種能力，她是巫族聖女，靈神境的央巫靈媒，她的神識之力是真正的同階無敵，可饒是如此，齊峰那邊，在靈魂方面失守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顧不得多想，幽發動了鸑鷟的守護，同時也放棄了自己堅守在外的念頭，信步沖了進去，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這般衝動，彷彿，裡面有什麼牽動著她的心。身後是張牙舞爪的藤蔓，猙獰刺目的灌木，幽森的黑暗，彷彿獰笑的深淵地獄，這是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