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決戰金鰲島(二)
推開大門,是一片廣闊,黑暗的空間。
不遠處,那座石碑佇立,上書:天荒古路,九劫九難;一劫一神通,一難一涅槃。
他走進門內,立在石碑前,望著這片深邃的黑暗。
他曾經想過,這顆玄凰珠到底是什麼品階的寶物,又怎麼會在蛟龍潭中,但卻毫無頭緒。
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這顆珠子絕對是至寶級,或許在至寶中,也是頂尖的。
他沉吟片刻,邁步往前走去,這次暢通無阻,徑直邁入黑暗之中。
腳下的路很窄,約莫半丈,下方幽黑不見底,像是個無底深淵,瀰漫著一股孤寂,荒蕪的氣息。
走了幾步,忽然前方不遠處,亮起了一團燈火,那是一團火焰,在黑煙中輕輕搖曳。
他停頓了一下,往那兒打量,卻發現視線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
再走片刻,方才看清,那兒有一座圓形石台,斑駁,滄桑,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這石台有些古怪,一圈一圈,層層疊疊,其上又篆刻著一種古老的符篆。
以石台正中為中心點,符篆一圈圈擴散,像是個古老的陣法。
而在石台正中間,射出了一道微弱的光,其上則是一團蒼白的火焰,照射出的光亮,僅僅只能照亮這一隅。
羅拔掃了一眼,立時皺了皺眉,琢磨著其中的門道,但仔細看了一遍這些符篆,卻發現一個也不認識,完全超脫了他所掌握的符篆知識。
他浸淫煉器一道多年,對於符篆頗有研究,五代四代符篆都極為熟悉,連三代符篆也掌握了不少,可卻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符篆。
苦思冥想片刻,還是毫無所獲,他便有些心驚。
這些符篆給他的感覺十分古老,遠遠超過了三代,也就是說,很可能便是二代符篆,傳說中的玄天符篆。
而玄天符篆作為第二代,可以追溯到百萬年以前。
意識到這一點后,他越發疑惑,再仔細一打量,便發現在那道微弱的光柱中,飄浮著一滴血。
僅僅是一滴血,卻予人一種極為寒洌的感覺,就像是一塊萬古不化的寒冰。
「這是……精血?」羅拔神識探去,仔細地查看,「看這氣息,不像是妖獸精血,難道是上古強者?」
他心中困惑,喃喃道:「天荒古路,九劫九難……這座石台,這滴精血,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所謂的劫難,便是吞服這滴精血,可是……又不知道這是什麼精血,豈能隨意吞服?若是一個不好,怕是要身死道消。
不過上次想要進來時,門口有屏障,而現在則沒有,或許這意味著,他目前的修為已足以吸納這滴精血。
他思慮良久,這想法便越發肯定,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那便是時間,金鰲島一戰定在半個月後,可誰知道吸收這滴精血要多久。
若是超過半個月,豈不是要錯過約戰時間。
他皺了皺眉,心下有些猶豫,片刻后,轉念一想,倒是釋然,紫薇老道既然是為了他而來,即便錯過幾天,那也沒事,畢竟在他們手中,只有冰山這唯一的籌碼。
他打定主意,登上石台,在中間盤膝坐下,旋即伸出手,去碰觸那滴精血。
靠得越近,寒洌之氣便越強烈,手指碰觸到精血時,指尖一麻,那一瞬間的感覺,令他渾身一震,恍若置身萬古冰川之中。
他打了個寒顫,低呼了一聲厲害,接著深吸口氣,輕輕一吸,這滴精血便飄了過來,鑽入他腹中。
一股凍徹心扉的寒意順著喉嚨,下了肚,散向四面八方。接著,體表喀喀地結起冰霜,瞬間將他冰凍。
冰霜幽藍,散發著亘古不化的寒意。
他的意識有些模糊,一下子陷入了混沌之中,同時,石台上那一個個符篆逐一亮了起來,以他為中心,不斷轉動著。
恍恍惚惚間,他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成了一個嬰兒,降生在一片冰原之中,一名老者抱起了他,笑道:「這一輩是靈字輩,你剛好排到個塵字,你的名字就叫皇甫靈塵。」
這老者一身白袍,肌膚雪白,在那額間,有一道冰蓮印記。
這是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不管時間怎麼流逝,永遠寒風凜冽,入目的,唯有白茫茫一片。
在這寒冷之地,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寒意,對於冰霜,他反而有種親切之感,就像是同根同源一般。
一年一年過去,他逐漸長大,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這裡是一處名為北域冰原的地方,而住在這裡的人,每個人的額間,都有一道冰蓮印記,印記的大小,蓮瓣的多少,便代表了一個人的修為。
而他們這一族,便名為冰靈族,天生神通,能操控冰雪術法。
到了四五歲,他便能使得一身冰雪術法,到了十來歲,實力已經相當於修士中的金丹。年滿十二,他便出了冰原,四處闖蕩。
這個世界甚為奇特,萬族爭鋒,有三眼神族,有巨人族,還有戰神族等等,與修士不同,他們天生神通,往往一降生,便有了能力,其中出類拔萃如他,十來歲金丹,三十來歲元嬰,百年便已至化神。
當然,在冰靈族中,乃至各族中,對於境界的劃分各不相同。
這一夢,便是千年的光陰,漫長得有些可怕。在這千年間,他踏遍世間各處,經歷生離死別,坎坷磨難,完全化身此人,經歷了這漫長的一生。
千年之後,他已經歷九次雷劫,成為九劫道尊,站立在這個世界的巔峰。
九劫道尊,乃真仙之下最強的境界,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強者,最後卻也隕落,隕落於一尊巨人手中。
這巨人是如此的熟悉,高達千丈,有著一對令人難以忘懷的血瞳,正如之前在他夢境之中出現的那個血瞳巨人。
那一天,天穹塌陷,一個個巨人撕裂蒼穹,降臨於此界,每一個都有千丈高,背後張開一對對光翼,宛若真神降臨。
光翼一扇,便有恐怖的能量盪開,空間寸寸湮滅,一聲咆哮,海水倒卷,山河崩裂,這一界近乎崩碎。
而後,真仙降臨,與巨人廝殺,而他,便在這場滅世之戰中,無處躲避,被一尊巨人一指點死。
那一指點來,世界重歸於黑暗,在朦朦朧朧間,他看到了無數畫面,皆是此人一生的經歷。
最後,畫面定格在了一片冰原中,他端坐冰川之上,任憑風雪吹打,一襲白衣,一頭冰藍長發在寒風中飛舞。
他這一坐,便忘卻了時間,口中不斷喃喃著:「本源易得,大道難成,吾之道,究竟在何方?」
在他手中,冰雪凝聚而來,不斷變幻形狀,不斷分解,化作最為微小的粒子,旋即又組合起來。
就在這生生滅滅,不斷變幻之間,他體悟著天地大道。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年,兩年,又或者是十年,二十年……他宛若雕塑一般的身軀一顫,猛地睜開眼睛,剎那間,天地震動,四方冰原震顫。
以他中心點,無盡的冰霜蔓延開來,將這一方天地封凍。
「哈哈哈!大道已成,吾,皇甫靈塵,當為一代道尊!」
伴隨著一聲大喝,羅拔意識回歸,逐漸醒來。
石台上,那一塊冰霜顫動一下,出現了道道裂痕,如蛛網一般擴散。旋即,猛地炸裂,散入黑暗的深淵之中。
在那石台上,出現了一名白衫修士,相貌俊逸,但膚色格外的蒼白,像是冰雪一般,在他的額間,出現了一道冰蓮印記,渾身散發著一股萬古不化的寒意。
但很快,這股寒意便散去,他瞳中金光一閃,冰蓮印記緩緩隱沒。
羅拔眼瞼一顫,緩緩睜開了眼,原本一對烏黑的眸子,呈現冰藍之色,寒意徹骨。
從那漫長的夢境中蘇醒,他有些不適,一時間,根本搞不清楚,到底自己是誰,是小小的金丹修士,還是那九劫道尊,皇甫靈塵。
這夢實在是太真了,太漫長了,在夢中,他完全將自己當做了皇甫靈塵。
他有些恍惚,腦袋更是難受得有些漲痛。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分清了現實與虛幻。
他回憶了一番,心中便生出無數的疑問。
這記憶屬於一名九劫道尊,也就是說,這滴精血便出自那皇甫靈塵,可是,這皇甫靈塵身為九劫道尊,而且死在了那一戰,又怎麼可能會有這麼一滴精血?
況且,那個世界與他所處的這個世界不同,有太多的差別,明顯是兩個世界,那麼,那個世界的東西,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玄凰珠到底是什麼寶物,怎麼會有一滴道尊精血?
在記憶最後,那些恐怖的血瞳巨人,到底是什麼東西,與自己又有何牽連,為何會在夢境中出現這種恐怖的巨人?
疑問太多,太多,他根本想不過來,最後,只能嘆了口氣,將這一切先拋諸腦後。
檢查了一下身體,他忽然愣了愣,輕一抬手,掌心猛地有冰雪凝聚,化作冰晶,一念生,一念散,生生滅滅,一如夢境之中那種感覺。
這一刻,冰霜就像是化作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完全隨心所欲,發乎於本能。
他一摸額間,果然,出現了一朵冰蓮印記,散發出徹骨的寒意。
再一探丹田,不知不覺中,他竟已突破了中期瓶頸,晉陞了金丹六重天。
按理說,一滴九劫道尊精血,定是蘊含恐怖的能量,絕不會僅此而已,而且,以他的實力,也絕不能吸收一滴道尊精血。
只是一滴精血,似乎也無法將他的體質轉變,化作冰靈之體!這等改變體質的行為,已是化腐朽為神奇,著實匪夷所思。
他心中困惑萬分,看了看身下的石台,忽然明白了過來,這一切,應該都是這座石台的功勞。
「九劫九難,一劫一神通,一劫一涅槃……所謂的神通,應該就是冰靈族具有的冰雪神通,涅槃,則是歷經千年,經歷了一名九劫道尊的一生,可以說是涅槃重生一般。」
「至於劫難,這千年的確是漫長得有些可怕,但還說不上是劫難!」
他喃喃幾聲,再檢查了一下身體,發現眉心的冰蓮印記已褪去,但再一動用神通,便會再出現,彷彿他有轉化體質的能力。
這令他更是疑惑,但一時也找不到任何的解釋。
忽然,他一拍腦袋,猛地竄了起來,出了玄凰洞府,取了鍾羅盤一看,才剛過去十天,距離約戰還有四天的時間。
他頓時鬆了口氣,在這四天中,他一直在熟悉冰靈之體,有了之前在夢境中的經歷,適應起來也快,很快便徹底掌握了這門神通。
有了冰靈之體,再加上修為大漲,提升了整整三重天,他信心越發高漲,唯一擔心的,便是冰山的處境,若是完全受了鉗制,那他就要投鼠忌器。
為此,他考慮了很久。
這半個月的時間,雙方約戰的消息早已傳遍四方,鬧得沸沸揚揚。
有人不齒於玄元宮的下作手段,但也有人拍手稱快,這次玄元宮廣邀各方金丹,在金鰲島布陣,設好了天羅地網,那魔頭一旦去了,定是只有死路一條。
任他如何厲害,即便身懷至寶,能斬金丹五重,面對數十位金丹修士以及殺陣,又豈能活命,更何況,聽說玄元,赤火,金剛三派都有老怪物出山,那可是金丹八九重天,乃至假嬰境界的強者。
半個月一晃而過,這一天,偌大一個金鰲島,已是空空蕩蕩,其上修士盡數被驅逐。
在金鰲島正中的一座巨大廣場上,立著一座高台,台上放置著一座青銅棺。
在高台前,一個個修士盤膝而坐,個個氣勢如淵,但卻無半分靈力波動,皆是金丹級的強者。
粗略一數,便有四五十位,正中間,坐著玄元宮,赤火宗,以及金剛寺三派的人,其中以玄元宮人數最多,加上掌教紫薇真人,共有十一人,而赤火與金剛寺,一個六人,一個七人。
在兩側,有雲辰派玄松真人,純陽宗純陽子,青冥妙道真人,還有天璇宗,蕭家,宋家,上官家,以及韓家,拓跋家等勢力的金丹修士。
寒風颯颯,天地蕭瑟,廣場上氣氛肅殺。
在金鰲島對面,一座魔山橫亘,其上聚集了大量魔修,隔空觀望著,在另一方,亦有無數靈舟,法寶橫亘在空中,其上修士或坐或立,皆在觀望著金鰲島上的動靜。
「我看啊,那魔頭多半是不敢來了,這麼大的陣仗,來了就是送死。」
「說的是,我看那魔頭沒那麼蠢!」
「這次紫薇真人還真是狠,不惜臉面,也要殺了他!」
「嘿!真人這叫高義,那小子就是個禍害,當年殺了多少人,回來之後,又殺了多少人,不知多少人恨他入骨,死了,那才叫清凈,大家都有好日子過。」
「呸!紫薇老道可姦猾的很,無利不起早,哪來什麼高義,當年之事,還不就是他引起的,覬覦人家的寶貝,才釀成了禍患!」
很快,便到了正午,天色越發陰沉。
驀然,天穹雲動,黑雲滾滾而來,頃刻之間,便下起了暴雨。
「下雨了!他來了,他真來了!」
霎時,四方一片驚呼。
金鰲島上,一眾金丹神色一動,齊齊抬頭,望向天空。
天上黑雲變幻,大雨滂沱。雨水落下,被籠罩在金鰲島上空的光幕擋下。
紫薇真人雙眼一眯,綻出森冷寒光,殺機大盛。
「這臭小子,可終於來了,這次,必教他有來無回。」青冥妙道真人恨聲道,「他不死,我心難安啊!」
自從兩儀劍宗的呂岳子身死後,他就沒有一天安心過,即便封閉了山門,仍是提心弔膽,終日惶惶。
今日若不趁機將這魔頭誅殺,他往後豈能有好日子過。
「沒錯!」玄松真人與純陽子附和道,同是一臉憤恨之色。
紫薇真人撫須笑道:「諸位莫急,今日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會被一個小小的後輩給逃了嗎?他若是來了,那就插翅難飛,必死無疑。」
赤火宗陣營中,一位黑袍老者冷笑道:「瞧你們這樣子,一個小小的後輩,才金丹三重,就給你們嚇得,真是丟臉。」
妙道真人面露慍色,但卻不敢發作,低眉順眼道:「前輩,您是剛出關不久,不知道那小子的厲害,不過二十六,便有金丹三重修為,而且還斬了天劍子,金丹五重天的。」
「哼!難道我不知道?我早就聽說了,即便如此,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以他的戰力,頂多能戰六重天,隨便一個金丹後期出馬,都能斬了他。」
說話間,雨越下越大,在遠方的雨幕中,有一道身影閃現,鬼魅一般掠至,穿過光幕,進入金鰲島內部。
他一襲白衫,膚色如雪,黑髮飛揚,在俊逸之中,多了幾分瀟洒不羈。
他背負雙手,飛臨廣場上空,俯視下方,便冷笑了出聲:「這麼多人,好大的陣仗啊!」旋即,目光投注在人群中間,冷聲道:「紫薇老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