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退避行宮

叛軍連續攻城十日不下，可對城內的人心卻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華都城中但凡有出路的人，早在叛軍到達前就已經逃離，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殘，就是實在沒有去處的，原本那些以為逃到華都便安全的難民，繼續轉向更南邊，天下之大，卻沒有一個可以容身之處。

朝廷每日都會開放糧倉救濟城中百姓，可糧倉里的糧食有限，還要供應守城將士，所以景弈成下令宮中節省一切開支，宮裡由每日三餐改為兩餐，現下再多的金銀財寶也沒有一粒米貴重。

叛軍分成兩股，幾乎是日夜不間斷的攻城，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攻下華都，因為時間拖得越久就對他們越不利，景澈雖然製造了『天命所受』的假象，可也只能騙騙愚昧無知的百姓，這種謊言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在叛軍猛烈的進攻下，守城變得十分吃力，好幾次都差點讓叛軍攻入華都，大臣集體勸諫景弈成退到南邊的行宮避難，可景弈成哪裡甘心做出此等屈辱之事？身為帝王竟被叛軍逼出華都城，就算以後擊退叛軍，他也會覺得無言面對天下。

這日大臣們又一次勸諫被景弈成拒絕，幾個老臣便跪在慶祥殿，以死相逼，其它大臣也都跟在跪在慶祥殿外，整整一日不吃不喝，兩邊僵持不小，眾人只好將葉菀請了來。

葉菀來到慶祥殿時，跪在殿中的幾個老臣已經明顯體力不支，葉菀讓人強行扶他們起來，送到偏殿休息，獨自一人進了景弈成居住的西殿中。

景弈成坐在案前不知在想什麼，連葉菀進來也未察覺，因許久沒有休息，他的眼中布滿了血絲，下頜冒出許多胡茬，樣子十分頹廢。

葉菀輕嘆了一聲，「皇上打算就這麼跟大臣們僵持下去嗎？」

景弈成猛地回過神，起身想要行禮，葉菀卻擺手讓他坐下，繼續說道，「現下這種情況皇上的確不宜再呆在華宮中，退去行宮會更安全一些。」

景弈成看向葉菀，似是有些意外，「母后也勸朕退避行宮？朕就算死，也不會做這等有辱皇家顏面之事。」

「皇上覺得皇家顏面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嗎？顏面丟了可以再爭回來，可命若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景弈成緊咬著嘴唇，許久才說道，「兒臣不甘心！如果真到了破城之時，兒臣寧願率兵與安定王決一死戰。」

葉菀起身拍了拍景弈成的肩膀，「你的心思哀家都知道，可皇上要以大局為重，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皇上先聽大臣們的勸，暫時退避行宮，只要你還活著，日後南周復興才有指望。」

景弈成抬頭看向葉菀，眼中是從未有過的無助，「可兒臣走了華都中誰來主事，豈不是等於將華都拱手送與安定王了嗎？」

葉菀微微一笑，抬眸看向城門方向，「皇上儘管安心去行宮，哀家就是毀了這座都城，也不會將它送與安定王！」

看著葉菀眼中的堅決，景弈成心中突然一震，開口問道，「母后這話是什麼意思？您不打算跟兒臣一起退避行宮？」

葉菀搖了搖頭，「皇上不在，華都中自然要有能主事之人，哀家已經想過了，朝中雖然有數位有威望的老臣，可與安定王對比，身份卻依舊矮了一等，所以哀家要代替皇上留下來，有哀家坐鎮，定不讓安定王佔得分毫上風。」

景弈成『噗通』一聲跪在葉菀面前，「母后???兒臣怎可將母后一人留在華宮，您讓兒臣於心何忍？」

葉菀抬手拂過景弈成的額發，輕輕笑道，「你我本不是親生母子，能聚在一起都是緣分，哀家不想說那些違心煽情的話，當初哀家決定輔佐你登上帝位，是因為相信你能將南周治理的很好，一切也都只是為了南周，所以皇上不必顧慮哀家。」

景弈成眼中方才閃現的一絲柔軟，被葉菀的一番話澆滅，向葉菀俯首磕了個頭，道，「母後為南周做的一切，兒臣會銘記在心中。」

葉菀頷首微笑，用帶著琉璃護甲的手指捻起桌上的碧玉茶盞輕抿了一口，依舊嬌媚的面頰略微有些蒼白，嘴唇乾涸的裂了一道口子。

景弈成微蹙了下眉，關切的問，「這幾日母后都沒有休息好嗎？是兒臣無能，辜負了母后寄予的希望，兒臣愧對母后的輔佐之恩。」

葉菀疲憊的笑了笑，「這怪不得皇上，要怪只能怪安定王不安分，只是當初為了對付沈邵兩大世族，先皇也是沒有辦法才啟用安定王，不成想卻釀成了今日之禍，皇上還年輕，自然不能與安定王相比，有時親人反而比敵人更可怕。」

景弈成知道葉菀是在感嘆葉家，葉倫德倒戈安定王，起初任何人也沒有料到，這對葉菀來說無疑是個很大的打擊。

「母后不必難過，人心本來就是最不可測之物，母后從前不是常教育兒臣說，唯有自己手中的權利才是最可信的嗎？葉家的事兒臣不會怨怪母后。」

葉菀微微嘆了一聲，「此劫若能安然度過，該怎麼處置葉倫德，皇上不必顧慮哀家，只是哀家的母親，還望皇上網開一面，她只是一個普通婦人，對朝廷和皇上不會有任何威脅。」

「兒臣明白，兒臣會將葉夫人當做外祖母奉養，母后不必擔憂。」

葉菀笑著點了點頭，這時，城門方向再次傳來攻城的號角聲和鼓聲，叛軍才剛剛歇了兩個時辰，就再次發動進攻。

景弈成快步踱到殿門處，蹙眉看向城門方向，葉菀沉聲說道，「皇上儘快安排去行宮的事吧！最好明早就能啟程，哀家就先回去了。」

葉菀說罷在鍾念的攙扶下出了慶祥殿，對殿外跪了一地的大臣們說道，「你們也都回去吧！皇上已經答應暫去行宮。」

眾臣聽到這一消息，紛紛向葉菀叩首，從前他們只以為葉菀是個極會魅惑君王的寵妃，可今日看到了葉菀的冷靜跟決斷，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