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龐婉茨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剛要問來人是誰,就聽見城外傳來了一陣陣悶雷般的聲響,引去了城頭百姓的心神,皆都趴在城牆邊上向下張望。
剛才還很淡然的南韓將領已臉色大變,揚聲呼喝,作勢欲逃。不過就在南韓將士逃的念頭剛剛興起的時候,數支騎兵兵將圍攏而來,來勢之疾,猶勝這些南韓將士三分。
城頭上的大齊百姓屏息靜氣,看著城下即將發生什麼。眼前情形,好似山洪席捲過處的一支纖弱的小花小草,自然而然的埋沒在滔天洪流之中。幾支騎兵將士交錯而過,眨眼之間,城外的南韓將士便被淹沒的無影無蹤,連一絲浪花都沒有翻起,就這樣消失在守城百姓眼前。
趕來的騎兵將士錯身而過,奔出百餘丈才調轉馬身,黑壓壓的圍在秀川城外。陣中南韓將士的戰馬被一掃而空,入眼所見,只剩下支離破碎的屍體。
守城的百姓盡數失了聲,獃獃的看著城外騎兵將士,哭泣的止住了哭聲,惶恐凄慘被胃中湧起的嘔吐之意取代,不少人急急忙忙跑到內城一側,扶著擋牆嘔了起來,看樣子連膽汁都要吐個乾淨。
龐婉茨亦不好過,胃中的酸水都已經到了嘴邊,強忍了數息,終還是忍不住也嘔吐出聲,半晌都起不了身。
白髮男子正是李玄毅,城外將士是此番北征的大齊將士,名揚北府的十鬼將,卻不知是什麼緣故,出現在了十堰府秀川縣帶。
李玄毅靜靜的看著龐婉茨,等著龐婉茨吐得差不多了,才和聲問道:「你好些了?」
龐婉茨直起身子,戒備的看著李玄毅,輕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他們是什麼人?」
「哦,我們是路過這裡的大齊將士,如今掖涼州失守,你們為何還守著這座城池?」
「什麼?掖涼州失守了?「龐婉茨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李玄毅一怔,緩聲問道:「你們不知道?」
龐婉茨點了點頭,神情凄然,少頃便又一掃眉宇間的陰霾,大略將守城一事的始末說給李玄毅聽,隨後壓下心頭期許,微微帶些顫音的問道:「將軍是來收復掖涼州的么?」
李玄毅沒有直言應答,頗是驚訝的打量了幾眼龐婉茨。這座秀川城高不足三丈,城牆雖然完好,只是城池卻很小,除了城門和城牆,其他的防禦工事,諸如角樓、馬面、瓮城都不齊全,窄窄的一條護城河早已乾涸,下雨天留作排解雨水的用處還能更大些。就是這樣一座幾乎不可守也不能守的城池,僅憑城中這些尋常百姓,而且還都是老弱婦孺,竟然守了足足八日有餘,怎能不讓李落刮目相看。沿途十堰府所經之地,州府郡縣的城池俱已失守,探馬回報,竟然還有幾十個南韓散勇就能攻下一座城池,與其說是攻城,還不如說拱手相送恰當些,與秀川縣相較簡直判若雲泥。李玄毅心生敬意,頷首說道:「你們能守住秀川城這些日子,當真是了不起。」
龐婉茨一臉苦色,回頭看了看哀鴻遍野的秀川城百姓,凄然回道:「如果真的了不起,這些百姓就不會遭此大難了。」
李玄毅勸慰了幾句,沒有多說,也沒有告訴龐婉茨自己的來歷,如今身在掖涼州,這支南征大軍無異是南韓聯軍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趕盡殺絕而後快。這一次如果不是營中諸將察覺到這支五百餘人的南韓騎兵異動,大軍尾隨而至,也不會湊巧出手相救。
龐婉茨英姿不凡,心性堅韌,不卑不亢,再加上城牆上殘留的守城痕迹,此女出身定是不凡,也許是將門虎女。
「敢問姑娘芳名?」
「妾身龐婉茨,夫家秀川縣知縣程紀誠。」
「得罪了,原來是程夫人。此役之後,夫人之名將天下皆聞。」龐婉茨不知道李玄毅來歷,自然也不明白為什麼李玄毅敢這般斷言自己會名揚天下,還以為是李玄毅客套之詞。再者說了,這些虛名對龐婉茨而言實則沒什麼興趣,一心只記掛著協助守城的程紀誠和城中男子的安危,疾聲問道:「將軍,妾身夫君帶領城中青壯男子協守奉化城,原本有十日之期,可是到了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將軍或許有可能見過他們?」
「十堰府戰亂不休,如今這些南韓將士死在城下,不出數日就會有南韓兵將前來探查,之後的事我不說夫人也知道會怎樣。此城不可守,夫人還是快些遣散城中百姓,暫且躲一躲。」
龐婉茨一臉失望的看著李玄毅,喃喃說道:「原來將軍不是來幫我們的。」
李玄毅於心不忍,不過如果此刻留下幻想,只會害了龐婉茨和城中的百姓:「程夫人,十堰府多日之前就被南韓大軍攻陷,大都城、平遙城皆有南韓將士盤踞其中,至於奉化城也是一樣。雖說破城之時也會有人逃得性命,不過既然程大人與程夫人有十日之約,到了今天還沒有回來,恕我多言,程大人也許凶多吉少。」龐婉茨似乎早有預料,到了這個時候反而沉靜了下來,沒有驚慌失措,輕輕的嗯了一聲,臉色蒼白,只怕將傷心欲絕也悄悄掩藏了起來。
「程夫人和城中百姓守城八日,這是掖涼州許許多多官府官兵都做不到的事,也該夠了,都走吧。」
龐婉茨長出了一口氣,看了李玄毅一眼,又瞧了瞧身邊的秀川百姓,和聲說道:「多謝將軍提醒,我會讓城中鄉親儘早離開秀川城。」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想要留下,但如李玄毅所說危險迫在眉睫,如果不走也許就要殉城。守城百姓惴惴不安,拿不定主意,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到龐婉茨身上。
一場突如其來的廝殺,戚夫人僥倖逃脫一命,不過也嚇得不輕,嘴唇發紫,好半天沒有緩過勁來,聞言顫聲問道:「程夫人,你和我們一起走么?」龐婉茨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