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離婚（1）

許影深吸一口氣，朝凌寒笑笑，繞過他就要離去，卻被一隻發燙的大手緊緊扣住。「阿影，我錯了。你原諒我一次，我乖。以後，都很乖。我不要離婚！」

「凌寒，我已經原諒你很多次了！」許影一根一根掰開男人的手指。「放手！你現在應該陪在你即將出生的孩子身邊……」

「不放！許影，對不起！」凌寒說著又霸著許影的腰，死也不放。

許影勾唇一笑。「不放也沒關係。我明天打電話告訴婆婆，那個女孩懷了你們凌家的孫子，而我是個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許影！」凌寒冷冷低斥她。

許影背對著凌寒，感受到身後貼著他的男人顫抖著，望著重重又重重的燈光，淡淡開口。「你應該知道我的。雖然我不勇敢，輕易不敢做決定，做事情也猶豫不決。但若是我說出口的話，就不可能收回去。凌寒，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你若是還對我有一份情意，斷不會將我至於現在這樣的境地。」

話落，許影突然覺得人的適應力真恐怖，從起初看到那張單子手腳冰涼，但現在的鎮定冷靜，也不過兩三個小時的時間。

現在也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生生結束了一段十年的感情。而讓一個女人絕望不過漫長的一秒鐘。

許影再次掰開男人的手指，走出廚房，轉進客房的大床躺下來，臉埋進枕頭裡，默默流淚。

可……就算一個人的適應力再彪悍，也無法抵消內心的傷痛。她是傷了心吶！凌寒，我們年少時是那麼地相愛，可怎麼走著走著就變了呢？

許影拿開浸濕的枕頭，睜開眼睛，就著一室黑暗，試圖理清她和凌寒是怎麼走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大概是前年，他們就想要個孩子了，努力了一年也沒有消息，倆人不得不去醫院做檢查。檢查結果出來是她的問題，不是不能懷孕，而是懷孕的機會比中彩票幾率還小……

許影隱約覺得是從那時開始，凌寒常常面露疲憊，她以為是他工作太忙，現在想來大概也跟她的焦灼不安，以及凌寒父母不停催他們生個孩子有關……種種壓力下，凌寒自然也會不快，漸漸倆人就有了些隔閡……

想到這裡，許影忍受疼得一抽一抽的腦袋，嘴角勾起寂寥的微笑。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不能生孩子，而凌家那樣的家庭怎麼可能允許呢？

可他明明說過的，「沒有孩子。我做你的寶寶。」在最情熱的時候，喚她「小媽媽」，一句一句暖暖的澀澀的甜蜜，現在卻像一根根針扎在了許影的心口。

凌寒永遠不會知道，因為許影不會告訴他：她撞見過他和那個女孩子在一起了。

就是上個月，在卡地亞專櫃前，凌寒淺笑給身旁的女子戴上手鐲，女孩子踮腳親吻他。

當時的許影隔著櫥窗看著他們甜蜜的背影，手腳一片冰涼，腦袋裡一片空白，渾身顫抖，卻發不出聲來。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只是心裡安靜得可怕，可怕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天也是周末，市中心商業街，人流如織。她神情恍惚走在馬路上，目無焦距。一個又一個面目不清的人與她擦身而過，她覺得四周的的景象影影綽綽的，就像是走在光與影的波動里，讓人暈眩，胃裡也是翻江倒海般難受。

再又被一個路人撞了一下后，許影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吐到最後沒有東西可吐，許影才撐著牆壁，擦擦嘴角，朝不遠處的長木椅子走去，一屁股下來，雙手捧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

那一刻，四月煦暖的陽光與她無關，繁華熱鬧的人群與她無關，她的腦海里只有男子為女子戴上手鐲那一瞬間，嘴角的淺笑，眼底的溫柔。因為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

她撥下凌寒的電話，手機響了三聲才被接起。許影知道這是凌寒的習慣，哪怕她是他的妻子，哪怕他們熱戀時，也概莫能外。

聽著電話那頭，男人依舊溫柔淡定的喚她「阿影」，許影倚著冰涼的牆壁，不時交換著腳，抖一抖恢復知覺，望著眼前的車水馬龍，清了一下嗓子，問他。「你在哪裡？」聲音因為哭過，啞啞的。

當時的許影覺得很神奇的，凌寒居然沒有聽出她聲音的異樣。呵，他大概是心虛，才沒注意到吧？而想到這一點，許影也忍不住自嘲：她確實被凌寒寵壞了，習慣了她有一點頭痛腦熱，他就著急慌亂的樣子。而現在也正是凌寒的這一次又一次的忽略，讓她不得不承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們的感情和婚姻走向了陌路。他的細膩貼心已經不屬於她了。

許影聽著凌寒告訴她，自己在跟客戶吃飯，淡淡「恩」了一聲，閉上眼睛，睜開眼睛，抬頭看太陽，別開眼睛，眼前出現一個小小的黑點，那點漸漸變成了剛剛看到的一幕。

許影靜靜盯著眼前的小黑點，平靜對電話那端一向紳士得等她掛斷電話的男人道。「凌寒，我在安崇區，剛剛看到你了。」

這話說完，許影有種錯覺，彼端的凌寒似乎緊張得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可，這又怎麼樣呢？難道又要腦補他聽出了異樣，然後再急急給她編織一個謊言嗎？相信這是她又做了一場噩夢？

果然，下一秒，凌寒輕笑哄她。「真巧，你在哪裡？我去找你一起吃飯。」

她掐了一把自己大腿，疼痛襲來——

「好啊。我在教堂對面，等你。」

凌寒，五年前，我們在這座教堂里對彼此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五年後，也是在這座教堂見證下，我聽見你背叛的聲音。

可……當時的許影還悲哀地安慰自己：女人一旦愛了就是傻瓜，於是她傻傻地又給他一次機會。

許影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沒有勇氣的女人，所以哪怕那個女孩就跟她跟著一個櫥窗的距離，她也沒有勇氣上前去看女孩的正面，事後更是縮頭烏龜一般，沒有去查清楚，她總怕有一天，在街頭撞見，會恨不得上前掐死對方？可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掐死對方，當她身為一個女人卻沒法給心愛的人生一個繼承人……

於是，許影下意識把這個問題延後了，每晚裝睡，拒絕凌寒的親熱，下意識希望他能跟那個女人斷了聯繫……

而今天女孩留在桌子上的那張孕檢單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許影，讓許影不得不面對，她和凌寒十年的感情終於走到了盡頭。

無論這段婚姻走向墳墓的原因是她無法生育，然後凌寒迫於家族壓力，找了別的女人給他生繼承人，還是凌寒真的對那個叫周黎的女人動了心，許影都不想再跟自己過不去了。

黑暗中，許影撥下電話，對著電話那頭心情不錯的女人，輕輕拋下一顆炸彈。「朵兒，我決定跟凌寒離婚了。」

趁著對方被嚇呆，許影果然掛斷，關機。

聽說轉移痛苦的辦法，是將之分享給另一個人。於是許影毫無羞愧地將這個慘烈的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此時正在另一半球享受陽光與美男的好友。

許影閉上眼睛，任由疼痛欲裂的腦袋在這個看不見星星和月亮的晚上悼念他們的過往。

而明天呢，明天將是一個結束。一個結束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