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番外我許你一世平安（下）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

他捧著她小小的臉，看著她晶亮亮的眼睛，鄭重允諾：

「平安，平安，我許你一世平安。」

之後，雖然倆人都沒有說什麼，但卻在心裡認定了對方。

他最喜歡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去逗弄當時特別一本正經的平安。

做課間操時，碰上她會故意拽一下她的頭髮；放學路上，偷牽一下她小小的手；晚上一起做作業時，偷親一下她燈光里暖紅的小臉。

每每這些時候，她總是又羞又怒地瞪著他。一雙黑漆漆的漂亮眼睛像夜空中最亮的星，顧盼神飛，整個人靈動得不可思議。

他就喜歡這樣子的她，多有朝氣，幹嘛學那些只會死讀書的書獃子，天天板著面孔，看著好生心塞，太影響食慾了。

於是，他越喜歡她，便越喜歡逗弄她，看她像只炸毛的小獅子，氣呼呼地瞪著他，卻又拿他無可奈何，簡直可愛到爆。

而，那時的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因為喜歡，所以會控制小小地欺負她，因為愛她，所以會疼她，會陪著她長大，牽著她的手到老，永遠不分開。

可，誰知道變故來的那麼快……

他居然和平嘉——平安的姐姐，一起撞見他的媽媽挽著她的爸爸，口口聲聲對一個陌生男子說，「是的。我生了一個兒子，但他不是你的。是他的！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搬到這裡來住？還住在他家隔壁，當然是因為他！躲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凌兆軍，你不配！」

他看著自己的媽媽挽著平安爸爸的手走進小區，整個像墜入無底深淵……世界變成黑色，他再也看不見陽光。

他怎麼會是……

「江漢，你媽媽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你怎麼會是我，我爸爸……」平嘉抓著他的衣袖，眼神慌亂地看著他，「我幻聽了，對不對？」

他很想說，「平嘉，你幻聽了。」卻無法說出話來。

那天，他手裡還拿著給平安買的雪糕，怕走得太慢，會化掉，一直催平嘉快點。沒想到，快點回家竟然看到這樣一幕！

他低頭看著手上的雪糕慢慢融化，水漫過掌心，涼意直達心底……

耳旁是平嘉的哭聲，她整個人都魔怔了，不停地說，「怎麼會這樣？我爸媽感情很好的。怎麼會有你？我比你大，平安比你小，這麼說，我爸爸出軌了……你媽媽找上門了……怎麼會這樣？我爸媽很相愛的，是模範夫妻，怎麼會這樣？」

他卻像是被烈日晒脫了水，全身都沒有力氣，整顆心都冷寂了。

「江漢，我的雪糕呢！」

什麼都不知道的平安看到他回來，急急從屋裡跑出來，笑眯眯地伸手。

「沒了。」他看看手上的水，轉身回了自己家。

身後是平安焦急的聲音——「江漢，你搞什麼啊？咦，平嘉你怎麼哭了？不會是你跟江漢吵架了吧？」

他頓了下腳步，徑直打開了自家的門，隔斷平安的聲音。

聽她這麼天真又快樂的聲音，他好心疼，心疼自己將不能成為他的另一半。如果他們果真是兄妹，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長成美好的小女子，一臉幸福地嫁給別人么？

他想自己一定會瘋掉的——當他已經早早地將她納入自己的人生計劃后，怎麼可以對他如此殘忍！

可，饒是如此悲哀，他和平嘉還是選擇對看到的那一幕絕口不提。因為一旦說了，註定就毀了兩個家庭——兩個看起來那麼幸福美滿的家庭。

他開始不再時不時逗弄平安，不再以欺負她為樂，只恨不得能將所有的好都給她，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秘密會被捅開……那時候，他就沒有資格對她好了吧？她甚至會恨上他和他媽媽吧？

可，他沒想到這樣奢侈的小幸福也戛然而止了！

平嘉被平安媽發現懷孕了，在大人逼問下，竟然直直看著他的眼睛說，是他的孩子。

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木了，第一反應是去看平安。

平安，他的小姑娘果然蒼白了一張臉，嘴唇哆嗦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知道，她在等他說，「不是我的。」

可是，他無法說出口。

他知道平嘉這話的用意。

平嘉一直知道他和平安是一對。她這麼說，不單是要他被黑鍋，而是要徹底絕了他對平安的心思。

於是，他沒有開口。他們自然都以為他是默認了。

他是無所謂了。這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失去平安了。所以，既然自己這輩子無法和平安在一起，他們愛怎麼誤會就怎麼誤會吧！

之後的那段，他的記憶是混亂的，父親的責打，母親的勸說，辛嘉的淚水，好像都有……但他卻只清楚地記得，平安，他的小姑娘穿著白色無袖連衣裙安安靜靜地站在角落裡，睜大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們，宛如一個局外人在看一場戲……可她的眼底是濃得怎麼也化不開的悲傷。

他多想去抱住他的小姑娘，輕輕地說，「平安，不要難過。不是這樣的。」

可是，不能。

後來，大人決定讓平嘉去做手術，拿掉孩子，畢竟她才十七歲。誰料手術出了意外，平嘉大出血不止，又是熊貓血，最後香消玉損。

平嘉走時，只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對她父母說的，「請不要為難江漢……我只是還不懂真正的愛情，卻早早被成人世界的愛情傷了。」他懂，平嘉這是在諷刺，他的媽媽和她的爸爸。

另一句是對她的妹妹說過，「平安，你好乖。要一直乖乖的。」他也懂，她是告訴平安，將來如果知道了這個真相，千萬不要走上自己的老路。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不可以墮落。要乖，要自愛。

平嘉走後，兩家的關係降至冰點。正好此時，他父親的生意拓展到國外，提前半年將出國計劃提上日程，只等他放暑假，就舉家遷往法國定居。

他不置一詞，卻打包好了行李。心想：既然無法給平安幸福，不如靜靜離開。

此時，距離平嘉離開已經過了兩個月。期間，平安沒有來他家串一次門。

出國的前一夜。

他站在樓頂看到平安獃獃坐在老梧桐樹下的藤椅里，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在那裡枯坐了多久，他就在窗口站了多久。

直到看到她好像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他心頭倏疼，這才匆匆下樓，氣急敗壞走過去，「晚上涼，多穿件衣服會死啊！」

「我以為你看到我在樓下，會馬上出來的。」很委屈的聲音。

他淡淡別開眼，假裝不在意地問，「怎麼了？」

「我考上彤上了！你想讀的學校哦！噯，你也收到彤高的錄取通知書了吧！」

他轉過頭來，瞥了眼她手裡的紅色通知書，輕聲說，「平安，你好乖。我明天就去美國了。還有，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姐。」

轉身，離開。

不敢看她的眼睛。

這一別，就是七年。

在法國的頭兩年，他特別特別想她。她也不乖，總是在夢裡不停地問他，「江漢，說好的許我一世平安呢？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江漢，你為什麼要走，去的還是那麼遠的地方？」害得他夜夜失眠。

後來的幾年便很少想起她了。

直到他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一個男人的臉，像極了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心驚之下，暗中調查一番，那年母親口中的「凌兆軍」三個字出現在他的視線內，緊接著所有的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他這才明白，母親當年挽著平安爸爸說的那些話，都是氣話，為了氣走那個男人。

她說的無心，只為解氣，卻不知道，竟害苦了三個孩子。

幾乎在知道真相的一瞬間，平安的笑臉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他等不及讓助理去幫忙，第一時間親自訂了去Q市的機票！

他要去見她，要去告訴她，他們可以在一起了，再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們光明正大地相愛了！

他馬不停蹄趕到了Q市，可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他的平安親昵地挽著一個男生的手……心泛起熟悉的抽痛，世界再次混沌無光……

平安卻像沒事人似的跟他打招呼，甚至招待他去她的小租房敘舊。

她表現得落落大方，彼時已在商界摸爬滾打的他自然也不動聲色地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喝喝小酒。

她酒量不好，他一直知道，一杯果酒就會醉得小臉通紅，像誘人的水蜜桃。

所以，當她醉醺醺后，他和她發生了關係。

他以為，如此一來，她會同他好好在一起的。畢竟他能感覺她依然對他有感覺的，不然怎會不敢看他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偷瞄他？

可，天明醒來，她居然冷靜地說，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他當時就怒了，急火攻心，冷笑道，「如果你男朋友知道你被我破瓜了，還會要你么？我記得，你十三歲時，可是最愛把男女授受不親，掛在嘴邊的呢！」

是的，他不是不氣的。他以為他安安靜靜一個人這麼多年，她也是心如止水地一個人平靜生活……沒想到她竟然過得這麼精彩！

她聽了他的話，當場就紅了眼睛，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狠狠瞪了他，轉身就跑，甩門而去！

他獃獃看著洞開的門，當時就後悔了。

可等他追出去，只看到平安開車離開。

後來，等他找到她，她已經躺在了加護病房裡。

分離七年，相見不過24小時，他得到了她，又瞬間失去了她——她人在這裡，心還在跳動，卻不會睜開眼睛，對他笑了，不會老是狡黠地說，「江漢你喜歡每天都等我一起上下學，是早就對我動心了吧？是吧？是吧？是吧？」不停推搡他，弄得他奇窘無比。

……

午後澄澈的陽光照進來，給平安柔美的小臉塗上一層暖暖的光膜，江漢安靜地看著平安，溫柔地笑，「平安，你聽到了嗎？噯，我每天都講一遍，真的好累。」

他執起她的一隻手，輕輕貼上自己的臉……恍惚間，忽然覺得她的手動了動！

江漢呆了呆，急急去看平安！

平安緩緩睜開眼睛，眼角掛著一顆淚，嘴巴吃力地開合，發不出聲音……

江漢卻懂了。

她在說，「累，就別講了。」

平安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漢，看著他眼淚吧嗒掉了兩顆……灼熱的溫度燙了她的手背，她卻笑了。

那個對她說情話的少年，許下，「平安，平安，我許你一世平安。」諾言的少年，她終於還是等到了。

——平安（阿阮）番外完——

今天被大人催去相親，各種心塞，嚴重影響我碼字QAQ。明天還有最後一番，全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