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吃白食的
以前妹妹都吵著鬧著的要出門去,沒想到今日妹妹居然會主動的說不出門了。
「哥哥,阿娘,她還好嗎?大夫怎麼說?」於蕙嵐不知道沉默著的於常謙在想什麼,橫豎以前於常謙也不喜歡說話,只是用行動來表明他是有多疼愛她這個妹妹。
只要是她想要的,就是頭破血流也得來送到她手上。等成了瘦馬之後,於蕙嵐才知道,曾經她有個多麼幸福的家,有幾個真心疼愛她的人,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大夫說,阿娘受了涼,開了副驅寒的葯就走了。」於常謙如實的回道,自然把阿爹阿娘念叨妹妹小題大做亂花銀子的話給略去了。
怎麼不是寒疾?分明前世後來的診斷阿娘得的是寒疾才對。於蕙嵐困惑的皺起眉,又問。
「阿娘呢?」
「下地去了。」春耕時節,家家戶戶,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阿娘才受得涼怎麼還能下地,外面的風吹的人的手凍得發寒,田地里的水該是有多涼?
「阿爹呢?阿娘才受得涼,怎麼能下水裡去。」於蕙嵐急了,阿爹怎麼能讓阿娘到地里去,阿娘病了!
於常謙低頭,看了妹妹一眼。正值春耕,家裡的地還沒開始翻,阿娘怎麼可能閑的住。
於蕙嵐還想說點兒什麼,外面就響起了人聲,側耳聽了聽,就有人大步的掀帘子走了進來。
「嵐兒,謙子都在啊。我過來看看你們阿娘,這是從大夫那裡抓來的葯,春水寒,去去寒氣。」柳五大大咧咧的就走了進來,手上還拎著個藥包。
於蕙嵐乖巧的叫了聲五姨,就推推哥哥讓他去把葯接過來。
「五姨,我阿娘她去田裡了,她身子才好,我阿爹又出不得大力氣。」於蕙嵐有些羞愧,阿爹不下地,哥哥也做不得那樣重的農活,她更別提,不添亂的就不錯了。若是還能有誰能為阿娘分擔一點,就只有五姨了。
柳五倒是沒多想法,聽到於蕙嵐這麼一說,跺一跺腳。
「她已經下田去了?我昨兒就說了,下田的事情不打緊,我來幫忙。讓她多休息幾日,怎麼就這麼不聽勸呢。」說完又風風火火的出門去了。
於蕙嵐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從前她也隨了她阿爹清高的性子,不讓旁人幫哪怕一星半點兒忙。柳家人本就對他們於家不滿,加之阿爹端著高架子,受了軟氣后,就甚少與她家往來。只有這五姨打小和阿娘感情最深,無視阿爹的臉色,常來幫襯。
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家妹妹,她不是最厭惡像五姨這樣的粗人嗎?往日里都是愛理不理的,甚至還攔在門口,不讓五姨進,把五姨往外推。怎麼突然的同五姨的關係這麼好了?於常謙多看了幾眼妹妹,想問,又沒問出來。
於蕙嵐可沒想這麼多,她看了看那藥包。就掙扎的要從床榻上爬了下來,阿爹不知道又去了哪裡。阿娘和五姨忙了一上晝,午後回來肯定會餓的很,要把葯煎了,飯煮好才是。
盯著妹妹的動作看了一會兒,於常謙發現了妹妹的意圖。上前一步攔在了床榻之前,擋住了於蕙嵐下床的動作。妹妹還沒好全,不得到外去吹風。
「哥哥,我們去煮飯煎藥去。」於蕙嵐左右避了避,都沒能躲開哥哥鑽下床去,只能開口說道。
聽聞妹妹的話,於常謙依舊木著張臉,但是看向於蕙嵐的眼神讚揚了許多,伸手摸了摸妹妹上披散的髮絲。
「我去,你好好躺著。」
說完后,就拎著藥包出去了。坐在床榻上的於蕙嵐,聽著不遠處的灶間,淘米煮飯的水聲,煎藥切菜的的「咚咚」聲,乖乖的把自己窩在被褥里,她不能生病,要快些好起來,不能拖家裡的後腿讓大家擔心。
自覺的開始淘米煮飯,於常謙生了火后,就給葯爐子添上火,把葯裝好罐子兌上水,放在葯爐上。動作麻溜的一氣呵成。於常謙抬頭看了下妹妹房間方向,從烏黑烏黑的老罐子里摸出個雞蛋,丟盡水裡煮了。
於蕙嵐腦子還不大明白,這老大夫是方圓十里遠近聞名的神醫,怎麼會診不出寒疾這樣的大病呢?記得前世,阿娘從三月溺田到臘月深冬的時候,家裡人才發現阿娘整夜整夜的咳嗽,人黃瘦的厲害。一定要再請那老大夫過來看一回才是。
午後,地里忙活了一上晝的阿娘五姨回來了,被哥哥帶到飯桌上做好的於蕙嵐,一直都伸直著脖子的看著外面的同五姨說話的阿娘。高大的身材幾乎比阿爹差不多了長了,身上灰麻色的短褂上袖口關節處都打了大塊的補丁,卻是洗的乾淨。松花色的頭巾放挽的一絲褶皺都沒有,髮絲烏黑。
「嵐兒今日可乖,穿得厚不厚。」柳春花的嗓門洪亮有力,洗乾淨手上的淤泥后,就過來伸手摸了摸了於蕙嵐身上衣物,怕她穿得少了,又給凍著了。
於蕙嵐貪婪的看著阿娘,這個時候的阿娘還是這麼的有力量,大嗓門兒貼著她耳根說話,依舊讓她有些腦子有些嗡嗡作響。但是和五年後的瘦的只剩下偌大的骨架的阿娘相比,這樣的阿娘讓她好歡喜。於蕙嵐看著阿娘強忍著哭意,低下頭。
「咕咕。」出大力氣幹了那麼久的農活,阿娘和五姨早就餓了,飯菜也早早的就擺上桌。但是卻不能動筷,不知去了哪裡的阿爹還未回來,家主不上座,不能開飯。
等了許久,眼看著桌上的飯菜都要冷掉沒有一絲涼氣了,外頭才傳來說話的聲音。所有人都扭頭齊齊的向外面看去,阿爹領著個掛著厚厚眼袋,眼神渾濁的人走了進來,嘴裡還連連的說著。
「家中飯食簡陋,還望楊兄不吝用些。」
於蕙嵐看著飯桌上原本就不夠的飯菜,又看看從來不知家中疾苦,總是帶著他那些所謂的友人回來吃飯的阿爹。原本因為久病的蒼白的臉色,因為憤怒染上了一層薄紅。
若是別人她或許不認識,但是這個楊樹棍,她卻是清清楚楚的,吝嗇的要死,家中糧米生蟲,卻長期在村裡人家蹭飯。後來阿娘重病,家中揭不開鍋,他過來蹭飯不成,還慫恿阿爹把她賣掉。可是阿爹疼愛她不曾聽信,費盡心思給她找了方家這樣的婆家。但終歸她還是誤會了,以為阿爹將她賣掉,憎恨了這個家。
這樣的油混子,不用鋤頭趕出去算是和顏悅色了。
楊樹棍顯然也看到桌上的飯菜不夠,腫得發脹的三角眼掃了一眼,就同於書生說道。
「本想於兄家中,識字通書。用飯規矩多,沒想到這樣不拘哈哈,婆娘和老子同桌……」楊樹棍為了時常到於書生家中蹭飯,努力的拽了一口不倫不類的文話,聽得識文斷句的人只想發笑。
於書生看了飯桌一眼,有些麵皮發紅了。他家中這樣的不講規矩,讓妻女都上桌吃飯,確實是有些失禮。張張嘴,正欲訓斥。
於蕙嵐脆生生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楊叔可是來看忘阿娘的?真是同阿爹兄弟交好,阿娘溺田這樣的事知道了都過來探望。」於蕙嵐從椅子上爬了下來,她身子還有些肥,穿得又多不大便利。
楊樹棍一愣,柳春花這樣村頭一吼,村尾都能聽見的女人,溺個田而已,有什麼好看的。但是人都過來,借著這個由頭也不錯。
咧開嘴朝著向自己跑過來的肥丫頭笑笑,露出難看的大黃牙。
「是是,嫂子也要多注意身子,這時候春水正寒。」
「楊叔真是重情重義,嵐兒這些日子染了風寒,楊叔上次過來的時候說要送嵐兒十斤白面補身子呢。楊叔真好!最疼嵐兒了,嵐兒饞了好久的白面兒呢,這次帶來了沒有?阿娘受了風寒,要吃些白米,楊叔,你常來我家同阿爹又是兄弟,我家沒有,楊叔你送些我家。那些雞蛋啊,肉什麼的就不要了。」
於蕙嵐伸手去拽楊樹棍的袖子,像是要在楊樹棍身上找出那些白面兒白米一般。
楊樹棍愣了下,他什麼時候說過要送於家白面兒的?還十斤?搶啊!還白米,他自己都捨不得吃白米呢。
「瞎說,我哪有說過要送白面兒。」急急的反駁著楊樹棍把袖子大力的抽了回去,帶的於蕙嵐一個趔趄,摔坐在了地上。
但同時,楊樹棍袖裡的錢袋也被扯的掉了出來。
於蕙嵐動作敏捷的像只貓一樣的就朝錢袋撲了過去,收在懷裡就往回跑躲到五姨的身側。
「楊叔果然是阿爹的好兄弟,見我家窮還特意送些銅錢過來,楊叔,你這樣慷慨大方,嵐兒一定會記在心中。日後家中困難,還請楊叔多多幫襯。楊叔,嵐兒太感動,日後一定不見外,常去楊叔家……」於蕙嵐開始摸起了眼淚,一幅以後於家就要賴上楊樹棍的架勢。
楊樹棍號稱楊柳村第一扣,怎麼能忍得下吃被人平白無故的搶了錢袋去。當下也沒什麼半文不文的兄弟情了,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的沖了上來。
「狗屎的兄弟,於昭弱得跟雞崽一樣,和他說出話都丟了我的老臉。兄弟他姥爺的!這破屋,請我來我還不來的呢!錢袋還給我,不給我動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