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娘進城

柳五，幾口水灌下去，這才緩過氣兒來。這個野菜可不好找，生的也無跡可尋。藏在草叢中，不放精明眼神兒，還真發現不了。

「你聽得嵐兒瞎胡鬧，好找些稀罕玩意兒。過來了就吃了飯再回去，今日有魚湯，多喝些。」柳春花把那野菜攔在放到一邊的木架子上，留飯。

在自家大姐這兒，柳五從來不客氣，哼哼一聲兒，就算是應下了。她費了這些大力氣的，對這個野菜也有些好奇。生在楊柳村這麼些年，她都幾乎未留意過這個野菜，盯著小外甥女兒，想問一問。

於蕙嵐一顆心早就飛到了這野菜上了，她也不知那道菜如意酒樓這個時候有沒有做出來。好歹也是要試一試，橫豎也不會浪費了，賣不出去還能自己吃，從五姨身邊小跑到木頭架子上。

仔細的把每一株野菜都摘乾淨，於蕙嵐心情就忍不住的愉悅了起來，也許，這些就是銀子呢。

「嵐兒，這個是什麼菜，就這麼炒的？」柳五走到於蕙嵐的身邊，看著她的動作，問道。

自然不是這麼炒的，這個葉子不能吃，吃的是菜莖。至於叫的是什麼於蕙嵐她自個兒也不大清楚，只知道那道菜混作青玉香獐肉，一盤子這個菜可是比一盤子銀子還要貴重。

「不知道呢，我在村口也聽不大清楚，就知道這個菜特別的值錢，城裡的大酒樓里用得上。」於蕙嵐就著午前同阿爹的說法，又加了些模糊的話。

這麼奢華的酒樓，這麼貴重的菜色，是註定和她這個鄉下村丫沒什麼關聯。她說得多了，反倒讓人生疑。

城裡！大酒樓！柳五大吃一驚，這個野菜是能到城裡大酒樓去的？柳五失聲的喊道。

「嵐兒說得可是真的！」

她聲音有些大，連正在煮飯的柳春花都把眼神看了過來，更別提在灶間燒火打下手的於常謙，和天色暗了看不得書的於書生了。

柳春花撿了灶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就過來看看。

於書生瞟了一眼，發現了那一籃子的野菜也來了些精神的湊了過來。

「出了什麼事？」

柳五眼裡還是難以置信，聽聞大姐問話，連忙的把方才於蕙嵐說的話敘述了一遍。

城裡大酒樓要用的值錢的野菜？柳春花又把方才隨意掃了一眼的野菜取了出來，依然是不認識。連柳五都是找了大半日，才找到這麼一點點，想必確實是很稀少才是。

「嵐兒，是從什麼人那裡聽說，這個菜的？」柳春花更多的是關注這件事是否屬實。

若真是有這麼個值錢的野菜，怎麼先前從未在村子里，鎮上知道這麼個消息？

「上次染上風寒的時候，我同醇香在白荷湖那邊兒玩，有兩個外村的人圍著白荷湖在找呢。說是在找一種值錢的野菜，城裡的大酒樓花好高的價錢在收。當時醇香去挖甜根去了，我就偷偷看了眼，他們拿著的野菜，就是這個模樣。」於蕙嵐編起謊話來，臉紅不紅氣不喘的。

能掙銀子可不是件小事兒，她的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柳春花還想說點兒什麼，於書生在一旁也說道。

「這事兒，嵐兒倒是同我說過，我只當從未聽說過這種野菜，便沒有理會。」

於書生蹲下自己的看了看這野菜，靠的近了，嗅到一股極重的味道。再看看這葉子，如同嬰兒手掌一般的，墨綠墨綠的，這野菜長得確實不俗。

於蕙嵐沒想到中午同阿爹說的話，能有這個效果。家裡確實是阿娘說的算的，但是只要阿爹開口，多半阿娘都會順著。

阿爹這個的意思是，信了她？於蕙嵐從來都沒有這麼的覺得阿爹這個輕信他人的性子有這麼好過。

柳春花猶豫了下，若是真的，這一籃子野菜怕是能值銅錢。只是要去郡城可不是段短路。村子里幾個月去不了一回郡城。

「阿姐，你就去試試唄。橫豎就是多走些路，若是真的，可是能掙上不少銅錢的。就算不是，帶回來，這菜不照樣能吃。撈些鮮魚，一併的帶到郡城去賣。」柳五躍躍欲試，這些野菜可是她找了一日的，再說了，今年她還沒去過郡城呢。若是能跟著阿姐去郡城轉一圈兒，可不美滋滋的。

柳春花沉呤了下，家裡的鹽巴也快吃完了，豆油早就見了底。前兒還聽了村子里的人說，這幾日要去郡城，買些魚補貼家用也未嘗不可。

「成。」柳春花也不是什麼磨蹭的性子，既然要做就風風火火的三下五除二的做了。

趁著天色還未黑盡，跟著柳五去楊柳湖撈魚去。她本就下了套的，原打算著過幾日撈了去鎮上賣，既然要去郡城，網罩里的那些魚就夠了。

聽聞阿娘應了，於蕙嵐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生怕阿娘不信，說她瞎胡鬧呢。平白無故的就丟了這樣一個好機會。這事兒五姨佔了小半的功勞，阿爹佔了大半！

於蕙嵐細心把每一株野菜收拾乾淨，擱在木頭架子上攤著，怕蔫了，賣相不好。然後就去灶間幫哥哥的忙，做飯這種事，一個人可不大方便。

肥美的青魚用油煎了放了蔥姜蒜在鍋里煮，香味兒撲鼻的讓人胃口大開。好像很久很久沒有吃過楊柳村的魚了，這裡的湖大，魚多，家家戶戶都靠著這湖裡魚做菜。

從楊柳村到方林鎮要走一個多時辰的，再從方林鎮到郡城要走四個多時辰，當天去了，當天根本就回不來。好在湖裡的魚，在郡城賣的比鎮上要貴上一倍。楊柳村的人只要帶的魚多，這一晚上的夜宿錢還是掙得回來的。村子里的人節約，多半的時候會窩在城隍廟裡，等天明城門開了就出發回城。

只是路途遙遠，便是得的銅錢多，村裡的人也不大願意去的。

郡城不必鎮上，規矩多，進城要交錢，夜裡不許在街上逗留，什麼東西都貴得要死，一碗面都要八個大錢。許多村民一輩子都不願進城去。

子時過了沒多久，柳春花就起了，把魚都瀝水，糊上濕泥，用大竹簍子裝好，背了出去。順帶著的把小閨女說的那籃子野菜也帶上，出了門沒多久，就和村裡其他人會合在一道。各家把魚放在村子里唯一的一輛牛車上，圍在牛車邊踩著星光趕路。

於蕙嵐早上醒了，就發現那籃子菜不見了，阿娘昨夜帶回來的魚也不見了，想必阿娘已經是早早的出了門。她也做不來什麼事，先前跟著哥哥出門的時候，在屋子前面的下坡處發現了三株桃樹。這個時節桃花也該謝了，她去地上找找，能不能撿些花瓣兒回來，晾乾了還能做香囊。

偷偷摸摸的出門去，於蕙嵐挽了個小籃子，就到了這山坡下面。

桃花盛開的時節已然過去，枝條上都已經生出了綠芽。還好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花瓣，能挑上些不少好的。於蕙嵐細心的挑了那些花瓣完整乾淨落花裝進自己的小籃子里。

「胖丫，你幹什麼呢？離桃子熟還早得很。」一個響亮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於蕙嵐抽抽額角，她對「胖丫」這個綽號不管是從前還是如今都是這麼的深惡痛絕！猛的轉頭，於蕙嵐看向來人。

這才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胖丫頭好嗎？圓圓的身子，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

大約是被於蕙嵐兇狠的小眼神兒給嚇唬住了，來人圓圓的眼睛四下亂看。雙手的食指對了對，小聲的繼續道。

「蕙嵐，你在做什麼呀。」

這才對，她分明有一個非常非常高雅的名字！

於蕙嵐目光柔和了一些，招招手，把人叫過來。

「醇香，過來和我一道撿花瓣。」她瞧見這個小丫頭第一眼，就認了出來。任誰從小到大都是這麼一副圓圓的模樣，她都會印象深刻的。

認出來第一件事的，就是關於那個村口白荷湖邊兒的生人的謊話。她需要同醇香對對詞兒，若是那籃子野菜賣出了價錢，回來阿娘會問的。若是那籃子野菜賣不出去，回來阿娘還是會問的。

拉著醇香肉呼呼的小手，於蕙嵐忍不住的捏了捏，真是又軟又嫩，咳咳，思緒飄岔了。

「醇香，上個月我們是不是一道去了白荷湖？」

醇香點頭。

「那我們在白荷湖邊兒是不是瞧見了有生人？一個高些，一個胖些？」

醇香面露疑惑之色，這個有嗎？她記不大清了。

「你再想想，有個高些的彎著腰，雙手在湖邊扒拉野草，那個矮些的手裡拿著根野菜在說話。」

醇香肉呼呼的臉皺成一團，有這麼兩個人嗎？她當時就是過去挖甜根的，湖邊有什麼人真沒留意到。不過胖丫，哦不，是蕙嵐說有就有吧，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成了，口供對上了就好，於蕙嵐拍拍醇香的肩。

「你可以走了。」

「啊？」醇香瞪圓了眼睛，有些難過的出聲兒。

額，這樣把人利用完了就趕人也不大好，要不，陪著她玩一會兒？

「我是說，我們一起撿花瓣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