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翌日清早兩個孩子起床都餓瘋了,霍時英早給廚娘打好招呼準備了足夠的吃食,兩孩子在飯桌上狼吞虎咽,承嗣的吃相相當兇狠,霍時英一看就知道他不挑食,算是個好養活的孩子。

吃了飯霍時英送兩個孩子去學堂,承嗣穿了東俊的衣裳,看著就是個普通的富貴一點的小孩,霍時英給先生交了一筆束脩,讓東俊把承嗣領進去就再沒管,直接回去了。

頭一天兩個孩子放學一前一後地進門,好像誰都不理誰,兩人的身上都是乾乾淨淨的,和霍時英打了招呼兩人一起回屋,不一會霍時英在窗根下聽見承嗣讓東俊給他做老師布置的功課,東俊不幹,承嗣耍橫,兩人小範圍地打了一架,霍時英裝沒聽見,回屋去了。

晚飯的時候兩個出現在飯桌上的小孩,一個臉上有兩道抓痕,一個一隻眼是烏眼青,霍時英裝沒看見,吃了飯廚娘給他們洗了澡打發他們去睡了。

第二天放學兩個小孩一起進門,這回兩人的衣服都有些亂,但是手牽著手,這鎮上的孩子都挺野,原來東俊一個人的時候乾乾淨淨地容易受人孤立,這回多了一個承嗣,承嗣又不是吃虧的主,霍時英不難想到他們應該是在外面打架了,這回兩人做功課的時候,霍時英再去聽,屋裡沒打架了,倒是嘰嘰咕咕的兩人在小聲地說話,偶爾承嗣還壞笑兩聲,霍時英照樣不聞不問的由他們去。

第三天,這回太陽都落山了兩個時辰才回來,霍時英在房裡聽見他們偷偷摸摸地摸進院子,兩人一起貼著牆根溜進屋子,霍時英在屋裡笑,心想東俊是被承嗣帶壞了。

晚飯兩個人頭臉整齊的穿的乾淨出來吃飯,衣服卻是換過了,半夜兩個小孩睡著以後霍時英去他們房裡搜出兩身泥巴地里滾過的臟衣服,她什麼也沒說,扔到凈房裡第二天讓廚娘給洗乾淨了。

日子就這樣過著,兩個孩子越來越野,已經敢明目張胆的放學后不回家了,有一次霍時英特意出去找了一回,在一個山坡上看見兩孩子正帶著一幫小孩在玩衝鋒打仗,承嗣是個首領,帶著一幫泥孩子衝鋒陷陣,東俊騎在一個孩子的脖子上使勁嚷嚷,明顯是個狗頭軍師,她看得直笑,但心裡又有點隱憂,什麼樣的環境養出什麼樣的孩子,她有些擔心承嗣再在這裡混下去會變成個野孩子,不知道接他的人什麼時候才來。

時間進入八月,戈壁灘上的太陽依然毒辣,兩個孩子在一起瘋玩了兩個月都晒黑了,傍晚霍時英給兩個孩子洗了澡,自己也收拾清爽了,從屋裡拖出一條大氈毯鋪到院子裡帶著兩個孩子乘涼。

廚娘走的時候給他們用井水鎮了一個大西瓜,霍時英切了讓兩個孩子吃,東俊吃得一嘴汁水,肚皮都鼓了起來,吃完了一擦嘴,就往霍時英胳膊下面一鑽,母子倆一起並排躺在氈毯上看星星,承嗣也吃完了,抹了抹嘴,扭頭看向躺著的兩人,眼神一暗,霍時英一直都看著他,朝他招了招手道:「過來。」

承嗣有點彆扭地挪過去,霍時英一把把他拉下來夾在自己另外一邊的胳膊下,承嗣的身體綳得很僵硬,霍時英慢慢順著他的後背摸著,孩子終於放鬆了下來,慢慢靠近她,最後把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她的胸口上,霍時英摟著兩個孩子,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她心裡知道,她終於把這個孩子收服了。

八月十五那天廚娘準備好東西,霍時英中午把她放了回去,下午看著時辰到學堂去接兩個孩子放學。

今天過節學堂里放學早,霍時英到門口正好碰見一群孩子呼嘯著從學堂里衝出來,承嗣和東俊夾在中間,東俊看見霍時英興奮地尖叫一聲朝她衝過來大聲的對她喊:「娘,鄭承嗣往先生身上塗墨汁!」

跟在後面的承嗣一跳而起躍到東俊的背上,掐著他的脖子大喊:「霍東俊,你個告狀精。」兩個孩子扭打到了一處。

先生笑眯眯地從裡面走出來,霍時英慚愧地迎上去:「家裡孩子頑劣,給先生賠不是了。」

先生是個好好先生,一身青色長袍,白臉長須很是清貴的模樣,霍時英知道先生其實學問很好,原來給人家做師爺的,後來受到主家的牽連被發配到此,其實別看東營口鎮這個地方貧瘠,卻真正的卧虎藏龍。

先生笑得客氣,對霍時英道:「無妨,小孩子頑皮也是正常,這兩個孩子都是極為聰慧的可造之材,你是有福之人。」

霍時英連忙道:「哪裡,先生抬愛了。」

兩人在學堂門口客氣了幾句,倆孩子也終於意識到在學堂門口大家比較丟人,收了架勢一起縮到霍時英身邊。

霍時英遂與先生告辭帶著兩個孩子回家去了。

回到家招呼兩個孩子洗乾淨手,打算帶著他們在院子里做月餅,東西是廚娘都準備好的,模子也有,只要把餡料包好扣在模子里就行了,兩個孩子玩得不亦樂乎,月餅沒做幾個,餡料被偷吃了不少,一身摸得油漬馬花的。

霍時英自己做了幾個拿到廚房去蒸,把蒸籠坐在鍋里,又出來坐在那裡看著兩個孩子玩。那個時候正是月亮初升之時,院子里點亮了四盞燈籠,紅紅的光暈籠罩著整個院子,空氣里飄散著各家飯菜的香氣,孩子在圍著她跑鬧,一切是那麼安逸,院門口響起車馬停歇之聲的時候,霍時英甚至都沒有注意聽到它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院門口響起三聲禮貌的拍門聲,霍時英心下明白對承嗣道:「承嗣你去開門可好?」

承嗣拍了東俊一臉花,大笑著跑去開門,東俊飛起一腳要追過去踹他被霍時英一把拉住,霍時英把東俊箍到胸前,拿布巾把他臉上的芝麻餡料擦乾淨。

那邊承嗣「咣當」一聲打開門,「啊!」的大叫一聲,非常神奇的他見人不叫,跟屁股著火一樣沖了回來,朝著霍時英和東俊大叫:「東俊,東俊,完了,完了,我父皇來了,他要帶我回去了,你跟我回去不?」他又看霍時英,堅定地說:「不行我要帶著你們一起回去。」

東俊卻好像跟他不是一個思路地張口問他:「你父皇是誰?」

承嗣好像也傻了,張口就回:「我父皇就是我爹唄。」

「那你幹嗎管你爹叫父皇?」

「因為他是皇上啊!」承嗣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東俊。

兩個孩子隔著一張桌子,扯著脖子說的文不對題,承嗣身後走來一個人,他身長玉立,身著青玉色的長袍,足蹬皂靴,他一步步走到燈下,一雙眼瞳一如三年前般墨黑,他看著坐在那裡的霍時英開口道:「為了趕到十五這天來,路上吹了三天的風沙,不知道你這裡可有讓我沐浴的地方?」

霍時英凝目細看他,身上倒是真有些微風塵僕僕之意,也沒接話,起身去廚房準備熱水,承嗣瞪大了眼睛回頭看他老子,皇帝照著他後腦勺揉了揉道:「黑了,高了,好像也長進了。」

承嗣拉著他爹的袖子道:「父皇怎麼是你來接我,我要把東俊和霍時英一起帶回去。」

皇帝只笑不說話,走到桌案前看他們做的月餅,承嗣還在不死心地說:「實在不行,就不帶霍時英了,把東俊帶回去吧。」

東俊馬上嚷嚷了一句:「我才不跟你回去。」霍時英在廚房裡聽了直笑。

熱水燒好,就在凈房裡,澡盆也是他們平時用的那個,男人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帶,換洗衣裳更是沒有,幸虧他倆差不多高,霍時英拿出自己的衣服問他穿不穿,男人還真是不計較,拿著她的衣服就去了凈房。

這邊霍時英招呼兩個孩子吃晚飯,月餅是吃不成了,把院子收拾收拾,男人出來又給兩個孩子洗澡,直到打發了兩個孩子上床,霍時英再出來就看見男人坐在院子里穿著她的長袍,拿著她的一塊布巾在笨手笨腳地擦頭髮。

霍時英走過去,從他手裡拿過布巾給他一點點的把長發揉開,擦乾,他回頭看她,笑起來,霍時英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笑,有點愣住,他說:「我等了三年,才讓你挨得我這樣近。」

霍時英的手上頓了頓,輕聲道:「皇上……何必如此。」

皇帝背對著她慢慢地說:「本來不該是你,奈何又偏偏讓我遇見了你。」

初見那日席天暮雪下,那讓她驚心動魄的相遇還彷彿歷歷在目,霍時英停了動作,緩緩坐到一旁。

他默默地看著她道:「我始終不相信你對我無情,所以執意追來,你可願與我回去?」

霍時英抬頭看他,說得很慢:「那一年,席天暮雪下,我看見,你就那麼忽然地走來。但是第二天,你就讓我看見你坐在九五之尊的王座上,從那以後我也就只能看著你了。這麼多年,我一直看著你……」霍時英望著他的眼睛無奈而黯然,「後來我終於認命,我想我到死都不會再有那種驚心動魄的宿命感了。」

霍時英眼看著他眼裡冰雪消融,眼看著他總是僵硬的五官漸漸軟化,眼看著他抬起手伸向她,雙手微微發抖,她把臉湊了上去,讓他撫摸自己的臉頰。

他捧起她的臉似乎想吻她,可又不知道先吻哪裡好,端詳了她片刻最後把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然後狠狠地把她的頭摟進懷裡。

天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銀盤,地上撒了一層白霜,皇帝久久摟著霍時英不撒手,西屋的窗戶上趴著兩個小孩,承嗣對東俊說:「你娘要給你找后爹了。」

東俊也跟他說:「你爹也要給你找後娘了。」

承嗣回身攤手道:「你比我慘,至少我爹還是親爹。」

東俊無比沮喪,無比擔憂自己將要多出一個后爹來,晚上鬧心得睡不著,看見睡在一邊的承嗣留著口水打著呼嚕,心裡異常憤恨,覺得他比自己多了一個親爹,佔了莫大的便宜,在他再流著口水往他肩上靠過來的時候一腳給他揣在牆上貼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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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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