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孤獨的鯨

伊麗莎白張大小嘴，看著「天空」中飛過的龐然大物。

一隻長達20米巨大的鬚鯨，搖擺著他遒勁的軀體，在他們的上方游過，旋轉，它所過之處，所有的魚群都驚慌散去。

它是這片海域的王者，所有的魚類都向他臣服，它無比的威嚴，而它又是如此的美麗。

它輕聲低吟，低頻的音波透過海洋館的升頻傳聲器傳來，難以言喻的動聽。

伊麗莎白看著它，看它在水中馳騁，舞躍，龐大軀體像是隨時能撞碎眼前的脆弱的玻璃。

而她不害怕，一點也不，她聽著對方的聲音，看著對方游翔在那樣廣闊的大海，是如此的形單影隻。

她覺得他們很相似。

被巨鯨深深吸引的伊麗莎白，甚至沒能注意到一旁的陳炎已經和她並排站在了窗邊。

「Alice，他很特別，發出的頻率是52赫茲，而正常鯨魚是15至25赫茲，世上沒任何鯨魚能聽懂它，它沒有魚群，沒有同類，它是世界上最孤獨的鯨魚。」

陳炎在一旁輕聲的訴說，這是他在一篇雜誌上看到的。

這隻鯨魚在上世界近九十年代被美國海軍發現，當時正好有一套花費了數十億美元打造，卻一直閑置著的水中聽音系統，利用這項設備，他們對眼前的龐然大物進行了長達25年的追蹤。

這條鯨魚對人類海洋學的貢獻是里程碑式的，美國《深海研究》雜誌為它多次發表論文和專項研究，海軍的探測器不間斷搜集他的聲音。

只是，從來沒有檢測到有其他鯨魚的回應。

伊麗莎白聽著陳炎的話，望著「天空」中和她重名的愛麗絲，伊麗莎白只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它。

而對方竟然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轉頭遊了回來，在他們的頭上反覆盤旋，低吟著，不願離去。

她在凝望著它，它又何嘗不是注意著她。

孤獨者，總是能在茫茫人海中發現對方。

開始有淚水從伊麗莎白的眼角滑落，而她自己都沒能發現。

「從人們發現它的時候起，它就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他的人，也沒有能被它所愛的。」

「小的動物害怕它，大的動物攻擊它，偌大的大海，它都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棲息之地。」

陳炎繼續說道，不管不顧一旁情緒有些失控的伊麗莎白。

「陳炎！別說了。」天一生水不解的向陳炎怒聲阻止，同時俯下身抱住伊麗莎白，而小丫頭彷彿完全感受不到，雙眼緊緊盯著眼前的巨大鬚鯨。

平時他甚至比她還要疼愛這個小姑娘，但現在伊麗莎白的情緒明顯的陷入某種負面傷感中，他卻還在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面對天一生水的阻止，陳炎轉過臉，望向伊麗莎白，神色無比認真。

「但是它沒有放棄大海，從來沒有。」

「就是如此孤獨的它，從千裡外的太平洋游到大西洋，縱然吶喊二十五年沒人應答···但大海有多浩瀚它比別的鯨魚都清楚！」

終於，伊麗莎白再也忍受不住，她痛苦的低下身，眼淚止不住的流下。

「愛麗絲···愛麗絲它和我一樣孤獨。」

「但是它至少可以，至少能夠去見到那樣浩瀚的大海，而我···」

「而我不知道NMG細毛羊，我不知道粉紅章魚，不知道陳喜歡的煙的牌子，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沒有能擁有過，我甚至連大海都不曾···」

伊麗莎白放聲哭泣道，遠處傳來遊客異樣不解的目光，卻也不想多管閑事的迅速迴避走掉。

陳炎緩緩蹲下身，看著伊麗莎白在她眼前痛苦悲傷的哭泣，清澈的淚水不斷墜落，砸在地上四散開來。

他輕撫伊麗莎白的小臉，輕輕將她的臉抬起來，與她認真對視。

「我記得你的名字中，也有一個愛麗絲，我不知道給你取名的母親，是不是也聽過它的故事。」

「但是愛麗絲，未來從來不是被給予的，而是去獲取的。」

陳炎輕聲說道，他的目光中充滿著憐憫，悲傷以及···鼓勵和無限的期盼。

伊麗莎白，又或許是愛麗絲，愣愣的看著陳炎，彷彿在將對方話里的每一個字品味清楚。

「愛麗絲，去獲取屬於你自己的大海，哪怕去往布拉格后依舊是曾經那樣的世界，哪怕未來的路迷霧重重···但一定會有更廣闊的大海，更廣闊的世界在等待你。」陳炎說道。

「我，我真的可以做到嗎？」愛麗絲已經慢慢停止住了哭泣，問道

「當然可以，如果說鯨魚先生生來就沒有人愛著它，但你有你的媽媽，有我，有這女人。」陳炎笑道，他蹲在那裡輕撫伊麗莎白的秀髮。「我們可以當你的觀測員，也願意盡我們全力去送你回歸海洋。」

「但是未來的路，你一定要堅強，用和以往完全不一樣的態度，去走下去，明白了嗎？」

陳炎微笑著問道，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伊麗莎白看著陳炎伸出的小拇指，抬頭對上了他認真而溫柔的眼眸。

她抿了抿嘴，抬起小拇指，與陳炎緊緊的交合，同時向著一旁發愣著的天一生水，伸出了另外一隻手。

天一生水從發獃中驚醒，似乎陳炎剛剛的一席話不僅對伊麗莎白，對她，也產生了許多獨特的感觸。

她蹲下身，小拇指和伊麗莎白緊緊的勾在了一起。

「等我再長大一些，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那時，不論你們在大海的哪裡，我都一定能夠找到你們。」

陳炎和天一生水相視一笑，卻是對小丫頭的話，感到十分有信心。

「我們等你。」於是他倆說道。

小伊麗莎白起身，向著不遠處跑開，每一步都是優雅的舞步，最後面朝陳炎做了一個宮廷舞的邀請禮。

「到時候，陳，我會以一個普通女孩子的身份邀請你。」

「邀請你成為我的騎士，情人···以及未來永遠的伴侶。」伊麗莎白認真的說道，眼神無比溫柔的望著陳炎，紅霞升上，無比艷麗。

陳炎也被眼前美麗的邀請給迷住，竟是因為一個小丫頭的美，愣在了那裡。

清醒過來后，陳炎心裡笑罵。

奶奶的，我把你當女兒，你卻想泡我，果然世上的女人都是癩···

陳炎正想借著心裡的吐槽，對伊麗莎白下玩笑，而下一刻，他眼神突變。

「趴下！伊麗莎白！」

不遠處的人群中，槍聲響起。

伊麗莎白應聲而倒，噴洒出映滿陳炎眼眶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