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時光 第四十九章 共存
光明之子早就不能再被稱為人類了，他的身體已經遠遠超脫了普通人的血肉之軀，甚至可以說不再有固定的形體。
與余夜類似，光明之子光昀的身體也是由純粹的能量構成，那就是他們能力的具象，保持人類的樣子不過是最後一絲人性的本能而已。
如果光明之子願意，他隨時可以化身天空中的第二個太陽。
實際上，光明之子的光輝已經壓過天空中真正的太陽，他睜開眼睛時，更耀眼的光明如同從眼眸深處溢出的火焰一般。
跟余夜的震驚相比，光明之子光做也多少有幾分驚訝，光昀久在皇都之中，除了現世時的那一戰，往後的十年裡幾乎就沒有碰到過可以令他稍微動動手指的敵人，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竟然隱隱有抗衡之意的對手。
余夜的出現不過短短三四個月，真正令近神軍視為心腹大患的時間更只不過是最近的事而已。在今天之前，光昀從未聽說過黑暗之王的稱呼，直到衛夫子通過羅將軍向自己求援。
「黑暗之王……」光昀的聲音聽不出究竟是從哪裡起，此時此刻好像每一根光線都變成琴弦，顫動著撥弄著發出聲音，從四面八方無數個方向同時響起，最後匯聚在一起。
光昀緩緩落回半空，落到與余夜平行的位置，看著那個被光明困住，由無盡的黑暗構建而成的球體。
黑暗隔絕了一切，即使以光昀之能也無法穿透無盡黑暗，更不要說憑藉目光穿透那已經凝結為實質的黑。
但是光昀知道，黑暗之王就在那黑暗的中心，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對方都可以聽到。
「怪不得他們稱呼你為黑暗之王，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確很相似。」在無盡光明之下，光昀的面目模糊不清，聲音卻如同陽光般完美，不似人間之音，「我們就像太極圖的陰陽雙魚，性格相反的親生兄弟。」
光明之子的目光炯然，似乎要穿透黑暗之王的黑暗，「閣下身為帝國公民，有這一身力量，為什麼不為帝國而戰，建功立業？你的父母將會為你驕傲，帝國也會讓他們一輩子富貴無憂。」
鐵匠心中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看起來已經佔據絕對優勢似乎隨時可以將黑暗之王的光昀竟然起了勸降的心。
光明之子表現出的絕對碾壓之勢，黑暗之王甚至沒有表現出一絲可以反抗的跡象，這意味著即使黑暗之王加入遊盪者，也依然改變不了雙方的實力差距。
更重要的是，如果黑暗之王接受光昀的勸降，那麼以現在遊盪者的力量，正面對抗下去恐怕將會被直接絞殺。
看到黑暗之王被完全控制，舞焰終於鬆了口氣，聽到光明之子的話，他又有些不甘和幾分慍怒。
這幾個月以來，死在黑暗之王手裡的近神軍光亦神者就不下十人，更不要說普通士兵。
現在光明之子已經完全控制住場上局勢，做的第一件事卻不是抹殺敵人，而是試圖說服對方倒戈加入。雖然舞焰知道這是對近神軍來說最有利的選擇，感情上卻依然無法接受，尤其想到玄凌的死就在僅僅幾個小時前。
可是舞焰和鐵匠不知道的是，光昀並不是不願殺人，恰恰相反，他發現自己竟然殺不了對方。
光昀能力具象化的無數光線依然如同封印陣法束縛著余夜的黑暗之力。兩個人力量的接觸表面上看起來幾乎是靜止不動的，實際上蘊含著巨大的恐怖能量，無時無刻不在爆發，只是反過來又被更強的力量壓縮著無法釋放。
這個時候，別說人類，即使是鋼鐵合金接觸到也會被這股力量碾成虛無。
可是一切也只到這裡為止了，無論光明之子的力量如何強大，如何源源不斷，他都再難前進半步，似乎隨著他的壓迫，黑暗之王的抗拒之力也在不斷提升。
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兩塊同性相向的磁鐵，靠的越近，相互排斥的力量就越大，直到達到一個平衡。
余夜懸浮在黑暗力量的包圍之中，與光明之子隔著雙方正在交鋒的力量相對。
與光明之子相似，黑暗力量保護了他，光明的力量卻也隔絕了他，他看不到光明之子，卻知道對方一定就在自己面前。
「你知道嗎？我的確有一個兄弟，他是我哥哥，他不是亦神者，他有一點懦弱，也有一點善良，但是他在我最痛苦的時刻出現在我身邊，幫助我度過。」余夜說著，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悵然，他這幾個月經歷了太多太多，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每次想到哥哥餘生，他都會幻想，不知道哥哥此刻在哪裡，有沒有走出失去親人的痛苦，有沒有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當余夜的力量變得更強時，他不是沒有想過尋找餘生的下落，哪怕遠遠的偷偷看上一眼。
但是余夜永遠不會這樣做，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遠遠不是殺人逃犯那麼簡單，也許近神軍因為某種顧慮暫時沒有利用餘生要挾自己，但是不代表他們發現自己依然關心餘生以後不會這麼做。
「那麼我想，為了他的生活，你也應該選擇加入我們。」光明之子平淡的說。
「你在威脅我？」余夜的聲音漸漸冰冷起來。
「不，我從不利用別人的親人做出威脅。」光明之子搖搖頭，也不管余夜看不看得見，「如果今天我威脅了你，你逃離以後，恐怕近神軍全軍上下的親人都會再也不得安寧。」
鐵匠和舞焰同時點頭，如果有人真的威脅黑暗之王，傷到甚至殺死他的親人，恐怕對方發起瘋來，帝國沒有多少人能夠存活。
但是接下來他們就注意到光明之子話中的含義。
逃離以後？
鐵匠和舞焰的目光同時落到那個巨大的純粹由力量構建的黑色球體上。
「哈哈哈哈哈……」余夜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越發瘋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明之子靜靜聽著，卻沒有任何反應。
余夜笑夠了，這才開口:「你也注意到了是吧？」
「注意到什麼？」光明之子淡淡的問。
「最強亦神者，哈哈哈哈哈哈！」余夜幾乎要笑出眼淚，可惜他的身體已經與力量同化，再也不會流血，也永遠不會流淚，「可憐的最強，不知道你有一個永遠也殺不死的敵人時，還算最強嗎？」
鐵匠和舞焰幾乎在同一時間愣住了，而光明之子卻沉默著沒有反駁，似乎默認了余夜的話。
「我們的力量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就像太極的陰陽雙魚，沒錯，沒錯，」余夜嘲諷說，「但是你忘了，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是永遠無法相遇的，而陰陽雙魚是彼此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無論是哪一種，都只有一個解釋。」
「我們是共存的。」光昀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