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傷員

第二十八章 傷員

直升機很快就抵達商場上方。在來之前谷三已經和其中的倖存者取得聯繫。

目前還在喪屍疫情爆發初期,天邊光亮微弱,但黎明已至。在災難最開始階段,人們尚且還留有文明社會中的道德,所以慕容宇華與谷三的此次營救總的來說並沒有遇上什麼阻礙——等到再過一個月……不,也許一周,再過一周,活著的人就不一定都那麼友好且服從安排了。

謊言、仇恨、敵意。除了喪屍,活人也將成為他們隨處可見的敵人。資源永遠是有限的,在末日之下搶奪資源有時候付出的代價就是生命。

商場內的九名倖存者中,有兩人受了傷。

一個是二十餘歲的士兵,一個則是個初中女生,身上還穿著藍白色的校服。谷三沒有和慕容宇華商量,直接跳下飛機,讓慕容宇華先帶這另外七人回去,自己則和這兩個人留在商場等待「二次救援」。

他們就這麼坐在天台上望著日出。期間士兵下了一趟樓,拿了兩瓶啤酒上來。女孩子低頭一直在刷手機。谷三和士兵打開啤酒,坐在天台的排氣口上,士兵說「我看了你的視頻。你留下,不害怕嗎?」

「我是唯一一個不會怕的,所以我留下來。」

他們說話的時候,旁邊的女孩眼淚已經低落在手機上了。她擦掉了眼淚。女孩受傷的是手臂,纏著布片,暫時止住了血。她看向谷三「沒有一點可能了嗎?」

谷三望著她,良久,給她遞上了手裡的酒瓶「這個過程會很痛苦,也許可以幫幫你。」

女孩沒有接,只是問「我會死嗎?」

「一開始不會。但你那個時候已經喪失理智了。隨著時間過去,病毒會徹底侵佔你的身體。」

「也就是說我在變成喪屍以後,還活著?」

「會活一段時間。」

「真殘忍……」女孩終於拿過她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卻隨即吐了出來,帶著哭腔和谷三抱怨,「大人的酒太難喝了。」

谷三坐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天邊的太陽慢慢升高,晨間的水霧在地面上凝起,正好在來回走動的喪屍之間形成一片詭異的簾幕。

一旁的士兵把酒一口氣喝完之後,開始解下身上的裝備,一一交到谷三手裡,槍械、子彈、防彈衣、戰術小刀、護目鏡。

「本來還有兩顆手雷,不過護著他們逃進來的時候用了。」他受傷的地方是小腿,據他自己所說,逃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斷了腿趴在地上的喪屍,被咬到了,「這把步槍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擦油,給你了你得好好護著。」

最後還有一把手槍。

士兵望著槍口,良久,還是把它遞到谷三手裡「如果我變成喪屍,你會開槍嗎。」

「會。」

「……打哪裡?」

「頭。只有爆頭,才最安全。」

士兵終於再卸下全身的裝備之後,有些崩潰地捂住了臉坐到她身旁「我沒有做錯什麼。我服從命令來到這裡,在排長、班長犧牲以後,我還在竭盡全力保護這些市民。我什麼都沒有做錯。我……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些該死的喪屍,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咬到我。」

在最後,他終於放聲大哭了起來。

當他放下了武器、放下了盔甲,摘去了頭盔,他的確也不過是二十齣頭的青年人罷了。

他看起來也和慕容宇華差不多年紀,剃著鍋蓋頭,皮膚因長期訓練而曬得黝黑。士兵的哭聲感染到女孩,讓她更加難過了。她啜泣著抱著自己的雙腿「沒有人做錯……如果真的有,也不可能是我們。我逃過來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已經為了我……為了我留在路上了……如果知道我現在會受傷……我當時就會留在那裡了。」

士兵抹了把臉,轉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但是當時你爸媽一定會覺得你能獲救。至少……在此之前你只要穿過檢疫站,抵達另一邊了,就確確實實沒有問題了。我們在這兒不就是為了保證你們獲救嗎?」

「沒人知道自己最後能不能活下去。唯一確定的只有自己現在還活著。」頓了頓,谷三點了支煙,並從煙盒裡拿出一根遞給那個士兵,「抱歉,我不大會安慰人。」

女孩擦了擦眼淚,手在包紮好的傷口上撫著,抬頭望向已經升起的太陽「我本來還在擔心今天周測出成績,昨天晚上,都沒怎麼睡好,然後我爸媽就到我房間,拉著我跑,那些喪屍撞壞了防盜籠、砸碎玻璃沖了進來。我爸當時為了我跟我媽能逃走,就留在那兒了……」

女孩說完這些,抿了抿嘴,抬頭和谷三伸出手「我叫徐曉佳,你們叫什麼名字?」

「谷三。」

「趙正國。」

「很榮幸認識你們。」女孩臉上滿臉淚痕與血污在陽光照耀下像是散發出某種柔光,她話音剛落,扭過頭去吐在了平台上。士兵一個健步衝上去,看著她吐出來的穢物中滿是鮮血,忙撕了身上的布料給她擦嘴「你沒事吧?」

谷三站在一旁,所說一切在他們聽來格為殘酷「嘔吐……是感染的徵兆。你的胃壁已經在開始內出血了。」

女孩驚恐得望著自己的雙手,她的指甲下也開始出現了血點。

「我還有多久會變成喪屍?」

「也許一天,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十分鐘……」

「……那麼快嘛?」

「如果你現在死了,20秒就會立刻屍變。」

谷三話音未落,女孩便立刻朝著天台邊緣衝去,卻被士兵一把抱住摟入懷中。她掙扎著崩潰大哭道「你聽見她說的話了,說不定幾分鐘后我就會變成喪屍!現在死也是死,等一下也是死!你阻止我又有什麼用,你不也是一樣嗎!」

士兵卻牢牢抱住了她「但不是現在,也許……也許……」

「沒有也許。」她絕望地看向谷三,「你問她,她說得夠清楚了。你問她,還有也許嗎?」

谷三站在她們身後,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敢再看那個女孩的目光。

女孩在士兵懷中軟了身子,哭喊道「我們兩個人死定了,她留下來只是想讓我們清楚這件事,你還不明白嗎?她陪著我們兩個,不僅僅是為了讓出一個位置,讓那些倖存者能一口氣坐飛機逃走。她陪著我們是保證不會有別的倖存者在我們兩個人死了以後遭到攻擊!我們已經是死人了。我們是傳染源了。」

隨著她說話之間,士兵卻只是低下頭將這個女孩牢牢抱在懷裡。

「哪怕只是多活一秒……一秒而已,你就聽哥哥的,哪怕只有一秒也活下去,好嗎?」

女孩再次嘔出血來,鮮血染紅了士兵原本藏青色的棉質長袖衫。她的目光漸漸渾濁,終於,眼淚似乎從她雙目中排盡,她的眼瞳有血絲迅速擴散開去,原本黑色的瞳孔也轉為了青白色。

谷三隨即舉起了槍提醒士兵「快放開她!她已經轉換了。」

士兵卻沒有鬆手。他懷抱著那個女孩,朝谷三無奈一笑「我已經感染了,會不會被她攻擊,沒有意義……呃啊……」

變成喪屍的女孩一口咬在了士兵的面頰。他們就站在離天台邊緣一步之遙的地方,士兵用力抱住了女孩的身體,回頭朝谷三說「記得,我的那把槍,定期要上油。」

而後用力朝前一躍——

陽光在這一刻穿破霧氣,正好落在了城市建築之頂,高樓之間折射出的光芒像是揮灑在這兩具從高樓之間急劇下墜的身體。谷三站在那,終於在太陽徹底升起的那一刻頹然坐在了平台上。

到頭來所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曾經經歷過的絕望又一次回到了身邊。太多本不應該死去的人死去,太多本對生活懷揣希望的人喪命。他們不過是眾多在這場災難之中喪命的人的縮影,歸根結底,根本就沒有多少人幸運到能一路活到最後。

可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

他們有的為保護別人傾盡一切,有的是所有家庭的希望,明明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卻不得不面對這場災難,最終銷聲匿跡於生命洪流之中。

遠處,直升機迎著日光而來,轟鳴聲和剛剛墜落時雜碎商場上空玻璃的聲響將原本散落在大樓周圍的喪屍都吸引了過來。慕容宇華望著單獨一人帶著他人遺物踏上飛機的谷三,心情漸漸下沉了,他甚至都沒有開口問那兩名傷員去了哪兒。

飛機起飛時,樓下的喪屍雜碎了商場玻璃沖了上來。他們撞破了天台的鐵門,將原本放在地上的酒瓶踢落一邊,朝著飛機上的人伸開雙手嘶吼著。

谷三和慕容宇華回到別墅之後,穿過停機坪徑直走向了酒櫃。慕容宇華試圖緩和一下悲傷的氛圍,於是和她說「知道嗎,這次我們救助的人里,還有一個孕婦。也就是說我們還多救了一個人。」

谷三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慕容宇華抿了抿嘴,他嘆著氣「我知道,說服傷員放棄生存希望,肯定是很艱難的一件事。但就像你教我的,我們有時候就是得做出決定,不是嗎?」

「我沒有說服他們。」谷三看慕容宇華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異,回答道,「我沒有說服。是他們自己,他們自己做出的決定。不是我替他們做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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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非典型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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