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恩暫別鷹的身分回到家中時，有些例行公事是他必須做的，其中包括完成他的雕塑作品，教教來上課的女學生……順便談談情。
眼前的這個女學生，才來上過兩次課，十八歲，正是新鮮清嫩的年紀，嘗起來肯定可口得很，可是洛恩今天似乎有那麼點不大對勁。
「老師、老師！你不是說要看看我的作品嗎？我已經把雕像拿出來十分鐘了，可是你怎麼都不看啊！」年輕女孩側斜著頭，看上去很可愛，眼神疑惑地問著洛恩。
「什麼？哦，你拿出來了。」洛恩聽見她的叫喚聲，這才想到他剛才囑咐學生把帶來的成品取出來好讓他評斷，沒想到這一轉瞬的時間，他的思緒就不曉得到哪裡神遊去了。
「你塑的這個人像……唔，技術上是還好，可是你要記得人像是活的，你必須給它生命，否則光是塑出人的形狀，那有什麼意義呢？」
唉，洛恩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這女孩漂亮歸漂亮，腦袋裡卻可能全是豆腐渣，該注意的地方洛恩已經告訴她許多遍了，她還是不能融會貫通，真是笨！要換成是米婭，一定一點就通。
咦？奇了，這關米婭啥事？
「老師，人家才剛學嘛！」女孩嬌滴滴的聲音加上撒嬌的動作，把他的神思又給拉了回來。
「老師，你上回不是說要讓我看你的作品嗎？都過了那麼久了，根本沒拿給人家看。」
女孩的媚功實在一流，洛恩情聖的本性又歸位了那麼一點點。
「好，我現在帶你去看。」洛恩笑了笑，自然地牽起了女孩柔若無骨的小手，領著她到他這兩天剛塑的一個尚未完成的人頭像前。
「你看。」他指著自己的作品——一個女人的臉型。
「雕塑人像不只是要塑出臉的樣子，還要有表情，甚至於眼神。你感覺到什麼了嗎？這女人有一雙很靈黠的眼睛，狡慧的眼神；她的鼻子小巧微翹，帶點倔強；還有她的唇，完美的線條之下是……」
洛恩突然之間講不下去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張臉——他這兩天塑的這個塑像，活脫就是米婭！天呀，他根本沒想要雕個米婭出來，怎麼不知不覺中塑出來的人像竟然像就這麼她
他傻眼了。
「嗯，這女人好美呀，而且老師雕得好鮮活哦！」女孩眼中有道異樣的光一閃，「老師，是不是真的有這個人啊？是老師喜歡的人嗎？」
洛恩像被電到一樣驚跳起來，「不是，你別瞎猜！」
「那就好，因為……」女孩略帶羞澀，卻仍勇敢地主動迎向洛恩那迷人的瞳眸，「我好喜歡老師呢！」
女孩的臉微微抬起，那嬌軟濕潤的唇像一灘滴在桌上的蜜，似乎在等待著人家去舔；而且，她都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洛恩要是再沒有什麼行動的話，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洛恩帥氣俊逸的臉龐，很給面子地俯向她，吻上了她的唇。
柔軟溫熱的唇，不知抹了什麼牌子的唇膏，甜甜的。這女孩的感覺是不錯，可是記憶卻帶他回到幾天之前——在山城的小木屋中，米婭的唇是如此火熱而令人眷戀。
眼前的女孩相較之下，立刻變得索然無味。
女孩是敏感的，很快就發現洛恩心不在焉，她委屈地移開雙唇，略略抱怨地嬌嗔：「老師有心事嗎？」
洛恩猶豫了一下，極不願承認，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就是變了。不得已，他苦澀地笑了笑，「抱歉，最近事情比較多，有點心神不寧，我們改天再上課好了。」
「老師趕我走？」女孩好傷心啊！她印象中的洛恩不是這個樣子的，怎麼今天會變成這樣呢？
「這……唉，一下子也說不清。」
洛恩狠下心來送走了失望的女學生，關上門后，便癱倒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下了什麼蠱，不僅對米婭如此牽腸掛肚，還把已經到嘴邊的肥羊硬生生地往外推。他還是洛恩嗎？那情聖兩個字，現在大概已經不能冠在他身上了。
這幾天，來找他的女人一個個都被他趕出去，就算是他的舊情人，他也提不起「性」趣，一樣趕出去。
該死！他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暗咒一聲。他也不想如此，可是面對那些送上門來的女人他就是什麼也做不了，因為每一個女人都讓他想起米婭。
米婭那機伶的言語，甜美的笑容，甚至她拿槍指著他的頭時那種自信奕奕的神情……就像唱盤跳針一樣，老是在他腦海里不停地反覆播著。
他是怎麼了？愛上她了嗎？最令他傷腦筋的是，他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才好。
他這輩子還沒追過任何一個女人。不是誇大，是事實，他的情人們一向都是自動自發，再不然也是半自動，只要他稍稍給點暗示，女人就靠過來了。
可是米婭不是全自動，也不可能是半自動；難道真要他用最原始的方法去追？
這實在是太損他的顏面了！他可是個出了名的大情聖呢！
真是教人苦惱啊！難得他終於有個真心想愛的女人，卻拉不下臉來追，這……
忽然之間，一聲急促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真是啰唆！又是哪個寂寞難耐的女人？咦，不對，是另一間屋子的門鈴，那麼是任務啰！唉，殊不知他現在連賺錢都沒心情。
「誰？」洛恩沒好氣地勉強按下對講機。
「你是鷹還是洛恩？」好個不甘不願的聲音吼上來：「隨便哪個都好啦，快開門！」
那口氣、那語調……啊，打死他也忘不了，是米婭！洛恩一點火氣也沒有，反而面露喜色猛地從椅子上彈起，奔向隔壁屋子。
雀躍不已的洛恩，在門口狠狠做了幾個深呼吸。穩住，穩住，千萬不可表現得太過興奮，毀了他情聖的一世英名啊！
他鎮定地拉開了門。
「你動作很慢耶，烏龜都比你快。」米婭在門外等得都快老了三歲，一進門就開始抱怨。
被米婭消遣的洛恩出乎意料地，非但不生氣，甚至聽見這熟悉的罵人語調，心裡頭還滿舒服的，啊，難道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會變得這麼自虐嗎？
「你找我做什麼？這可是萬能委託人專用的住址。」
「我就是有事委託。」米婭眉梢上揚，瞟了他一眼。為了要讓洛恩再度跟言碧見面，她也只好出此下策。她的寶貝存款啊！
「你有事委託？」他微訝，這小妮子又在變什麼花樣了！
「不行嗎？我會付錢的。」
米婭不服氣地掏出了她的存款晶片卡。
「你要我去做什麼？」頭一遭，洛恩破天荒地先問了任務的內容。
「去醫院看一個人。」
「看什麼人？」洛恩那雙頂好看的眉毛不禁皺了起來。
「喂！聽說你不是向來不問任務內容的嗎？怎麼這麼啰唆啊？你只要說接或不接就行了。」米婭有點不耐煩了，問這麼多。
洛恩被米婭罵得頗不是滋味，開玩笑，堂堂「鷹」被個小女孩罵著好玩的呀！他恢復了冷靜嘲弄的眸色，
「接——哪能不接，只是按照慣例，費用呢？」
米婭在她的晶片卡上按下了幾個密碼，然後把卡遞給他。
「夠吧？」
洛恩一瞟晶片上的金錢數字，很耐人尋味地笑了笑。
「要是當作頭款，勉強是夠了。」
頭款？誰來救救她，那可是她的所有存款耶！
「還有呢？」洛恩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對哦！她差點忘了，據說洛恩的頭款之中還有一項非關金錢的。只是……她有什麼專業能力可以給他？
「我哪有什麼專業能力可以給你啊！」米婭的眉心嚴重蹙起，「我最拿手的是槍法，可是這也不能過讓給你呀！」
「沒什麼能給……那也沒關係。」其實說真的，他並不想要她的一分一毫。他欺近她的身前，手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唇角一揚，似真似假地道：「我想，反正你也付不出尾款對不對？這樣吧，我今天大拍賣，半毛錢都不收，你就拿你的人來抵好了。」
「見你個大頭鬼！」米婭心頭倏地一驚，手往上一揮身子後退，立刻逃離他的魔掌。
又被罵了。唉，算了。其實他也只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他是很想真心的好好和她談次戀愛的，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就算得到她，對他們的感情肯定也不會有什麼幫助。
陪他一次，他就不收半毛錢，也不刁難她？這……「你……是不是一定要拿我來抵，才肯跟我走？」為了姐姐，她只有豁出去了。
「嗄？」聽不懂的人換成洛恩。
米婭又是噘嘴又是皺眉又是咬牙，這些動作反覆了半天，最後深深嘆了口氣。
「好吧！」
好什麼？洛恩反而被米婭驚嚇得身子往後退，定睛一看，米婭竟然在……脫衣服！
天啊！她竟信以為真？！
米婭先脫外套，接著脫上衣……
洛恩的手心開始冒汗，心中狂烈跳動，肌肉緊繃。當米婭脫到只剩一身內衣，那姣好完美的曲線，象牙白色的玉脂凝膚……差點讓他噴鼻血。
「來啊！」米婭就像抱著那種犧牲捐軀的決心，躺倒在沙發上。
怎麼辦？怎麼辦？洛恩身上汗如雨下，剛剛才說過的，他不要一夜情，他要長久把米婭留在身邊，他不能破壞了米婭對他的印象，可是……
他的口像幾千年沒碰過水那樣的乾澀，□有著強烈的渴望，他不想這麼做，可是……情勢所逼，管他媽媽嫁給誰，先解決目前的需要再說！
米婭緊閉著眼睛，那表情像等待著行刑似的；但是等了半天，正當她在奇怪洛恩為何還不行動時，忽然之間，她身上的肌膚全都緊繃了起來。
天哪……什麼東西在舔她？
洛恩的舌，濕潤地滑過她的每一寸肌膚，所到之處無不引起一陣酥麻，這是什麼樣的感覺？米婭覺得自己就快死了。這種肌膚之親，令她驚駭地感受著那強烈的悸動，害怕之中，竟然還帶著一點點的好奇與期待……
老天，她怎能么有這樣的反應？她幾乎都快不認識自己了！他的手掌撫上她的身體，扯掉她的內衣，溫柔地撫著她的酥胸，她像觸電那樣的驚喘著，陌生的悸動讓她好怕好怕，她到底准他做了什麼？
洛恩的手掌尋找到她□的腿，帶著奇妙的力量愛撫她，指尖的碰觸令她瑟縮顫抖。她不曉得是這樣的，她以為頂多就像前幾回被他強吻那般的感覺，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沒想到少了衣物的阻隔，她體內那股陌生的情潮，竟一波波向她襲來。
不由自主地，她竟掉下了淚。
正處於狂熱中的洛恩，沉溺在慾火之中，哪裡曉得米婭的恐懼！直到他的吻回到米婭的臉頰，嘗到一絲鹹鹹的淚水。
咚！降溫……
洛恩倏地睜大了眼睛，眼前的米婭滿臉是淚，像被他欺負得很慘的樣子。
咚！溫度再降……
□的火焰，頓時被米婭的淚水澆熄。
真該死！本來就不該開始的，他愛她都來不及，怎麼會想欺負她？
洛恩氣喘吁吁地起身，深吸一口氣，把衣服一件一件拋回給米婭，嗓子啞得像磨過沙。
「穿回去吧！」
洛恩逕自去洗臉、沖澡、灌冰水，凡是可以滅火的方法全做齊了，只差沒拿滅火器往自己身上噴。
等他再回到客廳時，米婭已經衣著整齊，睜著圓滾滾的眼珠，搶先跟他說：「這樣子也算數喲，不是我不給你，是你自己不行。」
不行洛恩氣得眼睛簡直就要噴火！以他的功力，他可以讓米婭三天下不了床！要不是看在自己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的份上，她以為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嗎？
唉！洛恩可憐兮兮地嘆了口氣，要讓一個笨女人知道他對她的心意，似乎有點困難。
「你不是要我去醫院看人嗎？」洛恩抓起外套，一副拿她沒轍的表情。
「還不快走！」
「喔！」
米婭仍處於驚訝當中，這樣算成交了嗎？
「老大、老大，不好了！」
山城中，范柯的萬能委託公司大本營。
范柯正蹺著二郎腿，在他的真皮寶座上假寐，做著與米婭共效于飛的好夢。
沒想到白痴師爺就這麼衝進屋來，把范柯嚇得差點掉下椅子，美夢也立刻變成了泡泡。
「你找死啊你！」范柯憤怒地大喝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啊老大！」可憐的師爺恭恭敬敬地猛敬禮、哈腰，「真的不是故意的，老大，你不是說只要關於洛恩那小子的消息，都要來向你報告嗎？現在代志大條了！」
「啥米大代志？」事關洛恩，一定就關米婭，那鐵定是大事！范柯立刻坐正。
「是這個……」師爺立即掏出一本報告呈上去。
范柯皺著眉頭接過，他最不愛看字了，萬一有時看到不認識的生字還要想半天。
「×月×日×時，洛恩的一個女學生被趕出來，×月×日×時，一個女人進去十分鐘后出來，×月×日×時，一個女孩在門外被擋了廿分鐘，終於放棄而離去……」范柯一條一條念著，終於不耐煩地大吼：「媽的！你是叫我看這傢伙的艷福有多少嗎？或者要我幫他算算有多少女人去找過他？你媽媽卡好，有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不是啊老大。」師爺其實是用心良苦，「我是要讓你知道，最近不管任何女人去找洛恩，都被他趕出來了，然後，根據進過他家的人所言，他最近在雕塑一個什麼人像，那根本就是米婭的翻版。」
啥？竟有此事？范柯雙眼瞪大如銅鈴，怒火已經足以燒開一鍋開水，而師爺還在繼續提供資料。
「還有還有，這個更嚴重了。」他賣了個關子，神秘兮兮的說：「根據最新消息，一個小時以前，米婭跟洛恩，突然從他家裡一起出來，而且兩人還一起上了同一輛車……」
「什麼」范柯重重一拍桌子，整個屋子似乎都在震動。
「你媽媽卡好咧！」嫉妒加怒氣逼得范柯吹鬍子瞪眼，眼睛里噴出的火焰快把這房間給燒了，害屋裡的人每個人都覺得好熱好熱。
「怎麼他們兩個人又湊在一塊了？他們又去哪裡了？」
「據我們跟蹤的結果，他們的目的地是醫院，又經過我們調查……」
師爺還在晃腦袋轉脖子繞圓環，卻被等不及的范柯一下子抓住衣領提了起來，兩百度Ｃ的怒火直噴到他臉上。
「你他媽的再不給我干脆點說，老子就扭斷你脖子！」
「是、是！」師爺嚇得不敢再多賣關子，「米婭的姐姐因為腳受傷住院，所以他們可能是去看她。」
「看她姐姐？米婭跟洛恩一起去？」
范柯的眉頭當下打了十個死結。以范柯的腦袋，再多十顆來也想不出個中原由，可是當他一聽見米婭跟洛恩在一起，立刻就把醋罈子打翻拿來當水喝了。真恨不得違背米婭的命令，直接衝到醫院去看他們倆在搞什麼鬼！
「我說老大啊，如果你想去，也可以去呀！」師爺可憐地鬆了松剛才被范柯抓起來吊著的衣領，卻還是忠心耿耿地獻計。
「怎麼去？」范柯眉毛又多打十個死結，這下怎麼解也解不開了，他火大地咆哮：「你白痴啊！沒聽見米婭說不准我跟蹤她嗎？既然不能跟蹤她，我現在到醫院去，不是擺明了告訴她，我在跟蹤她！」
師爺對他也真是鞠躬盡瘁了，雖然被罵白痴，但還是很盡責地提供意見：
「你可以說是你的線人告訴你她姐姐住院，你只是想表示一下關懷之意，去探望探望她姐姐，不小心挑了今天去，又不小心地遇見她跟洛恩……」
唔！聰明！范柯當下立刻又笑逐顏開，大力給屬下的肩上一掌。
「看不出來，你還挺機伶的嘛！」
咳咳……咳咳……師爺被拍得差點嗆住。
唉，其實根本不是他聰明啊，實在是老大的腦袋瓜本來就不太靈光，這下有了喜歡的人，又更笨了些。
愛情還真是害人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