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八章慧苑番外
慧苑番外
平靜的寺院中,古老的鐘聲緩緩響了一聲又一聲,沉穩而令人心神安寧,風輕輕吹過,拂的落葉沙沙微響。
老僧靜靜地立在寺院前,不遠處,那清秀的年輕僧人正與那個白白嫩嫩、粉雕玉琢一般可人的小娃娃一塊玩著翻花繩。
那個年輕的僧人有些笨拙的翻動著手裡頭紅紅的花繩,額前已經有汗滲出,雖然他年紀不大,可翻花繩這種明顯不是他這個年紀玩的,所以顯得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只不過,翻花繩,他學了很久才學會的。
小娃娃也絲毫不在意,兩隻白白胖胖的小手跟著一塊翻著花繩,就算有個豬隊友,他也不氣,咯咯笑著,一邊玩一邊誇。
緊接著,兩個人都笑了。
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身上,映的他們臉頰都略帶了幾分紅暈。
那年輕的僧人啊,長長的睫羽上宛如灑了一層金光。
修長白皙的指節上,還栓著那一條又紅又細長的花繩。
那模樣,像極了寺里閣樓牆上端端正正掛著的許多幅畫像上的其中一人,那牆上,掛的都是歷代主持的畫像。
老僧也曾經年輕過,幼時,他第一次由師父領著進那閣樓拜祭,他躲在師父身後,害怕的打量著牆上那些一個個板著臉,很嚴肅的畫像,直至,他看到了那個最末尾的那一幅畫像。
畫像上的那個人眼裡無光,宛如萬籟俱寂,生的容貌清秀、宛如神邸,乾乾淨淨的,見不到半點瑕疵,彷彿六根清凈,是這麼多位主持中,最像佛祖的一位。
畫像上的他不笑,靜靜地站在那裡,手裡頭緊緊的握著一串很陳舊的佛珠。
他好奇的很,伸手拉了拉師父的衣袖,待師父低下頭來,問他,「怎麼了?」
「那最後一位主持可是師父常說的六根清凈、心如止水?他眼裡都沒有光。」
何止無光,早已宛如一灘死水,見不到半點波瀾,或許更像是死人。
師父顫顫巍巍的抬起頭,隨著他目光望去,當看到畫像上那個清瘦的人之時,卻是無奈的笑了笑,「他六根不凈,有心愛之人,做不到心如止水,至於他眼裡光啊……」
師父頓了頓,又目光沉重,最後,他第一次看到了他師父笑的那麼苦澀,「隨著他心愛的人死後,就熄滅了。」
那一天下午,師父帶著他去了後山。
後山上的鎖妖塔旁,是一座矮矮、再簡單不過的墳,墳雖小,卻葬著兩個人,因為墓碑上,堪堪刻著兩個人名字。
思苑
慧思
師父望著那一座矮矮的墳啊,眼圈泛紅,又道,「他們都死在了這裡。」
之後,師父給他說了一個故事,一個長到足以用一生去訴說的故事。
師父說,那個叫慧思的人,是他見過最理智冷靜的人,寡淡到似乎沒有心,那時候的慧思,才叫六根清凈、心如止水。
可後來,慧思遇到了他的不理智、不冷靜。
那是一隻妖。
他覺得很奇怪,「一心向佛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被一隻妖擾了心神?」
師父也點了點頭,伸手溫柔的撫摸著他頭,道,「我當初也這樣覺得,不僅如此,我還很討厭他,在慧思主持面前告他狀,輕視他,看不起他……」
他怎麼聽,也覺得那不像是他慈祥又寬容的師父。
他師父繼續說了,那妖後來傷了人,被慧思逐出了寺院,慧思每日都會偷偷的去看那妖,那妖性格很惡劣,去搶錢、搶吃的,慧思一邊替能妖準備吃的和錢,一邊又親自向那些被搶的人登門道歉,堂堂一介主持,受盡敬仰的,卻每日的攜禮敲門彎腰同人道歉。
「抱歉,我家弟弟給你們添麻煩了。」
「請不要報官,他性子不壞。」
「下次他若來了,餓了,請給些吃的,貧僧會賠償的。」
慧思每一次把話說的再好,很多人都極其不理解,有時候還碰的一鼻子灰,其實慧思不用去的,可他偏偏要去。
他怕那妖做太多壞事以後無法彌補。
那妖流浪了多久,慧思就在暗中照顧了多久,風雨不改的去瞧,去送上吃食和錢。
「既然他怎麼放心不下那妖,為什麼不把那妖接回來?」
他好奇的問道。
「他不能啊。」
師父說的語重心長,就彷彿那是他心裡的一個痛,「因為沒有人喜歡那妖,所有人都討厭那妖,那妖在寺院里沒有容身之所。」
「換我,我也怕,更何況,聽起來,他的確很壞。」
他握緊了小小的拳頭,悶悶不樂的道。
師父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後來,那妖還是回來了。」
是慧思親自接回來的。
慧思後來曾經說過為什麼突然會把那妖接回來的原因。
慧思那時候眼裡滿是絕望,很是平靜的道,「我怕把他弄丟了。」
那時候,慧思早已動心,可他不敢面對,他把那妖關了起來,關到一個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地方,他想,這樣就跑不掉了。
慧思最終還是把那妖弄丟了。
「丟了?那妖離開這裡了嗎?」
他微微眨了眨眼。
師父搖了搖頭,他低頭望著那個墓碑,慢慢的道,「他死了。」
那妖就死在鎖妖塔里,為了救所有人,魂飛魄散,再也沒有出來過。
得知那妖死後的慧思瘋癲了一段時間,日夜抱著那一串佛珠坐在禪房裡頭,時常詢問前來送齋飯的小僧思苑去何處了。
思苑是那妖的名字。
慧思喚的極其親昵溫柔,待小僧答不出來,慧思又笑了笑,道,「沒關係,見著他,記得讓他早些回來,我給他備了糕點。」
慧思輕輕撫了撫袖裡那個摺疊的整整齊齊的油紙包。
油紙包里那白白香甜的糕點早已發霉。
那時候的慧思想著啊,等思苑回來了,他就把這些糕點給他,再告訴他,他最喜歡思苑了。
哈哈哈哈哈,又是把自己寫哭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