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決意
()仰天長嘆,任憑眼淚不停的緩緩向下划落,內心裡從未有過如此震動。一時竟鬱結了一股不平之意久久不散,口內不禁喃喃道:「我究竟是在做什麼?究竟幹了些什麼?夢玲你又何嘗如此呢?」
心裡糾結萬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只得下馬來站在路邊,沉思的望向遠方。此時是正午左右,冬日的陽光射來,讓人心裡一陣異樣的溫暖。路上時而往來的行人,都報以奇怪的目光,隨即匆匆趕路。眼下快至新舊交替之際,行人歸家心切氛圍,更讓楚麟騰平添幾分凄涼,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將心裡起伏洶湧的這份感情壓住。
走的這麼急,倒並不是去蒙城不能推遲,而是他受不了歸圓那份屬於他的凄涼。縱然袁家不把他當外人看待,但他豈能不自知,縱然袁家人都遷就他,陪他歡笑,但親人的仇恨給他帶來的那份沉重的負擔,卻讓他總感覺不能盡情歡樂,與氣氛格格不入。更難受的是當看別人舉盞言歡時,自己心中難免感慨,感慨一生,各種傷心接踵而至,越發讓他難受。
正因為了解自己,所以才不願破壞了袁家過歸圓的氣氛,而選擇離開。一個人的時候,雖然也會傷心、凄苦,但總是一個人,雖然煎熬,也能忍受。但沒想到自己用心良苦,對別人來說卻是一種傷害,讓他此刻除了苦笑,再想不出怎麼樣才能表達自己的內心。
再說,這封信字跡時而工整,時而歪斜。幾乎所有紙張上都有淚漬。字跡工整時淚漬少點,字跡歪斜時淚漬多點。到書信中傾訴濃濃情意時,整張紙似水浸過一樣凹凸不堪,一些字也是既歪斜,又模糊,勉強可以辨認。
縱觀整封書信,方方面面都體現出袁夢玲心境的變化。從開頭的措辭尚工,到後面主要以口語表達為主,不禁讓人想到袁夢玲起初還考慮詞語是否得當,寫到後面卻只考慮如何將自己心裡所想表達出來,已無暇考慮詞語用度。
還有整篇用的最多的「郎君」二字,到後面更似掛在嘴邊撕心裂肺的呼喊,每次看到都有惻隱之感。稱謂從「楚叔叔」到「郎君」,而自己從「夢玲」到「妾」,更讓楚麟騰感受到袁夢玲在傾訴內心時,自己在她心中地位的變化和袁夢玲在她自己心中地位的變化,而那分明越來越謙恭的語言,也昭示著袁夢玲越來越感到自己的卑微,讓人看了又憐又嘆,又哀又傷。整封信細細品味一下,再聯想到袁夢玲寫信時的心情,真讓人心裡有百感杳至,無淚不休的感慨。
過了半晌,心情雖然有所平靜,但腦中還是殘留著袁夢玲聲聲傾訴,揮之不去。有生以來第一此被人這麼強烈的需要,有生以來第一次被愛的這麼刻骨銘心,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為情這麼感動。此時回想袁夢玲以往種種行為,心裡也不覺為這個敢愛敢恨,敢於付出卻又一片痴心的女孩暗暗讚賞,隱隱覺的如果大仇得報,再和袁夢玲成秦晉之好倒也不錯。
一時想到袁夢玲那日吻自己,那溫柔的觸感還似留在唇邊,腦內隨即產生無限遐想。不禁嘆了一口,本來還為何去何從苦惱,這樣看來還不如先去蒙城了卻心愿,再回遷城去找袁夢玲,這樣既能解開自己心上的枷鎖,也如了袁夢玲的心愿,豈不兩全其美!
主意一定,心中便再無猶豫。此時再想袁夢玲,心中便湧起一股火熱的感覺,雖然為袁夢玲所受的相思之苦而感到心疼,但心裡也隱隱有種甜蜜的滿足感。正欲將書信裝入信封,猛然想起信封里東西,連忙取出來,見是一個壺型香囊,紅底金線,一面綉著一個「玲」字,一面綉著一條金鳳,栩栩如生,做騰飛之勢。
拉開束著袋口的金線,從裡面取出一束頭髮來,頭髮整理的整整齊齊,被一束紅線纏繞著。將頭髮捏在手裡難免一陣發獃,想著袁夢玲的心意,楚麟騰不由痴了:「情絲嗎?」心裡更生出許多感慨。一會將頭髮原放入香囊,貼身放入懷裡,又將書信放入儲物袋,轉身上馬,疾馳而去。
天快黑時方到羅城,隨便投了一家店便住了下來。路上正思考去了蒙城怎麼尋找錢志向時,猛的想起自己當年家破人亡時救下自己的韓樵夫,當年信誓旦旦所受恩情日後必報,不想自己上回從羅城出來時居然忘了。想著當年韓樵夫送自己的一幕,心裡便大罵自己該死,便轉道趕往羅城。
第二天便順著記憶中的路,漸漸的尋找到當年的小村。遠遠的看到房屋和自己離開那天一點都沒有變,心中不免生出些許感慨。
靠近時聽裡面傳出哭泣的聲音,心裡隱隱奇怪,上前叩門道:「韓伯伯在嗎?」
話音剛落,聽到裡面傳來「誰呀?」一會門打開,見一半老徐娘立在門口,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道:「你是????」
楚麟騰一見這個女人,心中便已有數:「王嬸,還記的七八年前救的那個小孩嗎?韓叔叔呢?」說完取下易容面具。
王嬸看著楚麟騰一陣驚疑:「你???你是當年那個小孩?你沒死????」剛出口,見楚麟騰一陣尷尬,才注意到自己失言,忙掩面哭道:「你韓叔叔他???他???不行了。」
楚麟騰一聽,臉色不禁大變,趕忙進屋,只見床上躺著一個人,骨瘦如柴,雙目緊閉,依稀就是當年的韓叔叔。想起當年自己身遭劇變,又逢一場大病,若不是眼前這人,自己哪有今天,想到心酸處,不覺熱淚盈眶。連忙走過去,手放在韓樵夫的脈搏上,細細症查。
一時聽外面傳來:「娘???娘,大夫來了,快???快讓他救爹???!」剛說完聽得門猛的被推開,進來一個十五六的青年,身後跟著一個皓首白髮的老者。韓嬸連忙示意安靜,那青年方注意道楚麟騰,一陣驚疑問道:「娘,他是誰?」
楚麟騰此刻也將韓樵夫的手輕輕放回去,只見韓樵夫緩緩睜開眼:「你???你是?」楚麟騰瞬間思緒回到自己當年重病時,但眼下卻是易地而處。不覺眼眶一熱,連忙道:「先別說話。」然後轉頭對屋裡的人說:「眼下來不及解釋,你們先出去,我才能救他。」眾人一聽,連忙起身出門。楚麟騰又道:「出去后,別吵嚷!」
見眾人出去,楚麟騰忙轉身輕輕扶起韓樵夫,一手搭在脈搏處,一手放于丹田。一時三刻,臉上微微滲出汗滴,楚麟騰也慢慢收功。又將韓樵夫輕輕放倒,方開門道:「進來吧!」
門外諸人一聽,連忙擁進來,那青年一馬當先衝到韓樵夫塌下跪下道:「爹???!」楚麟騰連忙示意安靜,再看這少年,宛然就是當年那小孩。
那少年顫聲問道:「楚哥哥,我爹有救嗎?」
楚麟騰點頭道:「有救!」
此言一出,那老者臉上露出詫異之色道:「不可能,已經病入膏肓,怎麼可能。」連忙上去症查了韓樵夫的脈搏,臉上驚疑、不信的表情瞬間轉變了好幾次,接著轉頭恭敬的對楚麟騰道:「真神醫也!」
楚麟騰笑道:「不敢當!」又忙寫了一紙藥方交給那少年道:「有幾味葯較稀少,這村裡恐怕沒有,你按這藥方上所寫去羅城抓藥,我外邊有兩匹馬,天黑時務必回來。」
那少年接過藥方一臉愁容道:「可以倒是可以,但眼下家裡根本無錢抓藥。」
這時那老者也湊上去看楚麟騰寫的藥方,看后一時驚疑。半晌方若有所悟的表情道:「難怪???難怪!」
楚麟騰從儲物袋裡掏出十兩金子交與少年道:「快去快回!」
見少年走了,那老者躬身向楚麟騰道:「公子年紀輕輕醫術便有如此造詣,實在難得。可否給老朽說一下此病病理?」
楚麟騰嘆了口氣道:「此病源於腎水克心火,又肺金克肝木,兩下牽扯鬱結,本不難治。但拖延了病情,導致八脈堵塞,氣血不通,陰陽兩虛,確實已病入膏肓。若用藥猛,體弱身虛,則身體不能承受。若用藥性弱則降不住肺金、腎水。氣血不通,補又不能補。若無特殊手段實則無救,我剛剛已用靈力將他八脈打通。這樣方可用藥!」
一番話聽的那老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唉,難怪!人老了,不中用了。」
楚麟騰忙道:「前輩不必自傷,在下是有非常之法,否則在下也束手無策。在下還有一事相問,前輩是否在七八年前就在這個屋子,救過一個重病的孩子?」
那老者呵呵笑道:「公子還記得老朽?」
「救命之恩,豈能忘卻?請受在下一拜!」
那老者見楚麟騰欲跪,便出手攔住道:「不敢當,救人治病是我等本分,何須如此大禮。」
楚麟騰見狀便從懷裡拿出師父當年的醫書道:「我的醫術都是從這本書里學的,眼下對我也無用,現將它贈與前輩聊表寸心,望前輩切勿推辭。」
見是醫書,那老者說了幾句客套話便接過去仔細翻的看了幾頁,甚為讚歎。一會那老者起身告辭,楚麟騰又給塞了十兩金子。
晚間時分,小寶便抓藥回來,楚麟騰親自煎藥給韓樵夫服用。如此三天,韓樵夫氣色漸起,病情開始好轉。楚麟騰見已無大礙,便囑咐按方服藥半月病情即可痊癒,便欲告辭。
幾番推辭了韓家挽留之意,又給留了二十兩金子,讓韓樵夫以後做些小本生意,便日夜兼程趕往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