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風波1
前段日子，吳家剛從福建岸口收入一批西洋藥品。全程由吳太太操手，吳平輔助，本該是大賺一筆的生意，卻因動蕩導致貨物被扣押在福建，無法按時運送回來。起初吳平託人用錢疏通關係，可錢花出去，不見迴響。後來調查才知，福建那邊負責人是位『思想腐朽』的清朝老派人士，把西洋藥品跟藥片混為一談，說什麼也不肯放行。
這不，在昨日，那人在岸口效仿林則徐虎門硝煙，一把火燒掉了價值十萬大洋的貨物。
福建那邊立馬電話傳來，吳太太聽后當場眼前昏暗，差點背過氣去。
整整十萬大洋的貨物，可是吳家一大半積蓄。這下可好，全搭了進去，水花都見不著。
吳平此刻記得也是熱鍋上的螞蟻，又束手無策，哪怕現在給他插上雙翅即刻趕到福建也無濟於事啊。
「造孽啊。」吳太太癱在太師椅上，雙目木訥，遠不及以往神氣。
「大娘彆氣，此次是我失誤，應該提前調查……」
「不賴你。」吳太太在秋萍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如今世道本不太平，咱們只當是破錢消災、行善積德罷了。現叫你過來，主要是想要你跑一趟天津，那邊有咱家糧庫，將它賣掉，拿錢回來充實家中。」
吳平微微低著頭，天津糧庫是吳家祖上北上拓業時留下的唯一產業。小時候，他聽爹談起過，『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動用天津糧庫的』。果然，此番西洋藥品失利，讓吳家吐了好大口血，要恢復過來，不曉得要等多久。
「聽說北邊也是亂，你去時，記得帶上幾個小斯，以防路上出現什麼麻煩，沒人給你幫忙。」
「好的，大娘。」吳平心裡早就有了合適人選——五兒，除他之外，他想不出其他更合適人選。
去天津要準備很多東西，五兒什麼都沒有，只有身上一件破衣裳。
經過幾日調養，五兒已近痊癒，他得知自己要和吳平同去天津，反應不平淡也不興奮，給人一種生僻的感覺。
他問吳平，「平少爺，你有看見阿黃嗎？」
自從上次回家之後，他便再也沒看見過阿黃，心裡很牽挂。
吳平搖搖頭，「沒看見，我派人去找。」
五兒點點頭，懸著的心放下來些。
真正出發去天津前天晚上，吳安悄悄找到五兒。
因為近段時間五兒都是住在吳平房間里，吳太太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心裡自有她的盤算，全府上下自是以吳太太馬首是瞻，閑話不敢多說，當然，除去秋萍。
吳安穿件月白色絲綢睡衣，懷裡揣著個鼓鼓囊囊的玩意兒。他站在五兒面前，良久沒憋出一句話，像是在跟心愛的告白一樣，胸口『砰砰砰』的彷彿有好幾隻小鹿在亂撞飛奔。
他咽咽口水，盯著五兒清澈的雙眼，像是宣誓般說：「上次事情，我跟你說句對不起。作為賠禮，我送你樣東西。」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前些天徹夜未眠雕琢的木偶，有鼻子有眼，雖稱不上精緻乖巧，倒也算是活靈活現，神氣十足。
「給我的？」五兒指指自己，他是完全沒想到在自己印象中小孩子氣的大少爺竟然會送自己東西。
「拿著。」吳安順手將木偶塞到五兒手裡，臉上紅紅的，「別弄丟了。」
五兒開心地道：「謝謝大少爺，五兒一定將它時時刻刻隨身攜帶。」
吳安偷偷笑了，像塊溫玉。
「那便好。」
月色下，池塘邊，兩個人相視而笑，冰釋前嫌。
出發這天，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接人的車輛已早早停靠在吳家大門前，司機是上次送吳平回來那位。此次去天津，由他負責將吳平跟五兒送到省城火車站。
在上車前，吳太太囑咐吳平：「你去天津要當心，轉手糧庫別輕信了那邊小人的話。」
吳平點頭應下，其實，他早就在心裡盤算出了轉手計劃：現在北邊飢荒，米販子們必定會抬高物價，從中獲取暴利。而他的糧庫作為米販子們進貨的源頭，物價肯定也是只高不下的。雖說，這樣賺錢有違道德，但眼下，也只能這樣選擇。
五兒替吳平提著牛皮箱子，乖乖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媳婦。
等到二人上車后，吳安才從大門後面悄悄探出腦袋，瞅著轎車逐漸開遠。
秋萍在扭頭間無意中瞟見了這一幕，於是趁著吳太太不在，便上前去問：「大少爺，您該不會對五兒產生什麼情愫了吧？」秋萍這句話猶如一顆地雷在吳安心裡引爆。
「哪……哪有！」他立刻羞紅了臉，慌忙離開。
另一邊。
轎車平緩地朝省城火車站方向駛去，一路上，車內三人心照不宣的都不講話，氣氛沉浸尷尬。
或許是司機受不了這種尷尬，自己打開話題，他打趣笑道：「這位小兄弟看著眼生的很吶，是新來的嗎？」
五兒反應過來，回答道：「那個……是的。」
吳平在一邊，偷偷把臉扭過去笑了下。
「小兄弟長得很是清秀啊，怎樣？有看上哪家女兒沒？」司機邊說邊笑道。
「那個……」五兒被問得滿臉通紅，耳根子、脖子，一直到鼻尖，他連連否定道：「沒有沒有，我年紀還小，不敢想那些事。」
「哈哈哈哈。」司機大笑道：「那小兄弟肯定夜裡一個人躲在被窩裡，想過哪家小媳婦吧。」
「沒有沒有！五兒是絕不會想齷齪事的。」
吳平見五兒被司機逗得用力解釋，心生心疼，於是他溫怒道：「好啦，你專心致志開車，前面路不太好走，你可別把我們三人帶到溝去了。」
司機立馬會意，收起自己嘴巴，沒再逗五兒。
從南鎮到省城路程並不算太遠，有轎車做代步，兩小時便足夠。
省城火車站出發到天津的火車只有下午4點一趟，車程要走一天一夜。他們到后，吳平要司機去買些吃的東西，帶上火車以防餓。他和五兒在候車室等候，吳平抬手看了下手錶，距離出發還有5小時。
五兒坐在椅子上，可能是早上出門出的太早，所以他現在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吳平見狀悄悄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