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分離1

幾日後，王大金差人來酒店告訴吳平，糧倉有賣家願意接手，要他今日下午兩點左右到自己家裡來商談具體細則。

吳平要傳信人回去告訴王大金，自己回準時達到。

今日從早上開始，天氣便很差，厚重壓抑的烏雲在天津城上空累積，像有一隻大網將整個天津城籠罩其中。

出門時，吳平細心地叮囑五兒：「今天恐怕會有場暴雨，你等會兒記得帶傘啊，別把自己淋濕了。」

五兒應道：「好的，平少爺。」

果不其然，他們前腳剛出門後腳就下起了暴雨。好在他倆是坐在車裡的，只是這雨下得特別大，路上行人紛紛朝四面八方逃散，尋找躲雨地方。

街道上一時間混亂不堪，還有些來不及跑的行人摔在地上，破了血。

開車司機對此很是疑惑，他冒著大雨下車揪住位正在跑的男子，問道：「哎，兄弟，咋回事啊，下個暴雨沒必要這麼惶恐地跑吧。」

男子將他們一行人還沒在狀態的樣子，於是緊張到大聲朝他們喊著：「你們還不快點跑，前面趙鬼子在和李玉祥兩人在街頭混戰，手槍大炮什麼的都拉來了！你們啊，趕緊掉頭逃命去吧！」說完，男子連滾帶爬地跑了。

五兒生平初次接觸到這種事，在他的世界里，戰爭似乎是個遙不可及的字眼，似乎只是存在說書先生口中的故事。他眼睛睜得大大的，扭頭看向一臉沉著冷靜的吳平，忽然感到安心了許多。

實際上，吳平聽到男子話后，心裡早就打起了銅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慌張，五兒還在自己身邊，更何況眼下越慌張情況越糟糕，他要做到處事不驚。

司機老早嚇得魂飛魄散，他趕忙上車關好車門，問吳平：「吳先生，咱們怎麼辦……」

吳平回答：「你對天津熟悉，你開車帶我們離開這裡。」

「好，吳先生。」

其實，車子在慌亂如牛羊的人群中根本沒多大作用。

司機邊細聲罵著髒話邊見縫插針般的在逃散的人群中找到空隙往前開，在嘗試了十幾次后，司機徹底選擇放棄，他對著吳平他們說：「吳先生，車子是動不了了，人動比車動都要快。我們還是下車跟他們一起跑吧，那樣活命機會還大些。」

吳平立馬點頭，拉著五兒下車。

暴雨中兩人手緊緊牽在一起，誰也沒放開誰。此刻，二人的命運連在一起，心情連在一起。

五兒覺得有句話堵在自己喉嚨里叫不出來，他好像在吳平牽自己手瞬間明白了。明白自己對他那個不曉得如何言表的感情是什麼，他盯著吳平牽住自己的手，說道：「平少爺，五兒喜……」

話還沒講完，幾道炮彈剛好打在他們旁邊房子上。轟然一聲，房子沒炸碎的磚頭粉屑四處飛濺，在雨中開出一朵接一朵壯麗的灰色煙花。

吳平和五兒緊緊牽住的手，被炮彈無情轟開，二人被慌亂嘈雜的人群擠散。

五二個子小，他在人堆中撕心裂肺呼喊著自己的平少爺，他邊哭邊喊邊被人堆擠得離吳平越來越遠。

「五兒，五兒！」吳平心急如焚的在人群中呼喊五兒名字。

可惜沒辦法，戰火來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有做好分離的準備。有些人手一旦鬆開還有機會重新續上，而有些人瞬間便是一生。

五兒和吳平逐漸被慌亂的人群淹沒、衝散，被命運推向似乎再也不見到的兩端。

天津城，烽火連天，槍炮聲在城中每個角落響起。

昔日燈紅柳綠紙醉金迷的大都市成了戰火之地。

原來是兩個小軍閥間的恩怨，因背後牽扯到的利益太多太雜，所以逐步演變成大軍閥間的恩怨。

在這個亂世時代，有權有勢才是生存下去的王牌。

自上次和吳平分散直到今天已經過去十天了，五兒蹲在難民區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裡。

這個地方是位姐姐帶他過來的，她說：「這個地方受到國際紅十字會的保護，是不會受到子彈迫害的。」

五兒聽后忽然眼前一亮，他抓住姐姐問：「是不是所有沒地方可去的人都會來這裡。」

姐姐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五兒得到此消息開心極了，他像是在黑暗中看見希望的人一樣，在整個難民營發了瘋似的找尋吳平下落。他逢人便問：「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個長的很高戴著眼睛的人。」

正如那句話所說：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五兒在難民營里連續找了好幾天，始終不見吳平身影。他開始害怕，開始慌張，他感覺自己賴以生存的那份小小溫暖消失了，留下永無止境的寒冷。

他蹲在角落裡抱頭痛哭，如當初失去親人一樣。

好心姐姐走過來安慰他：「小兄弟，別太傷心，戰爭本就無情，只要自己還活著就行。」

「姐姐，你不懂。」五兒哽咽著說，「平少爺他是這個世界上除去爹娘之外，第二個對我好的人。」

「唉，小兄弟你還年輕，等戰爭過去，再去找了比他更好的人。」

這下五兒哭得更大聲了，他眼淚流個不停，像初春里下不停的雨。

「姐姐，你說平少爺還活著么。」

好心姐姐立馬回答：「肯定還活著，你這麼乖，他怎麼捨得拋棄你呢。」

五兒聲音抽搐著，「我相信平少爺一定還活著。」

「對，他一定還活著。」

好心姐姐心疼地摸摸五兒頭，她其實在昨天見過位跟五兒口中描述地平少爺很像的人，只不過那人渾身上下皆是傷，身上留有三個子彈孔，早已沒有了氣息。

「所以啊，五兒你要好好振作起來，別整天以淚洗臉，把自己整的跟小老頭一樣。要是平少爺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會不會心疼啊。」

「嗯，五兒不哭了，五兒不哭了。」

「嗯，這才乖嘛。」

好心姐姐帶著五兒在難民營開始做接濟其他難民工作，外面傳來的消息依舊不太好，每天進難民營的人比抬出去的都要多。

五兒在心裡默默祈禱：平少爺，您一定要平平安安歸來，五兒在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