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當屠龍者成為惡龍

「要結束了嗎……」

聽及爆破槍的解釋，夜風的面色變得凝重。

以他們二人的實力，即使加上纏綿劍和重拳，也抵擋不住牛魔將的攻擊。如今就憑他們二人，即便擁有了纏綿劍和重拳的輪迴技，就能撐到返回現實世界的那一刻嗎？

「先回去吧。」見夜風面色沉重，爆破槍只好微嘆一聲，朝前走去。

夜風跟在其後，順著腦海中的記憶，走進了街道中某個不起眼的房子——

正是輪迴世界里，「土著」重拳和「土著」纏綿劍的共同住處。在這個世界，他們二人是兄妹，住在同個屋檐下。

第一日戰鬥結束后，他們都有打聽過各自的身份、人脈和住處，自然見怪不怪。

……

輪迴世界中，重拳和纏綿劍二人的親屬都已經駕鶴西去，屋子顯得空空蕩蕩。

兩人在客廳中討論了皮衣和之後日常生活的注意事項后，時間已經快要接近黎明。

「你需要簡單休息下嗎？壯神丸雖說能讓自己時刻保持清醒，但卻不能緩解疲憊。還是說，直接等待召集？」

爆破槍問道。

「我去洗個澡吧。」穿著纏綿劍皮衣的夜風說道。

夜風從纏綿劍在輪迴世界中的記憶中得知，纏綿劍她還是比較偏愛乾淨的，「如果五分鐘后我沒反應，記得提醒我。」

兩人之前分析和試驗過，喚醒真身有時間限制，分為主動喚醒時間限制和被動喚醒時間限制。

比如夜風穿上纏綿劍皮衣后，進入融合人格，五分鐘是他清楚知曉「自己正穿著皮衣，真身是夜風」的最長時間。

五分鐘一過，他將徹底忘卻自我，把自己認為是纏綿劍。也即是新手人格被封印，纏綿劍人格蘇醒，和剛穿上皮衣的那一刻一樣。

這時候，默念暗號這類精神類刺激將會失效。

所以如果重拳不在身旁，他必須在每五分鐘內主動喚醒自我一次。

此五分鐘便是主動喚醒時間。

被動喚醒時間限制，指的是穿衣者被他人喚醒的最大時間限制。

夜風五分鐘內沒有主動喚醒自己，雖說進入了纏綿劍的單人格，但只要在之後的時間裡被他人「刺激」，就還有被喚醒的可能。

經過試驗后，這段時間接近五分鐘。

加上主動喚醒時間后——十分鐘左右，正是被動喚醒時間。在此之後，只能使用肉體類刺激才能奏效。

他們也將五分鐘后和十分鐘后的穿衣者狀態，分別稱為了主動封印態和被動封印態。

兩個狀態的標誌，都是真身的人格被封印，而僅剩下衣身的人格。

「好，我會時刻注意時間的。」爆破槍想起與夜風的時候后，點了點頭說道。

他很識趣，守到浴室的門口，數著自己的脈搏。

夜風打開了浴室門后，裡面已經有桶裝滿玫瑰花瓣的清水。

踏入浴室后，夜風關上了門，開始褪去自己的衣物。

說實話，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女性洗澡，還是親手操作。

儘管夜風不是正人君子，但他也不是什麼烏龜王八蛋，至少有著對他人的尊重，並不會肆意玩弄纏綿劍的肉體。

脫去衣物的他，看著如此姣好的身材，臉色有些驚奇和興奮，心跳劇烈加速。

深吸口氣，他打算離開了融合人格，沉浸在纏綿劍的單人格里。

值此時，心聲在他的內心回蕩：

「惡龍之力——衣，

對象為纏綿劍單人格，進行復活，是否繼續。」

夜風正輕輕擦拭著手臂，聽見心聲的話后，並不覺得大驚小怪。

其實在次元羅盤內，也出現了相同的心聲，因此，夜風才能很自然地說出「單人格」和「融合人格」的設定。

「單人格」顯然來自於心聲，而「融合人格」則是屬於夜風自己的理解。

當時他並沒有回應心聲「繼續」，也沒告訴爆破槍心聲的內容，就是擔心選擇「繼續」后，會有意外發生。

與爆破槍當時的討論，也讓他堅信，心聲只有他一人所有。

如果能復活纏綿劍的話，他倒是想試試，會發生什麼結果，於是在心中默念道『繼續』。

說完后，夜風感覺自己好似正發生某種變化。

他對纏綿劍的身體的聯繫似乎越來越緊密，彷彿如果進入單人格下，也不會由於真身和衣身不匹配的問題，而對纏綿劍的力量和身手造成一些影響。

另一方面，他原有的意識正在漸漸淡忘，而纏綿劍的意識則是倏然出現，猛然佔據了他的腦海。

在夜風進入到纏綿劍單人格中，快到達五分鐘時，心聲又是再度出現，在他內心回蕩：

「惡龍之力——衣，對象為纏綿劍，你已經復活。請注意，除夜風外，切勿透露本次輪迴副本外的內容，尤其是關於現實世界，否則將被抹殺。當你使用其他人格時，除本次輪迴副本外的記憶將被暫時封印。」

纏綿劍（夜風）本來閉上了眼，當心聲響起后，她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嫵媚地揉了揉自己的髮絲，莞爾一笑道：

「咯咯，真是有趣呢，我現在到底是沐舒婉，還是夜風呢？」

……

快到五分鐘后，纏綿劍並未使用暗號暗示自己，但卻通知了爆破槍她無大礙，不用再反覆提醒。

直至進入浴室二十三分鐘后，纏綿劍換了合身的服裝后離開，但她仍舊保持在纏綿劍的單人格中。

她的外表看上去便是纏綿劍，即使火球師復活，也無法通過動作、言語、習慣等辨別出她是纏綿劍或者是夜風。

畢竟進入單人格的「夜風」，外在內在都是纏綿劍無疑。

此時的纏綿劍穿著浴袍，頭上裹著浴巾，如同水中芙蓉般，嫵媚動人。

當浴室門打開后，爆破槍看之一眼，都愣在原地，心中回蕩「他是新手，他是個男人」后，臉色才有些舒緩。

爆破槍站起身，說道：「稍事整理下，我們就走吧。」

但纏綿劍的動作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纏綿劍在看見爆破槍的時候，猛地緊緊抓住自己的浴袍。

「你再不從我眼前消失，休怪我動手。」

她另一隻手忽地從背後掏出把長劍，護於身前，充滿殺意的眼睛，盯著爆破槍直冒冷汗。

爆破槍心裡明白，如果纏綿劍已經進入被動封印態，見過重拳站在浴室前，那麼她的表現相當正常。

爆破槍腦海中關於重拳的記憶，便有這麼一段——在來到輪迴世界第二日，意圖不軌，擅闖纏綿劍的房間。若不是纏綿劍是輪迴者，擁有反擊之力，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實際上，纏綿劍雖然與重拳簽訂契約，但卻是處處提防著他，內心還暗藏著強烈的仇恨和殺意。

爆破槍心覺不妙，立即將他們的暗號說出：

「惡龍皮衣。」

一秒，兩秒，三秒。

纏綿劍的神色依舊沒有變化，氣氛突然有些尷尬。

爆破槍臉上的冷汗更多，心中驟然有了個不祥的預感。

「給你三秒，從我眼前消失，否則劍不留情。」纏綿劍突然開口說道。

「一。」

「二。」

爆破槍覺得時間從未有過的漫長。

他已經明白，夜風完全失去自己的人格，而被纏綿劍的人格取代。

從未有過的恐懼感漫上心頭。

爆破槍擔心自己與夜風一樣，陷入同樣的處境。

屆時他們將徹底認為自己是重拳或纏綿劍，而把真身在衣身內的事實忘卻。那麼從今往後，他們將徹底「死去」了。

「對了暗號，怎麼會沒有變化？」

『難道要使用肉體類刺激嗎？可夜風本就沒受過多少傷，這段時間裡肯定已經恢復完好，又該如何去刺激他呢？』

直至快說出三的時候，爆破槍終於是放棄了。

如果夜風的人格被封印，那繼續呆在此地，只有魚死網破的下場。

「我立刻離開。」爆破槍斬釘截鐵地說道，同時一小步一小步向後退去。

可是，當纏綿劍聽見這句話時，卻捂著嘴噗嗤笑了。

她把手給放下，吐了吐舌頭，揉著髮絲，說道：「咯咯，逗你的啦，我知道你不是重拳，而是爆破槍。」

「呼……」

爆破槍整個身體都鬆懈下來。

嚇死我了。

這是爆破槍唯一的想法。

他沒料到，自己神鬼不懼，居然會被一個學生給騙得心驚膽戰。

「你這副樣子，還真是讓我不太習慣啊。」

連爆破槍都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女子，剛才所說的話，究竟是不是騙她的。

爆破槍面色凝重，心裡沒有底。

纏綿劍輕輕擦拭著長發，她並沒有回應，反而是問道：「你在使用單人格時，有心聲嗎？」

「心聲？」

「新手有心聲。」纏綿劍將頭巾綁成結，「新手在穿上我時，心聲有告訴他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他當時出於自己的考慮，並未告訴你。

新手的輪迴技雖然很是強大，但他的身體素質與你們相比，有很大的差距。如果他使用融合人格，用與我融合后的人格來運用我的肉體，只會害人害己。但你不同，你的技巧性，配上重拳的肉體，能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也就能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所以，如果新手進入融合人格，只會是個累贅。也因此，只有在我單人格的情況下，才能發揮這具身體最強大的實力。」

「我理解你的話，使用纏綿劍單人格，的確可以施展出匹配衣身更強的力量，但等等。」爆破槍實在是壓抑不住困惑，「你真身不是新手嗎，為何你要將你自己稱為『新手』或『他』，而將纏綿劍的衣身稱為『我』？」

纏綿劍環抱胸口，說道：「無論是新手，你，還是我，都是為了完成任務，回到現實世界，才會合作吧？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我到底是不是新手呢？」

纏綿劍左手托腮，「如果你想問出個所以然來，那我能直接告訴你，我既是新手，也是纏綿劍，但我更喜歡纏綿劍的身份。」

她見到臉色越來越沉重的爆破槍，捂著紅唇，咯咯笑著，說道：「放心吧。在完成該副本之前，我都會盡量讓自己處於被動喚醒態。」

「時間不早了，趕緊去訓練吧。換身衣服后，我就已經是單人格了，可不會記得你是爆破槍的哦。所以，我勸你最好先離開這裡。」纏綿劍站了起來，背過身去，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望著纏綿劍婀娜的身姿，爆破槍並不興奮，反而是感到了煩躁。

為什麼事態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呢？

爆破槍一直都把她的態度當做是惡作劇，他想問清楚。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爆破槍看著自己的雙手，「如果是融合人格的話，不是更好合作嗎？」

纏綿劍停下腳步。

「因為，你們男人真噁心啊。」

她向前走去。

爆破槍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想起了一個故事。

曾經有一條惡龍，每年要求村莊獻祭一個處女，每年這個村莊都會有一個少年英雄去與惡龍搏鬥，但無人生還。又一個英雄出發時，有人悄悄尾隨。他看見了，龍穴鋪滿金銀財寶，英雄用劍刺死惡龍，然後坐在屍身上，看著閃爍的珠寶，慢慢地長出鱗片、尾巴和觸角，最終變成惡龍。

新手雖說不是惡龍，但已經有惡龍的傾向，若有一天——

當屠龍者成為惡龍。

「或許這便是宿命吧，誰也躲不過。」

爆破槍站起，轉身離開。